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静默了一瞬,黑衣人的攻击也在一瞬间变得迟钝机械。
    异变突生,地面动荡,一旁树上垂直而下的细细藤蔓骤然涨大几百倍不止,像是灵活的蛇穿梭在树丛之中,牢牢攥住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藤蔓禁锢腰间,像是觅食的蟒蛇一样不断缩紧力道,将怀中的猎物缠绕裹紧,最后吞吃入腹。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眼前的神明手中便会染上鲜血,成为堕神。
    潜藏的世界意识躲在暗处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幕。
    眼前的神明成为堕神,便不足为惧,它也可以寄宿在气运之子的身上慢慢恢复,届时吞噬掉只剩下一副空壳的气运之子,它依旧还是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存在。
    世界意识做着美梦,试图想将那头还在森林之中乱窜的瞎眼黑熊再次引过来,添一把火,可是尚未等它微弱的灵力探出去,周围气流僵硬不动,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虚空撕裂,雪色的存在缓步前行,来到慕以面前。
    它手中是一本摇摇晃晃的书,看起来像路边被暴晒的小草,奄巴巴的,好不可怜。
    幻化的指尖划过书面,天地册恢复了正常,那双雪眸抬起,天道朝着慕以看去,语气带着无奈。
    “神是不能沾染人类鲜血的,下凡一趟,这些你难道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慕以并未收回手,他割破的掌心依旧滴着金黄色的鲜血,半空中传来属于人类的哀嚎声。
    慕以抬起染上鲜血的脸,看着眼前的存在,他的面色苍白,抿着唇咳嗽了两声,出口的声音很轻,轻轻一说出口便散去了。
    “十年为期,自我留下他的那一日便已经改写了原定的结局,而你今日前来,又所谓何事?”
    慕以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出口反问道:“你亲手改写他的气运,篡改我修订的结局,究竟是为何?”
    自陆离及冠之后,慕以便越发觉得奇怪,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将两人分隔开,悄无声息,让他不易察觉。
    而渐渐的,他也推算不出属于这个朝代的走向,像是有一层雾将他的眼睛蒙住,逐渐斩断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从刚才无力反击的时候,慕以便已经察觉出,纵使被限制,他也不会弱到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那只箭,他明明看见的是射向陆离的胸口处的,属于人类最为脆弱的,心脏的地方。
    而陆离受伤的地方却是手臂上。
    所以,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慕以也分不清了,鲜血滴落,他浑身开始变得有些无力,可缠住那些黑衣人的藤蔓却是越发收紧,还依稀听得见骨头“咯吱”的声音。
    “你发现了。”
    对面的天道出声,在慕以的记忆中,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可细细品味,便会发现属于平和之下的,是刺骨的冰冷。
    它展开内里已经破碎的天地册,看着慕以被鲜血染的斑驳的半张脸,缓缓道:“初生神明纯白无暇,天道教于准则,我偶然间发现这个破碎的小世界,为了历练你,便将你派遣,收集怨魂的灵魂碎片,企图净化怨灵,拼凑这一方破碎的世界。”
    “可你不该动了凡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王母娘娘.棒打鸳鸯:“儿“媳妇要讲究门当户对~
    感觉写出来的天道一股子恶婆婆的味道(挠头)(不对劲,我再看看(探出秃头))
    再收尾了,不虐哈,保证甜!
    第162章 神岄(25)
    天道的声音冰冷刺骨, 在这一片寂静的天地之中,更显得凉薄。
    慕以沉默不语,天道看着诞生之初,最为圣洁的神明, 如今任由着手掌心的鲜血低落, 沉默不语, 一副固执的模样, 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不带着任何感情的天道意识,仿佛在这一刻也沾染上了凡尘气息,声音之中带着学些无奈。
    “这件事暂且不谈, 吾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消除世界异常,取走你身旁之人的命格。”
    慕以挡在静止的陆离面前,警惕道:“为何?”
    天道暗含警告看向慕以:“吾神, 你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你身旁之人的异常之处。”
    “他在慢慢记起前世的记忆, 怨气使得天地册动荡, 终有一日, 这个世界便会如同最初一般崩塌掉,而吾便是在这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慕以:“前世的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天道依旧淡笑着,神色如一:“你如何保证。”
    慕以抿起苍白的唇,一字一句道:“我的存在便是保证。”
    天道笑而不语,许久,他才似妥协般道了一句:“那吾便应下你这保证, 暂时不取走这凡人的命格。”
    雪眸轻颤, 像是飘飘而下的雪花落在地面上, 悄然无息。
    “两年为期,吾便要看看,你是否能将这怨魂所净化,真正破解天地册中所言的灭世之景。”
    天道伸出手,一个金色的小光团飞到了手中,幻化的手指轻轻一捏,那光团便发出像是幼兽一般“吱”的一声叫唤。
    “这小东西挺能藏的,竟能逃过你的眼睛,吾便将它收走,届时抹去神智补回此世界缺失的气运。”
    慕以一板一眼的纠正:“是本属于陆离的气运。”
    世界意识本就是剥夺的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来填补空缺,总的来说,也确实是属于陆离身上的气运没错,可是经由慕以这么说出,护犊子的意味不要太过明显。
    天道:“...”
