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急切的脚步。
    先前出去的狱警将门慌忙蹬开,打断那门边狱警出神。
    他朝室内大吼,“人呢!还不出来!?”
    巨大地噪音也没让贴在墙上的他们停下,那狱警错愕,而后上前来将这对男女分开,“喂!”他呼那门边狱警上前来给藤原上手铐,边黑脸对千西吩咐。
    “时间到了,您赶紧走——”
    他们要将藤原带走,千西偏偏又拉住了藤原身上的一块布料纠扯,她望着他,“你别死,你答应我——”
    那狱警又气又急,扯开她的胳膊,她就不肯。
    狱警才半求饶地压声说,“别拽了!上面有人来检查,还不赶紧走,别惹麻烦!”说罢将她一把用力推开。
    看千西被这样粗鲁对待,藤原回头,灰败的神情不善,“你别碰她。”那狱警丢手,着力搡着藤原,“那你走,还不快走?你走了她就走了!”让她探视死囚原本就不合规,被发现可要倒霉。
    千西追在两个狱警之后,在门前他们被警棍强行分开了。
    他被带回牢房,千西不断回头,她被拖着往监狱门外去,距离相隔渐行渐远,只能匆忙地大声喊,“阿信——别死,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脚步略有停顿。可是没有回头。
    直到被赶出去,千西也没得到一个肯定的恢复......
    福山首先将风中掩面的千西扶进车内,外边寒冷至极,还没有三月回春的现象。
    他将车缓缓开出了监狱周围,后视镜里有量军务车拐进去,就是要视察的官员了。
    福山以为千西会如往常那般放声大哭,她一直都是如此的,不掩饰自己的眼泪,可以毫不忌惮地发泄情绪,但这次不同。
    后座的人儿非常安静,安静得垂着头,将手掩在脸上。
    福山有些担心,试着,“小姐......”
    千西只是哭够了,现下不出来罢了,她想将那股深切地哀怨和郁闷哭出来,可身体做不到,一个人哀莫大于心死时,是不会有眼泪的。但是藤原他刚刚哭了,千西又觉得有希望。
    “福山,我不明白,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千西喃喃的声音自后座传出来。
    拿开手,下边是一双失焦失神的眼,“如果对天皇忠诚却不得善终,那忠于天皇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是不是一场暴政?还有公平和正义可言吗?藤原被他们摧毁了,就这样摧毁掉了......”
    前座开车的福山没吭声。
    福山没读过书,不信天皇,也就不知道他们当兵的,如此孝敬天皇的原因。安慰千西,“没准天皇就是人,不是什么神明转世,神明是无所不知的,但人民经受苦难的时候,天皇看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里,无论寒风还是日晴,她都试着和他见面,但都以失败告终。
    狱警不让,藤原自己也不肯。
    千西只好托人给他送了些东西过去,其中还有美惠子的亲笔信,不知他看后如何做想,每日战兢等着。
    牢房中昏昏暗暗,依旧是不知年月几何,藤原曾经观察过如何拷问囚犯,那时候他是掌控者,而如今位置调转,他虽不能很好适应,却也不排斥,甚至从未有过的心安。
    千西送进去很多文字,还想办法让他听音乐,送了个小音乐盒进去给他解闷。
    上面弹钢琴的少女转动时,就能播放莫扎特的钢琴进行曲,狱警每次去提他时,他如果醒着,就会这样,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给那个音乐盒上发条,看着它机械地转动。直到他累了,或者光线落幕转为电灯。
    灯火冥冥中,藤原喊住了经过的执勤狱警。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狱警停在他面前,他用干涩的嗓音请求,“我需要纸,还有笔。”
    到了二审那日,她正日不停地挂电话,牢所不耐其烦地对付她,最后隐约跟她透露,藤原信岩审讯过程开口了。
    他还提交了一份陈情表,肯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录出来......
    他这是肯为自己辩驳,说出真相了?
    千西挂了话筒,看到窗外升起的阳光,还有哈尔滨融化的雪景,她将窗推开,让风灌进来,刀割般刮在脸上刺疼,由此留下来放松的眼泪,尽情地发泄。
    .....
