言蓁立刻从床上爬起,急道:“妈什么反应?她没打电话给我啊。”
    “那是因为你的好哥哥我,很好心地帮你编了个理由,说你去朋友家了。”言昭说,“所以现在我打电话给你串供,省得待会露馅。”
    她感动极了:“哥哥你最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言昭笑,“电话给陈淮序。”
    陈淮序坐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手机。
    言昭开门见山:“我妈可没那么好糊弄,你明白我意思吧。”
    陈淮序低头看了眼言蓁,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将她搂进怀里:“嗯,我明白。”
    言母接受言昭这个理由,只不过是不想让言蓁难堪,并不代表她真的不知道女儿去哪了。
    无论如何,都到了必须要面对的时刻了。
    言昭挂了电话,转身,看见楼梯处的言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间带着不悦。
    “你来一趟。”
    言惠朝书房走去,言昭将手机随意地塞进口袋里,跟着踏上了楼梯。
    偌大的书房里,言昭平日办公的书桌此刻被言惠征用,她坐在椅子上,向后靠着椅背,桌上放着一个纯色牛皮纸的文件袋,封面什么也没有。
    他闲闲地倚坐在桌边,曲起一条腿架着,拿起文件袋,指尖拨开袋口,往里看了一眼:“太有效率了吧,这就把人的底细给查清楚了?”
    言惠冷笑一声:“还没和你算账。你妹妹稀里糊涂的就算了,你这个做哥哥的都不拦着点?能让自己的好朋友对亲妹妹下手?”
    “他们自由恋爱,这我怎么拦,再说,你不是挺喜欢陈淮序的吗?还夸他年轻有为来着。”
    “那是两码事。”言惠敲了敲桌子,“他个人能力很出色,头脑很聪明,工作上确实没话说,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是个好伴侣,他这种人,不适合蓁蓁,你懂吗?”
    “没女朋友,不懂。”
    “你越来越会糊弄我了。”言惠绕过书桌,抬手揪言昭的耳朵,“迟早被你气死。”
    言昭低头,任母亲揪着自己的耳朵:“您有什么可操心的,我和陈淮序认识怎么说也有十年了,他人品怎么样我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多年他除了蓁蓁没有过别人,就喜欢她,现在也事业有成,这还不够您的标准?”
    言惠松开手,拧眉:“那又怎么样?身家配得上她,喜欢她,这不是最基本的?”
    言母对女婿的要求确实严格。
    言昭想了想:“您对您未来儿媳也这么要求吗?”
    言惠白他一眼:“就你这破性格,不打光棍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转身回到椅边坐下,将文件夹里的资料抽出,一张张地翻阅起来。
    言昭双手撑在桌边:“那您现在怎么打算?同意吗?”
    言惠头也不抬:“哪那么简单。”
    言昭同意,唇边带笑:“确实,该给他点苦头吃。”
    言蓁回了家,言惠并没问什么,依旧如往常一样,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以为这事糊弄过去了。可陈淮序却在一周后,提出了要上门拜访的请求。
    言蓁当时正在吃饭,差点没被呛到,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我们这才交往一个星期呢,你就要见家长了?”
