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站在建筑物顶上,看着下方的温斯特和陌生女警。突然,一个彪形大汉靠近两人,并掏出枪抵在女警头上。
    「怎么回事……」
    紫藤察觉到事情不对,正庆幸自己有穿警察制服可以下去处理时,后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耳里,让他背脊一凉。「紫藤。」
    紫藤转过身,一个陌生青年掛着从容优雅的笑容站在那里,他温柔瞇细的眼眸不带敌意,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仔细一看,他的脸似乎长得像谁,就连散发出的氛围也让紫藤感到熟悉。而那个声音,也和潜入警察厅那天叫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是谁?」
    对方会出现在屋顶上明显有问题,再加上他确定这声音就是潜入那天叫他的声音,这让他的戒心更重。
    「谢谢你一直帮助艾尔,现在……」他加深微笑,深红色的眼眸霎时透出如刀一般的锐利,「得请你把他身边的位置还我了。」
    彷彿踩到紫藤的底线,他叫出淡紫花藤缠住青年,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没见过你,你为甚么知道艾尔?」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闭上眼,答非所问,「狗和主人都一个样,会在佔上风时掉以轻心。」
    「不要废话!你——!」
    话未说完,紫藤的花藤在眨眼间被极细的绿藤缠住,绿藤一路延伸至紫藤的手掌,接着是手肘、手臂。
    没给紫藤釐清状况的时间,青年睁开眼,露出一个带着鄙视的优雅微笑,「再见了,我亲爱弟弟的忠犬。」
    话音尚未落下,一朵曼珠沙华绽放于紫藤的手臂上,绚烂的淡紫花藤霎时枯萎,凋零的细碎花瓣乘着风扬长而去。
    *
    或许是日积月累的劳累一夕之间爆发,被送进医院手术后,温斯特睡了好几天。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醒来后的世界竟完全变了个样。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銬,虽说他常用这项工具逮捕犯人,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被它拘束的一天。
    望向四周,病房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病患,他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有些沙哑地喊道:「请问有人吗?」
    听到温斯特的声音,门外的警察打开房门,严肃道:「醒了?」
    看那人的反应很奇怪,温斯特问道:「请问我为甚么被銬起来?」
    听到温斯特的问题,对方彷彿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屑笑道:「问我?问你自己比较快吧?」
    温斯特皱起眉,一脸莫名其妙,「我做了甚么?」
    他记得被送来医院前,他在和试图非礼里斯的歹徒对峙。
    警察一脸不耐烦地嘖舌,掏出手机,放在温斯特面前,「你别装傻了,你的所作所为都被公诸于世了,你就等着康復后去吃牢饭吧!」撇了眼温斯特的伤处,他笑道:「我看那伤,说不定也是你为了躲刑责自己弄得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温斯特看着对方手机里的新闻,上面的字句让他心一沉,觉得实在太过荒谬,「这是什么……」
    新闻的大标题,写着「警察厅之耻,破获『白教堂凶杀案』的警察竟是共犯」。
    温斯特看着内文,里面写到逃狱的沃特.詹森受不了逃亡生活,出面指控当年逮捕他的警察——温斯特.爱德华兹为了立功与他串通,说好了在他被捕的三天内要救他出来,并协助他逃往国外,不料温斯特却在事成后食言拋弃了他,让他不得不自己逃狱。新闻更在最后谴责温斯特,不仅为功名捨弃警察的道德,更没有为人的基本信用。
    「这不是真的,我没有和他串通!」温斯特激动地想下床,却被手銬限制住,「他说的话没有根据,怎么能因为他单方面的证词就定我的罪?」
    「他把你们的契约书拿出来了,上面确实有你的签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警察摇摇头,再点了一则新闻给他看,「有什么话去跟法官说,还有这件事,看你怎么狡辩。」
    「什么签名……」看向萤幕,温斯特的脸色更加铁青,「为什么……」
    大标题「再揭警察丑闻,受害女警出面含泪控诉」的下方,是几天前里斯遇人骚扰时,他为了解围而接近里斯的影片。
    「不是!我没有!」他看向那名警察,赶紧澄清,「那天有人挟持里斯,为了压制持枪的歹徒我才会那么做!」
    「再狡辩就难看了,爱德华兹。」警察将画面往下滑,又有一个影片。
    温斯特看着画面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里斯……」
    影片中,里斯哭着指控温斯特多次在值勤时对她上下其手,并以前辈的身分威胁她保密,这次是刚好有人出手相救,并录影留下了证据。
    「事情不是这样!里斯呢?让我和她……」
    「够了!再狡辩就很难看了,就连你的同事都说了你是这种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往下看,里面有些温斯特同事的访问,内容当然都是指责温斯特,仔细一看,彷彿有终于抓到他把柄的快活。
    「他的工作还要后辈帮他!根本是在欺压后辈!」
    「他平常就跩得要命!根本没什么本事。」
    「我上次还看到一个男孩来接他,说不定他也是受害者!」
    「他还会巴结长官!我亲眼看到的!」
    明明是不实指控,温斯特却没有馀地再辩解下去。和沃特.詹森串通也好,非礼里斯也罢,这些他根本没做过,更奇怪的是,里斯至少该知道后者的真相,但她非但没有帮温斯特澄清,甚至还说了谎。
    「你就一边养伤一边想理由吧,你这种人是警察真是污辱我们警察厅!」
    说完话警察就走了,留下温斯特一人愣在原地。
    过了几天,温斯特的伤痊癒了些,除了去厕所和沐浴,他手上的手銬都将他和病床连在一起。他好几次请求让他出去好釐清事情原委,但警察始终就是不肯放人,他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里斯和沃特.詹森又是为甚么要这样诬陷他?
