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岑把戴着的手套翻了个面,干净的一面朝外,小心翼翼地把小羊举了起来,放到了母羊边上。看到母羊已经在舔舐小羊,两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就生完了?”
    “应该……生完了。”季明岑脸上是和梁衔月如出一辙的茫然。
    “不是,还有一只!”
    ————
    这只怀孕的母羊生了两只小羊。小羊在生下来不到半个钟头就已经能站起来,凑到母亲的身下喝奶。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生产过程中没有出现意外情况,母羊也顺利的泌出了乳汁。
    梁衔月一家的食谱上多了羊奶一项。
    来访的客人们也跟着沾光,早餐时吃上了鸡蛋饼配羊奶。羊奶里丢进几颗杏仁,就能大大去除里面的膻味。等有空了,梁衔月还想用羊奶试着制作奶酪和发酵酸奶。农场里的这只母羊奶量充沛,两只小羊消耗不掉它的奶水,多余的也不值得跑几十里路送到基地里卖,喝不下的能制成奶酪最好。
    吃完了早餐,众人就要开始今天的劳动。
    昨天只是热身,今天的任务量却是实打实的重。梁衔月从海岛空间的果园里挖出了二十几棵果树苗,准备种在农场的果园里。
    经过这么多年的生长,海岛里的果园已经初具规模。加上梁衔月一有机会就栽种新的果树,果园的面积比最开始扩大了三四倍。
    从几年前开始,空间里的果园每年能稳定的产出枣、樱桃、苹果和桃子。
    吃不掉的新鲜大枣可以晒干成红枣储存好几年,樱桃树原本只有一棵,扦插过后有了很多小树苗,但也还没能结果,一家人努努力,吃掉一棵树上的樱桃还没什么难度。只是苹果和桃子略多了些,住在基地里,又不方便拿出来和人交易,怕引人注目。
    于是梁衔月一家只能想尽办法把苹果和桃子做成其他耐储存的食物。罐头、果酱、烘干成果脯,切薄些烤成脆片……
    即使梁衔月使出了百般招数,还是有一部分水果烂掉了,只能丢去喂鸡。
    空间里的果园最开始不懂得规划,有些树苗间距种得过密,梁衔月把树龄可以结果的果树挖出来,准备种到农场的果园里。今年秋天的时候,她就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把多余的水果卖给基地。
    今天他们六个人就要挖坑种下果树。
    换上了劳作的衣服和鞋子,带上工具,几个人上了两辆车,朝着农场西边的果园驶去。
    这片果园占地很大很大,半个山坡曾经都种满了各种果树,现在却杂草丛生,遍地荒芜。工程队过来帮忙清理时,一些坡地机器开上不去,只砍伐了山坡靠下的树木,杂草也没能全部清理干净。
    梁衔月打算从下方开始,慢慢恢复整片果园的生机。
    首先要挖二十几个用来移栽树苗的大坑。栽树苗的坑要挖得又大又平,防止窝根。土里有很多碎石块,经常挖着挖着,就听到铁锹和石头碰撞在一起“叮”的一声。
    他们两两一组挖坑,等坑达到了标准,每个人都在这早春的天气里汗流浃背。
    挖好了树坑以后还要上底肥,最后才是小心的把树苗根系层层分开,让根系舒展开再覆盖上细碎的表土。
    等所有的树苗都种下以后,还要去一边的小河里打水。
    小河看着离果园很近,其实之间有好长一段距离。梁衔月已经慢慢习惯了在农场里开车才是最方便的交通方式。她还有以前收集来的几辆摩托车和电动车,也都停在工具房外面。不过是现在天气还没有彻底转暖,骑摩托车风大容易感冒,要不然去一些近处的地方,骑摩托也很方便。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农场里也是一样。因为作物还没种下来,各处看着都很空旷,眼看着不远的地方,也得走上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梁康时带着黄一峰朝小河边去了。开的是梁衔月用原来的车置换来的一辆不大的厢型小货车,后面的车厢门整个拉下来,车厢内部能放上不少东西。