    “只是拜访一下。”
    言母知道他们俩那晚的事,但没过问,并不是将这事翻篇或是默许,而是对陈淮序的第一个考验。如果他也跟着装糊涂,势必会在她心里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言蓁抽过纸巾擦了擦唇角,有些犹豫:“可我还没和我妈吹耳边风呢…”
    “不用,对我有点信心,宝宝。”陈淮序看着她有些苦恼的神色,笑道,“交给我吧。”
    *
    天色渐晚,言蓁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机。
    今天是陈淮序来拜访的日子,言惠听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让言蓁心里更加没底,不知道自己的妈妈究竟是什么态度。
    院外传来引擎声,她立刻从摇椅上跳下来,蹲在腿边的巧克力也跟着她一起往门口奔,直直地扑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怀里。
    言惠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到这幅景象,摇着头叹了口气。
    陈淮序抱住扑过来的言蓁,亲了亲她的额头,松开她:“我拿个东西。”
    他绕到后备箱,取出两个礼盒,和她并肩往花园里走去。
    客厅里一片亮堂,言父言母还有言昭全数到场,围坐在沙发边,颇有种三堂会审的架势。
    陈淮序礼貌地打了招呼,将带来的礼物送上,崔姨斟了茶水,他道谢,腰背挺直,气质不卑不亢。
    言惠一直审视着他,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水,轻轻吹了一口,半晌才开口道:“大家时间都很宝贵,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先说我的结论,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话一出,言蓁愣了一下,随后蹙起眉:“妈…”
    陈淮序似乎并不意外言惠的反应:“我理解,您对我有顾虑很正常,但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对蓁蓁的决心。”
    言惠没说话。
    陈淮序拿出一迭文件,一份份地展示。
    “这是和夏的企业分析报告书,由第三方中立机构出具,当然仅供参考,您本身就在行业内,应该也有您自己的判断。和夏是一个正处于飞速上升期的公司,未来不敢说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但绝对不会现阶段差。事业非常稳定,负担得起蓁蓁所有的开支。”
    “这是我本人的教育和家庭背景,我从小父母离异,由爷爷带大,爷爷在我高中时去世。目前父亲在某市当领导,母亲是曾经的歌星,均已多年没有来往。除了前段时间母亲生病,我安排了医院并支付了全部医药费,还了她生我的恩。”
    “这是我的个人资产明细。”
    他十分冷静地叙述,事无巨细地交代自己,滴水不漏。言惠始终一言不发,但言昭从母亲的神情里,分明看出了一丝满意。
    商业上的谈判,多数都是留有底牌地周旋,虚与委蛇。但陈淮序抛开所有,拿出十足的诚意,将个人资产都交代得彻底,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信赖感。
    言蓁也很好奇,捡起桌上的纸张,一行行地看着。
    “这是请律师草拟的股份转让协议,结婚以后,我名下的和夏股份,将会有一部分转赠给蓁蓁。”
    她被“结婚”这两个字弄得怔愣,反应过来时,用力抿唇忍住雀跃的情绪,低头掰着手指,一时没算出来这小部分的股份值多少钱。
    言蓁抬头看了一眼言昭,那表情分明写着“笨蛋妹妹赚到了”。
    陈淮序继续说:“同时,和夏会以蓁蓁的名义,成立一支全新的投资基金,用于除了生物和科技以外新行业领域的投资。”
    他有条有理地一项项叙述,那架势,不像上门拜访,反而像是上门提亲。
    言惠听完,侧头看了眼丈夫:“你说呢?”
    段征正对光把玩着陈淮序送来的古董瓷器,笑眯眯的:“小陈不错,挺好的。”
    言惠眼看没用的丈夫瞬间倒戈,只好自己上,拿起文件,随手翻了翻,又放下,语气仍旧是无动于衷:“陈先生确实很有诚意,但说实话,钱和股份这些东西,对蓁蓁来说顶多算是锦上添花,她自己有言氏的股份,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有言家一半的财产,我挑女婿,这不过是最基础的一方面。”
    “既然陈先生这么诚挚,那我也不妨直说。我确实很欣赏你,从商业的角度来看,纯白手起家到今天这个地步,很了不起。我非常认可你所取得的成就和展现出来的个人能力,你绝对是一个十分优秀出色的人才,足以与蓁蓁相配。”她话语直转而下,“可谈恋爱不讲这些,讲的是包容、责任和情绪价值。我工作这么多年,接触过无数像你这种商业精英,他们在事业上大获成功,但极少有人能在家庭里也同样如鱼得水。精英大部分都是利己主义的,私人感情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说个例子,前些年合作过的一个公司,我和其中的一个高管见过几次面,那时候他刚新婚,非常幸福,逢人就夸他的妻子多么贤惠温柔。可没过两三年,他就出轨,为了第三者和妻子离婚。原因让人很难想通,仅仅是因为他工作拼搏,非常忙碌,而她的妻子全职在家,让他产生了一种厌弃感,转身和自己的女下属搞在一起了。更别提,在这个行业内,有钱男人养小三小四,实在是太普遍不过了。”
    “很不可思议吧,但事实上很多人就是这样的,在不同的阶段,他们有不同的目标,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最爱自己。”言惠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蓁蓁从小是在我们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的,她什么性格我最清楚,也许今天,你很喜欢她,能容忍她的娇气,让她黏着你,愿意哄着她,为她能特意千里迢迢不辞辛苦飞去川西,转让股份,甚至为她成立一支基金。可是未来呢?陈先生的事业现在正处于上升期,你未来只会更加忙碌,工作会消磨掉你的耐心,而蓁蓁始终是那样,要人陪,要人哄,要精心呵护,你会发现她给不了你在事业上想要的那种共鸣,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言惠的话连番往外抛。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问,你对她有几分是真心,这颗真心又能持续多久?你把她摆在什么位置,会为了你的事业委屈她吗?”