    藤原信岩被宣告指挥不当,念及其此前三番建功立业,将功抵过,转成预备役。从牢里梳洗过、换上便装,这样放出去的时候,他的家里人来接他回日本。
    美惠子忍着泪,大起大落之后亲子才能团聚,藤原差点难逃一死啊。她不远千里带来小鹤丸,正式迎接他回归家庭。
    他环视一圈,最终默默抱起叫他爸爸的孩子,眼底都是血丝。
    美惠子知道他在找他最想看到的那个姑娘。能久违地能依靠着儿子肩膀,确定儿子的体温,知道太郎是真的回来了,落下几滴热泪。
    随即低声念道,“千西小姐已经回去了,宫泽老社长病危。”
    他的事让她在哈尔滨逗留得太久,清和广义都五次三番来过电报催促她回日本。美惠子听到二审转机带着小鹤丸赶来,她与千西见了面。
    老宫泽在东京病危,千西一定得回去。美惠子千恩万谢她让藤原回心转意之外,也告诉她藤原的外公还有亲舅都已经上下里外打点,危机会化解的。
    此时,她和福山赶最近的一艘海航客船,已经到了东京看望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好在虽下了病危通知书,老宫泽命硬还是挺过来了,但痊愈后也得用轮椅行动。过度衰老、加上中风,出院后老宫泽身体还暂时麻痹着,每天睡在卧室床上,疾病缠榻,身体已大不如前。
    千西趴在床头,握住老宫泽干枯的手,“爷爷,我回来了。”
    “户傅?”老宫泽还有些神志不清。户傅一意孤行,离家出走去当了神风飞行员,已经很久没回家。
    千西鼻酸,“是我呀,三丫头。”
    “西西啊——”老宫泽反抓她的手背,抠出指甲印来,千西忍住疼,他问她,“我说,你和清水分手啦?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乖结婚呐?”
    他眼里褪去锐利,都是盼望,盼望户傅回来,盼望看能到彩杉怀在腹中还未出世的外孙,也盼望千西能嫁人为娘家添丁。
    千西轻柔拍拍他手,哄老人家闭眼睡,出来了卧房。
    客厅里广叽专门在等她,能救下藤原,他先服软:“算你厉害!”而后半是告诫,半是苦口婆心地规劝,“三丫头啊,  我们两家一直都是不同阵营,不可能破冰,  如今没有人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藤原回国后,  也最好别和他有接触,别走得太近。”广叽这话形容得很客气了。
    至少他还活着,千西其实,对二人只能止步于此,也没什么不满足。
    她回珍阅恢复了主编工作,彩杉忽然搬来跟她住。
    彩杉现在是孕妇,撒泼打闹脾气比天大,这次还是因为和三浦怄气就搬出来。
    晚上两个人挤在哥特小床上,彩杉没有困意,她也因为牵挂哈尔滨的藤原睡不着,两人窝在被里絮絮叨叨。
    “彩京订婚了?”
    “嗯,忍成财务长家的小儿子,我听妈妈的意思,是要直接入赘呢。”
    彩京,老宫泽私生女儿六道的独生女,六道不争不抢的性子,倒也让她与同母异父的几房相处还算和谐。
    本还健朗的身骨忽然就倒了,老宫泽频繁担心起他身后的事情。
    放眼望去,一个偌大的企业,一辈子的心血,除了四房和大房在操持,便无更好人选。
    老宫泽曾寄希望于千西,希望通过她能与皇室和军阀交结,但前后两次闹黄,若千西后来能与商贾清水结姻也好,这能让清水来企业内助力,清水早私下答应过老宫泽,这是他们的交易。
    可千西还是转眼就和清水分道扬镳,她太叛逆,至今也没有要嫁的迹象。
    最亲的几个孙女孙子都靠不住,只得将眼光转向稍远的彩京。
    “要是爷爷真的不在了,该怎么办呢?”彩杉尚被保护得很单纯,泪眼汪汪的,“大哥要当下任社长,可四弟觉得自己出了不少力,他不服气大哥做那个位子,你说,咱们家也会同那些家族一样陷入内斗吧?会不会头破血流?”
    彩杉的话再次提醒了她。
    千西也想象过,老宫泽在一天,这个家还能维持孝亲友爱的表面一天,老宫泽身盖棺……这个家的秩序一定会四分五裂,重新建立。
    “谁都想独揽大权,不争是不可能的。”新旧政权总要更迭,何况生死面前,荣华富贵算得了什么,千西在哈尔滨遇见一个看淡风云的藤原,自己竟然也能看淡,“就让大哥和四哥去斗。”她说。
    彩杉愣了很久,“以前你一定已经和我抱着哭了。”孕妇喜怒无常,挂眼就哭诉。
    “可能是因为,”千西心痛,“长大了罢。”
    ------福山:我说了大实话,天皇啥也不是。下一章男女主发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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