    黄一峰回来以后兴奋的说:“河里有河蚌和河蚬!等我们给树浇完了水去捞点河鲜,就数着开春这段时间味道最好。”
    “好啊,”梁衔月也很赞同,“河蚬和蒜苗一起炒最鲜了。正好家里也有蒜苗。”
    给所有的树苗浇过水以后,大家就浩浩荡荡的朝着小河边出发。
    这还是梁衔月第一次仔细观察这条小河,河水潺潺的流着,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下的鹅卵石,还能看到颜色浅灰有些透明的小虾穿梭在石缝间。
    他们来到的这段河水很浅,为的是方便找出泥沙里的河鲜。蹲下来以后,先看到的是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水流,像一大块流动的水晶。
    易君夸道:“这水可真清,河蚌我也只在小时候吃到过,后来河水的污染越来越严重,河蚌都死光了。就算偶尔发现一两个,长在那种脏水里也不敢吃。”
    梁康时想到种树需要浇水,提前穿上了水靴。其他人穿着的是普通的鞋,就没办法下水。
    四月的河水冰冷刺骨,梁康时拿着个箩筐走到小河中央,也不仔细分辨泥沙和河蚬,只一股脑的都装到箩筐里,在河水里简单地晃晃,澄掉了其中的泥沙,把石子混着小河蚬一同拎上岸,交给岸上的人挑选。
    河蚬个头不大,颜色从深灰色到黄褐色都有,这种小河蚬本来就长不大。不像河蚌,能长得比人的脑袋还要大,不过那时的肉就太硬了,咬都咬不动,给小黑和大青做磨牙棒还将就。
    这条小河里也没有那么大的河蚌,不能下水的几个人有时在水里看见河蚌,要么指挥着梁康时下水捉,要么看河蚌的位置离岸很近,干脆自己捡了根树枝把河蚌勾过来。
    回程的时候,箩筐底装着半个箩筐的河蚬和河蚌,季明岑还用箩筐抓上来两条鱼,颜色金黄,头扁扁的,身体却很细长。梁康时认识这种鱼,说是叫牛尾巴鱼。这一听就是民间起的别称,不是学名。
    回到家以后,梁衔月为了确认这种鱼是可以食用的,特意查了资料。原来这种鱼叫做拟鲿,是一种对水质要求很高的肉食性鱼类,肉质细嫩,味道极其鲜美,像这种野生的拟鲿,放在以前可是有市无价的珍贵商品。
    中午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吃午饭,晚饭就提早到下午三点种吃。河蚌和河蚬要在水中静置一天,吐尽里面的泥沙才能吃。所以只用两条拟鲿煲了汤,清炒了几个小菜,配上一锅白米饭。
    拟鲿煲出来的汤果真鲜美无比,两条鱼根本就不够吃,连汤汁都被拌进饭里吃的干干净净。
    晚上睡觉前,黄一峰还惦记着今天捡到的河鲜,说一定要在明天回基地之前吃上。
    梁衔月当然要满足他这个愿望,第二天早上吃的是用河蚬做配料的咸粥。这可是梁衔月在资料库里搜索到的菜谱,也是第一次做,不过结果还不错。
    先煮外壳洗刷干净的小河蚬,水里要加姜片和米酒。等河蚬开了壳以后,壳可以扔掉,但肉和水一定要留下来。
    煮过河蚬的汤汁颜色奶白,煮上粥以后,把分出来的河蚬肉混上豆豉和姜丝炒香,最后放回已经熬的略稠的粥里,加点盐和胡椒粉调味提鲜,滋味真是绝了。
    黄一峰直说自己被鲜得找不到北,遗憾不能天天住在梁衔月的农场里。
    “黄叔,来我这可是要帮忙干活的,活多得三天三夜也干不完,你忘了昨晚还说腰酸腿疼,这样也要来?”梁衔月打趣道。
    “来,怎么可能不来,等河水再暖和点,我还要带着你们去摸田螺,混着辣椒一炒,再来点小酒,不说了,口水都留下来了!”
    第89章 灾后
    梁康时去基地参加宣讲课回来,后车厢塞的满满的。
    他先提出一个大笼子,里面是两只紧张地贴在一起的小猪仔。
    “基地最近有两只母猪下崽,一只下了十六只猪仔,另一只下了二十二只!负责养猪的老杨现在走路都是飘着的,人家问他中午吃了没,他就说‘你怎么知道我养的猪下了二十二只崽!’”