    言蓁抿唇,看了陈淮序一眼。
    “我作为蓁蓁的母亲,最重要的是希望女儿幸福。她很单纯,没什么心眼手段,在你之前也没谈过恋爱,所以我更要把关,这是关乎到她后半辈子的事情,希望陈先生理解我作为母亲的良苦用心。”
    “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们不合适。”言惠总结陈词,“如果你们只是谈个恋爱,体验爱情的美好,那我不会干涉,蓁蓁在这段时间内一定能做最幸福的人,可如果你们的目标是婚姻,那会有很多的问题。”
    话语落地,室内一片寂静。
    陈淮序静静听完,回复道:“伯母,首先,我想说,您用错了一个词。我对蓁蓁的性格和脾气,绝不是‘容忍’。她很好,哪里都好,各方面我都很喜欢,您无法想象的喜欢。我知道您担心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更爱自己,真心有限。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证明,但我想说,和她认识的这几年里,我对她的爱意从没消减过,从今往后,我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她。”
    “其次,关于您说的事业问题。我并不会为了事业而委屈她,这个因果是颠倒的,从来都是因为有她,我才会有动力去发展我的事业。”
    言蓁被一番表白听得耳朵发烫,想去抱他蹭他亲他,但碍于父母哥哥都在场,只能克制地坐在原地。
    言惠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刚开始的那股威压感淡了许多。
    她看着陈淮序,不说话,许久才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和夏今年的年度预测应该出了吧?你们今年业绩目标是提高多少个百分点?”
    这算是牵扯到商业机密了,但陈淮序相信言家的人品,答道:“30。”
    “60。”言惠抛出不容置疑的语气,“今年做出60个百分点的增长给我看。”
    业绩增长预测向来都是通过精确模型计算,言惠上来就将要求翻倍,无异于是在给陈淮序出难题。
    言蓁很急,刚想辩驳,就被旁边的言昭捂住嘴,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你放心,妈经商这么多年,心里有数。”
    说完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没良心,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委屈你男人了?”
    两个人交头接耳间,陈淮序从容应下:“没问题。”
    “与此同时,这一年我不希望蓁蓁在这段感情里有一秒委屈的时刻,如果有一项做不到,我不会松口。”
    一年的时间,言惠给他规定了极高的业绩标准,为了完成,他必定会忙得脚不沾地。同时,她又要求他认真地和言蓁谈恋爱,不准顾此失彼地冷落她。
    这是对他极大的考验。
    言惠终于露出笑容:“如果陈先生觉得为难,大可以不接受我这项条件。”
    “一定。”陈淮序转头看向言蓁,“我一定会做到。”
    “还有。”言惠补充道,“蓁蓁年纪还小,自己还是个孩子,陈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吧?”
    言下之意是敲打他,不准让言蓁在这个时候怀孕。
    陈淮序颔首:“明白,这个不用您说,我也舍不得。”
    沉重的家庭会面终于结束,言家一行将陈淮序送到别墅门口,言惠看了眼言昭:“你这个当哥哥的,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没什么问题,就只有一个要求。”言昭挑眉笑,“叫声哥来听听吧?”
    最后陈淮序叫没叫,言蓁不得而知,她等在车边,将自己给他的礼物往他车上放。
    “这是什么?”陈淮序问。
    “我做的小饼干。”两人站在花园门口,四下无人,言蓁终于可以抱他,黏人地把头往他怀里埋,“这次绝对没有烤焦!”
    他“嗯”了一声,低头亲她的发顶,又捧起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地吻她的唇。
    她勾着他的手指,抬眸看着他:“今天感觉怎么样,会不会也觉得我妈太过分了?”
    “没有,比我想象中好很多。”陈淮序反客为主,和她十指相扣,“我本以为会受到更大的阻力,伯母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逞强。”言蓁有点不信,“一年都过去一个季度了,指标能完成吗?”
    他不疾不徐:“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我确实也不配娶你。”
    言蓁哼了一声,傲娇道:“你想得美,谁要嫁给你。”
    “那好吧,是我要嫁给你。”陈淮序笑,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情人间的爱意低喃被吹散在夜风中。他们紧密相拥,共同迎接崭新的黎明。
    ——
    妈妈这场有点像压力面试(不),好在陈总给出满分答卷
    下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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