    思索多日无果,一天,他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眼熟的人走进房内,并要跟在旁边的警察出去。
    「好久不见,温斯特。」对方淡紫色的眼眸瞇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真是辛苦你了,这样莫名其妙成了罪人。」
    「您是……副总监?」
    副总监走到温斯特的病床旁,坐在床边,「不用这样叫,你知道我是谁。」
    对,温斯特知道他是艾尔的死对头——杀手排行第四的桔梗。
    印象里的桔梗处处与艾尔作对,甚至杀了总监,还派人袭击自己的老家,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他的来意,也让温斯特十分戒备。
    「是你做的吗?」温斯特看向带着从容笑容的他。
    桔梗加深微笑,怜悯地看着他,「可怜的温斯特,被骗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解开了温斯特腕上的手銬,「我是来帮你的,应该说『我们』一直都在帮你。」
    摸摸有些擦伤的手腕,温斯特警戒地看着他,「帮我?」
    「没错,啊……我得先为闯入你家道歉。」他将手贴在胸前,上身微微前倾,「很抱歉,那天是我们失礼了。」
    没等温斯特回应,桔梗重新抬起头,「还有蝴蝶,他也託我转告你他很抱歉,那天他没控制好蝴蝶,吓到你了。」
    「蝴蝶……」他想起那天差点害死艾尔的蝴蝶,瞪向桔梗,「你说帮我,闯进我家能帮我什么?」
    「帮你得知事情的真相。」桔梗答得俐落,并靠近温斯特,「同为受害者我不会隐瞒你,你知道那个整天跟在你旁边的男孩是什么人吗?」
    「艾尔?」
    「对,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杀父仇人接近你做什么?」桔梗问出了温斯特一直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我……」温斯特一时答不上来,却察觉到对方话中有异,「等一下,你为甚么会知道这件事?」
    「为了帮你,有些事我必须了解。」桔梗起身,并朝温斯特伸出手,「跟我走,你想知道的所有事就由『我们』告诉你。」
    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温斯特丝毫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虽然艾尔和桔梗一样都是谜团重重的人,但不知道为甚么,那天他和艾尔接触时并没有这么怀疑的感觉,相反的他很不想相信桔梗,当然也不想跟他走。
    看温斯特没要接受,桔梗叹了口气,收起笑容,「要我讲白你才懂吗?」
    他弯下身,两手撑在床上,把脸靠在温斯特面前,「让你变成这样的人,就是处心积虑要获得你信任的玫瑰。」
    「你在说什么?艾尔怎么会——」
    「你自己想想,像玫瑰那种聪明人,为什么要接近一个警察?」他勾起嘴角,眼里却不带笑意,「因为你身上有他要的东西,为了得到你,他不得不让你信任、依赖他。」
    「不然这么巧,你一离开他就出这种事?这是他挽回你的手段,为了再次得到你的信任,他得先让你下地狱,再伸出手好让你误以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温斯特还是觉得不合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不要告诉我真相不就行了?」
    「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不让温斯特有思考的时间,他继续说:「他会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他瞒不住了,若是不告诉你,你同样会怀疑他。」
    「所以他选择说出来,并用这点让你认为他没什么目的。」
    确实,温斯特思考艾尔接近他的动机时,这件事总会过滤掉艾尔的不良动机。
    见温斯特似乎渐渐被说服,他继续解释:「其实警察厅总监和副总监不是我杀的,是玫瑰,为了搞清楚他的计谋,我才会抢下副总监的职务。」
    「也正因为这样,你父亲过世的真相才没有石沉大海。」
    温斯特仔细一想,艾尔先前确实有想隐瞒事实的跡象,他也是在遇见跟桔梗一伙的科尔特他们后,才一五一十地把真相说出来。
    「讲一个最直接的,新闻上写你会巴结长官,那天要你来巴结我的是谁?难道你是真的想靠抱我大腿升官?」
    没错,那天要温斯特去巴结桔梗的正是艾尔,而这件事也成为了眾人唾弃他的理由之一。
    但说了这么多,温斯特还是没听到重点,「所以艾尔接近我的理由是什么?」
    「『铃兰』。」桔梗起身,掌中窜出细藤,「来自培育园的我们……所有花种都会在两年后死去,这是我们拥有力量的代价,而『铃兰』是唯一可以延续我们寿命的希望。」
    他在藤上开出一朵桔梗,继续说道:「而你,就是唯一一个可以成为『铃兰』并拯救我们的英雄,但玫瑰似乎是想独活,他要捨弃我们这些同样渴望未来的花种。」
    虽然温斯特不懂『铃兰』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照桔梗的意思,艾尔就是要将自己留在身边,而且必须好好地活着。在老家那天的记忆涌入脑海,艾尔害怕地帮他赶走蝴蝶的画面细思极恐,原来艾尔怕的不是他会死,而艾尔口中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也只是为了活命而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为了保护他,成为杀手是我唯一的选择。」
    似乎找到艾尔的动机,温斯特想通了一切,原来他只是艾尔延续生命好保护重要之人的工具,想到这里,他胸口难受地难以呼吸,那些从艾尔身上得到的温暖化为尖锐的刀刃,狠狠刺进他的内心。
    愤怒及悲伤逐渐侵蚀温斯特,也使他遗漏了一个足以辨识真相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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