    梁衔月笑着接过笼子。“三十几只猪仔,应该也不够分的吧?”猪好养活,长肉又快,现在抓的猪仔,养到过年的时候就能长到二三百斤,到时候不管是自家杀的吃肉还是卖给基地都很划算。有猪仔卖,他们这些有农场的人家一定都想抓几只回来。
    “不够分,”梁康时拉长了声音,“这两只是我抓阄抓来的,还有的人运气不好,一只都没抢到。我们二十几个家里有农场的人都想要猪仔,实在没办法平均分。就写了二十几张纸条,上面有数字,一头、两头、三头、还有的写得是零,扔到纸箱里叫人去摸。我抓阄之前我好好洗了个手,得亏没摸个零蛋回来!”
    “那一会把猪仔放到圈里,再给它们搭个棚子。”畜牧圈都是现成的,现在农场里的动物根本就没把所有的圈住满。这两只猪仔刚断奶不久,可得给它们搭个保暖的窝。
    “我都忘了,这还有一只小羊。”
    说着,梁康时又抱出个纸箱来。
    梁衔月已经去找给猪仔搭窝的材料了,纸箱是甄敏接过来的。她奇怪道:“我们不是把买羊的额度都用完了吗?又放开了?”
    “这不是基地的羊。是6号农场的主人卖给我的。”
    甄敏看纸箱里的小羊没什么精神,还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这是生病了?那可不能跟我们的羊放在一起。”
    “应该是饿的。”梁康时解释道,“6号农场的主人也养了怀孕的母羊,结果母羊生下小羊没多久就死了,小羊没奶喝,今早6号农场主给喂了点米糊,赶紧拉到基地来了,想看看谁家有刚下崽的母羊,别让小羊饿死。我看它价格便宜,就买回来了。”
    他们家的母羊倒是下崽没多久。听了这话,甄敏赶紧把小羊抱到羊圈里。小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到面前的母羊,连忙凑过去想喝奶。
    母羊却不认识它,大步走开了。刚来的小羊跌跌撞撞的去追,又差点被母羊踢到。最后倒是不敢过去了,一只羊委屈地缩在羊圈角落里,怯生生地看着其他羊。
    这可不行,喝不到奶,小羊很快会饿死的。甄敏又试着把小羊往母羊那里放了好几次,母羊就是不肯接受它。跑开都是好的,有时还想用头顶小羊。
    没办法,甄敏只好找了个奶瓶来,把挤出来的羊奶喂给这只新来的小羊。小羊喝到了奶水,立刻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这只小羊来的时机稍有些晚,要是赶在母羊正在生产时,还可以用母羊亲生孩子刚出生时身上的液体抹在这只小羊身上,用气味迷惑母羊。现在母羊能分辨出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接纳它了。
    这段时间本就忙碌,春耕已经在进行了。他们有几十亩地要种,又来了一只需要人工喂奶的小羊,工作量又增加了。甄敏却乐在其中,她看着羊圈里跑来跑去,像云朵一样白的小羊们,每一天要数个好几次。
    “九只了。羊圈还空着好大一块地方,什么时候能填满呢。”
    ————
    农场里的活实在是忙不过来,梁衔月终于动了雇人的想法。
    虽然父母常常夸她自己一个人抵得上五个工人,这话倒是不假,空间就是一个最佳的搬运利器,不管是多沉多大、多么难以运输的东西,只要梁衔月能过去,东西就能一起被带过去。更别提还能依靠海岛里的泥土改良农场的土壤了。
    可这么大的农场,需要十来个人维持日常经营也是很正常的。
    前期的建设会经常的使用海岛空间,梁衔月不想被人影响,这才没有雇人帮忙。现在基本的建设已经完成,剩下的都是一些麻烦而琐碎的工作,喂鸡鸭、猪仔和羊、清理粪便、给果树浇水、播种和补种、洒农药和化肥,这些空间都帮不上多少忙,只能让梁衔月一家忙得团团转。
    而他们还有一个空旷的花园和至今一粒种子都没撒下去的小温室要打理。
    这一周基地的宣讲会是梁衔月去的,回来的时候,车上多了半车行李。他们雇佣来的工人不是别人,正是万翠和梁何。
    万翠和梁何一家从安城来到塔城基地以后,也过了一段颇为艰苦的日子。他们一家人来的时候行李不太多,因为是搭基地的车队过来,太多的行李装不下,而他们经过这几年的天灾折腾下来,也的确不剩下什么财产。
