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胥未出阁,授书学习依旧按照宗室幼龄的标准,由圣人亲命的侍学来教。
    李胥的第一位先生是朝中某谏议,人死板,嘴厉害,品行实良。李胥蛮横,常和他起争执,过后举止却像他靠拢,何事都要质疑,渐渐无法管教。等李胥拢起垂髫后,圣人便将他的师父换成了弘文馆中的文儒。文儒与谏议有别,不经手朝事,平和俊雅,做学问先生很好,却容易放纵李胥的性格,让他成了扬帆快船,难以把控。如今卫王面临出阁,实在需要一条水,载舟正道。
    临川侯接下圣人命,要受卫王一次束修礼*。诸王兴致勃勃,相约前往观摩。吴王还特意带上小儿教导:“看到了吗,如你五叔一般年龄地位,无度到最后,也要挨惩罚呢。”
    小天枝(皇孙)时年六岁,天赋书乐,令人咂舌,入宫即见宠于圣人。见父王颇有落井下石之意,他转了转眼睛,立刻应答:“圣人上心五叔,所以他过了舞象,仍然能得老师教导;父王早早立府,所以过了弱冠,便有儿。父王不算挨罚,则五叔不算挨罚。”诸王本来热闹地看戏,闻言只得敛去笑,各自难堪。吴王更是满面赤红,摸着儿子的头,另一只手却在掐虎口。
    几天前还在听临川侯用生硬的口气称呼“圣子”,今天就要低头拜他,李胥自然不情愿。且因上下宫人都以临川侯为美,竟连璃儿也对他颇多青眼,李胥记起,则胸中更郁。
    是故宣臣将他引到案前,架势似乎是要畅言大经小经时,李胥便倨傲:“县侯也要应试学究一经吗?”
    学究一经是明经取士的科目,李胥知道临川侯爱琴与山林,曾将书卷系于肘上明志。所以这样说,是想点宣臣为假作清高,气一气他。
    宣臣梗着脖子,没有回答卫王,将大小经全部撤去:“卫王误会,今日不学经。”
    他先示意人上棋,要与李胥对弈。
    吴王博古懂棋,所以看得津津有味,见其余兄弟眉间有不解,小儿更是睁大了眼睛不说话,便觉得自己立威的时候到了,立刻将儿揽入怀中问:“阿符,可知临川侯的用意?”
    李符摇头。
    “按博物志,围棋或由上古贤君尧舜所造,尧以棋教嫡子丹朱,舜以棋教愚子义均……”吴王说到这里,示意小儿继续想。
    李符便笑:“临川侯想安抚五叔,又骂了五叔?是个强硬委婉的人。”
    棋下到日影正中,李胥已经输得不忍卒视,临川侯才命人撤局,又脱下长衫,请卫王也更衣,准备马具,竟是要和他赛骑射。
    吴王变得兴致缺缺,蔺王来趣味了,见李符也好奇,便要他跟皇叔一道,养一养濮上风(尚武风)。
    “阿符可听过前王有句话,叫做‘我宁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猎’,虽说那位最终成了宫变被杀的天子儿,无落好下场,但到底有我朝开国初的风气。”
    李符边听,边去看临川侯与卫王,见二人争射柳,开始不相上下,后来年少的却渐渐占了风头,不禁咦了一句:“卫王骑射更佳。”
    “阿符未出生、圣考还在世时,常说小李胥有勇贲躯。只是皇后惯他过分,不然这副身骨,去刺边陲最好,最能得其所用。”蔺王到底没有口无遮拦,将错怪到圣人身上,见李胥扭身一箭,连穿三标,立刻提着李符起身喝彩,说胜负已分。
    宣臣作为王师,全然可以用文辞教诲,去磨李胥的性子,但他自取其辱似的,输完了骑射,又提出击毬。
    李胥自然轻轻松松地赢过了宣臣,瞧他湿了半边轻装,最初的一些别扭也消失殆尽了,便有些得意:“唔,临川侯休息吧,本王看你体力不支了。”
    “是,”宣臣轻轻地喘,“明日巳后再授业。”
    他去拾长衫,路过诸王,见他们投以打趣的眼光,便板正地行礼,直到看见李符从人后探出脑袋,眼里有稚子盈盈的笑,才立直了身子。
    “宣臣,之后会如何调教卫王呢?”等一众人去闹李胥,李符才背着手钻入柳间,俨然是天真无邪的孩童。
    “天枝要看便看。谁又能拦住你呢,”宣臣卸去马上行头,将腕处的素罗裹紧,“五纬精灵志马上读完,到时自会归还。你——其实不用监看我,忙你的便是。”
    “谢临川侯体谅。”李符叉手,又有一些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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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修有争议,此处暂指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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