    天道抬步朝着虚空走去,转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站在原地面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慕以。
    “恢复记忆的怨灵,可吸食天地气运,也对原本的世界带着满满的恶意,它有着吞噬神明的力量,也可轻易吞噬属于汝的力量。”
    天道抬手,那支悬于半空中,本射向陆离心口的那一只箭调转方向,对准了慕以。
    它无情无欲的眸子半敛,手指轻轻一点,那箭便射进了慕以的体内。
    神明原本苍白的神色霎时变得毫无血色,像是破碎难和的琉璃,又像是落地即化的白雪。
    “神明并不会被凡间的箭矢所伤,这是他为你挡下的箭,循环因果,本就是你的劫难。”
    随着慕以慢慢倒下的身体,天道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那道声音也是慢慢飘远。
    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慕以耳边散去,胸口被箭矢刺穿的地方没有传来疼痛,眼前的视线却是在慢慢变黑:“这是一场赌注,也是一场考验…”
    视线在彻底变黑之前,藤蔓变回原来的模样,黑衣人全都浑身无力的倒在地面上,可是一道熟悉的气息却离着慕以越来越近。
    慕以知道那是属于陆离的气息。
    在视线彻底变黑之前,慕以所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陆离抱着他,不断喊着他的名字,眼底充血,一副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样。
    眼前变黑,一切归于寂静。
    …
    自春猎归来,国师惨遭刺杀,至今昏迷生死未卜,朝廷动荡不安,就连一向知礼的七皇子也大变性情,阴晴不定。
    民间百姓,朝廷上下皆是人心惶惶,直到国师昏迷十日之后,宫内大变,皇帝暴毙而死,哀丧不发,七皇子陆离继位。
    新皇继位,情况也并没有好转,当今圣上弑杀成性,一上位便是血洗朝政,甚至有着传闻而出,说是先皇的死同着如今的新皇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谣言真假与否,也就无从得知了。
    如今已是三月,天气暖和,原本栽种在国师府中的梨花花瓣早已经开了满树,一阵风吹过,飘飘扬扬洒下一地的白色花瓣。
    像雪花一样洁白的梨花花瓣随着风飘荡,最后落在一屋子的窗柩上面。
    清晨的阳光柔和,并不显得刺眼,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面,窗边的轻纱微微浮动,平添一份宁静之感。
    白色床纱内里,一紧闭双目的男子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一般,长睫染上雪色,容貌清冷绝然,像是遗落凡间的神明。
    那窗柩上的那片梨花花瓣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随着清风吹拂,慢悠悠飘进屋子里面,最后落在青年的雪发上不动了。
    宁静的清晨被随之而来的推门声打破,一人朝着躺在床上的青年走过来,就坐在床榻边,一直看着陷入沉睡中的人。
    若是此时慕以睁开眼睛,必定会感到一阵恍惚,坐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团子,还是前世的陆离。
    伪装的乖巧被彻底撕碎,露出黑暗的内里,一身黑色玄衣的陆离面容上没有多少变化,气质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陆离就这么一直看着床上一直沉睡的慕以,眼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十九端来药,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朝着十九看去。
    十九低垂着头,稳稳端着手中的药,看到陆离的到来却也没感到很惊讶,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陛下,已经到了大人该喝药的时间了。”
    刺向慕以的那支箭仅仅还差上一点,便可直接刺穿胸脯那颗脆弱的心脏,当日春猎山中,慕以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的面前,陆离理智崩断,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
    到了最后,陆离是浑身染血的抱着慕以下的山,具前行的探子来报,国师和七皇子遇刺的地方全都被鲜血染红,一眼望去,尸山血海,像是人间地狱。
    但即使是得到了治疗,慕以从那日之后便一直陷入昏睡之中,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陆离端过药,示意十九退下去,这才抬起手用勺子搅了搅,散去汤药的热气。
    勺子喂到慕以的唇边,毫不意外的一口都没有喝进去,陆离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滚烫的温度将他的手烫的通红,可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躺在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怕是同一具尸体没有两样。
    陆离看着毫无动静的慕以,垂在身旁的手缓缓收紧,丝丝鲜血从里面溢了出来,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泛着热气的药慢慢变冷,手指从最开始的滚烫变得麻木,房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就在汤药散去最后一丝热量之前,僵坐在床边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陆离仰头一口喝下碗中温热的汤药,最后俯下身,贴上了慕以苍白的唇。
    舌尖轻易撬开牙关,苦涩的味道传遍味蕾,让人不禁眉头一皱,陆离仿若感受不到一般,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紧贴着身下人的唇,缓缓喂着苦涩的汤药。
    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沉睡中的慕以,像是一团画不开的浓墨。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烟嗓作者,在线码字陪聊~(挥舞小手帕)
    最近小阳人泛滥,大家要注意防护啊,感冒太不好受了(阴暗的爬行)
    第163章 神岄(26)
    慕以躺在床上, 身体动不了,意识却是清醒着的。
    身体的创伤在沉睡之中恢复,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而现在的情况下, 他只能静待身体恢复, 然后才能苏醒过来。
    自春猎那日之后, 已经半月过去, 他被困于躯体之中,系统白酒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出现,此时的慕以尚且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
    只是那日意外发生,必定是朝中有人生了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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