    幸好到了塔城这边,到处都在招工。梁何加入了虽然劳累但报酬很高的工程队,万翠要照看孩子,于是找了一个能带着孩子上工的清洁工作。
    一切虽然从头开始,可日子也是往上走的。最近这几年形势就不同了,天灾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越来越趋向于恢复正常。而塔城基地接纳了沿海数个城市的人口,其实是十分拥挤的,住在这里的人就像是蜂巢里的工蜂,忙忙碌碌,脚下却只有方寸之地。
    只是那时候能活着就很不错了,没办法去想什么生活质量。
    现在基地动了缩减人口的念头。鼓励大家到基地外生活,其中一个政策就是减少基地内的岗位。
    为了维持基地里的秩序,也让大多数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劳动活下来,基地里其实设置了很多非常冗余的职位,一个人的活要交给两个人去做,再把这一个人本应该得的工资添上一些分给这两个人。
    眼下基地改变了想法,开始大刀阔斧的削减岗位。工程队早在完成塔城基地建设之后两三年就没有太多的工作,梁何在工程队学到了东西,会修电路、水管、门窗,各种机械的维修也懂一些,就被招去某个宿舍区的修理工。活很杂,报酬也不说特别高。万翠更是直接在今年初就失业了,那时梁衔月已经决定要买农场,还特意找到他,让她不要着急上火,将来自己的农场如果要招人,而那时万翠还没找到工作,一定会雇她的。
    这承诺最后倒是兑现了。不光是万翠,连梁何也要一起过来,他们的小孩今年开始上了基地里的寄宿学校,花费比较大,两个人又不想分居,梁何干脆辞了工作和万翠一起来农场。
    他们夫妻俩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又有多年做农活和照顾牲畜的经验,有的活梁衔月还没有想到,他们就提前做好了,让梁衔月一家的压力骤减。
    做农活也是有危险的,小到磕了碰了、擦伤划伤,大到被农场里的机械伤到,都有可能。要是不小心被工作中的割草机划了一下,或者衣袖卷到拖拉机里,那可不是件小事。
    梁衔月把放在工具房和工作车间里的医疗箱位置再三嘱咐给梁何夫妻两个,又因为梁何是个哑巴,就算遇险也不能呼救。特意给他找了哨子挂在脖子上,让他有事就吹哨子。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一接过哨子,万翠的眼泪就落下来。她半是懊悔半是感激,哽咽地说道:“我真是脑子转不过弯来,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过这个办法。要是当时有哨子在身上,梁何出去砍树也不会被埋在雪堆里没人发现。多亏了月月细心,处处想着我们。”
    梁衔月也没想到,送哨子这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在万翠心里记了许多年,每一年秋收以后,她给万翠和梁何夫妇两个发奖金,万翠都要把这件事再提一遍,嘱咐梁何记着梁衔月的好。
    第90章 灾后
    春耕那段日子真是忙得昏天暗地,梁衔月简直难以想象,要是没有梁何和万翠来帮忙,他们能不能按时完成春耕。
    不管是种小麦、玉米还是牧草,都用的是在基地里租的播种机。梁衔月自己农场里有拖拉机,租的就是挂靠在拖拉机后,依靠拖拉机的动力在田间移动的播种机。很多农场都没有买自己的拖拉机,要么租那种自身有动力的小型播种机,要么就连拖拉机一起租回来。
    基地自己也要春耕,机器也没余出太多,那段时间,没租到播种机的农场主一个个嘴上起泡,急得不行。
    这时候有自己拖拉机的好处就显现出来,梁衔月的拖拉机在完成春耕以后,还租给了一个没排上队的农场主,人家对她千恩万谢,赌咒发誓今年粮食卖了钱一定也要买一个拖拉机。
    梁衔月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她是在打听播种机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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