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拜师好几年了,并且在徐州的时候也经常上门拜访,对云家人很熟悉,所以许淙感觉在云家很自在。
    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老师对他的诗词还是不满意。
    又是一个检查功课的日子,云光霁对许淙的文章是连连点头,有一篇还道了声‘好’,但看到诗词却是皱眉。
    过了一会儿后,他挑出了两篇,然后其他的往桌上一扔,不太高兴地道:“虽有些许长进,但还差了几分火候。”
    “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许淙乖乖认错,然后认真求教。
    他的诗从小就写得不太好,还一度写过‘我的好友孙大郎’这样的打油诗,长大之后虽然有了些进步,除了押韵之外还懂得了用典、平仄、明喻暗喻等等,但跟老师提出的高要求相比,就进步得不明显了。
    所以每次交功课的时候,他都要挨批。
    好在这么些年,云光霁也知晓弟子是个什么样的了,随口说了两句之后,他就仔细地给许淙讲解他的那几首不好的地方在哪里。
    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最后许淙捧着两本书和一叠纸,从书房里出来了。
    回到居住的院子后,青木迎了上来,“少爷,门房刚刚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一位姓郑的少爷送给您的,可要现在看看?”
    “拿过来吧。”
    许淙将老师给的书递给青木,然后自己则取过信拆开看了起来。这封信是他的好友郑瑞成写来的,他在信里告诉了许淙一个好消息,说王文、王武两兄弟已经到京城了,跟他约好了腊月十八在大相国寺碰头,问许淙要不要一起来?
    王文和王武到了啊,那肯定得去见一见的。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八这一日,许淙跟云光霁告了假,然后带着青木前往赴约。不过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除了熟悉的郑瑞成,以及认识的王文王武之外,还有同样是淮南西路的其他举人们,有的许淙认识,有的不认识。
    但并不妨碍他们相处融洽。
    因为在场的全是举人,除了许淙之外都是明年要下场的,所以话题说着说着不免就提起了明年的会试。
    有人猜测明年会试的主考官是谁,过程中把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们都提了一遍,其中还提到了许淙熟悉的云阁老,不过很快就被消息灵通,知道云麒也要参加会试的人否了。接着又有人讨论各地出色的举人都姓甚名谁,其中就有许淙的大师兄云麒,大家一致认为曾为京东西路解元的他,此科必中。
    许淙正听得高兴呢,然后就看到青木神色不对地走了过来。
    “少爷,云大少爷找您。”
    “大师兄,他怎么会在这儿?”
    许淙想了想,大师兄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怕是有什么急事,于是连忙跟其他人告罪一声,急匆匆赶了出去。
    一见到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云麒,许淙不等他开口就问道:“师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位师妹不会也在吧?”
    云麒笑着解释,“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着急。”
    “今日我陪祖母、母亲还有两位妹妹来礼佛,给曾祖母的长明灯添灯油,但事不凑巧,回去的路上马车坏了。刚刚在山下的时候我想起你昨日曾跟父亲说,今日会来大相国寺会友,所以想先借你的马车一用。”
    原来是这事啊,许淙顿时放下心来。
    他原想说一辆马车而已,大师兄你拿去用便是,等下我跟其他的举人一起回去。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两位师妹回京后第一次礼佛,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那岂不是说明她们确实是跟这里不对付?
    进谗言,不对,这是劝说的好机会啊!
    于是许淙便道:“师兄,时候也不早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还请师兄稍等片刻,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一会儿就好。”
    云麒刚想说不着急,他会留两匹马在这儿,但话还没说出口呢,就看到许淙已经转头朝里面走去了,顿时就摇头失笑。
    淙哥儿年纪还小呢。
    ……
    一辆马车驶往山下。
    马车里,许淙似真似假地抱怨,“师兄,两位师妹这是回京后第一次来大相国寺吧?没想到这么不凑巧,马车居然坏了。”
    “运气也太不好了。”
    云麒没有听出许淙潜藏的意思,无奈地点头,“是啊,明明出门的时候,车夫已经再三检查过了,或许是路上太颠簸了吧。不过幸运的是,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亦或者是两位妹妹都平安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受惊吓也不行啊,许淙忙说:“那以后两位师妹再出门,得先好好地检查马车才行,而且礼佛的话,其实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我听人说可以请一尊佛像回去,这样在家里也可以给佛祖上香了,佛祖神通广大,只要心诚那哪儿都是能听到的,不用特地到寺庙来。不然师兄你想啊,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在的话,两位师妹就要受苦了。”
    听到这话后,云麒微微挑眉。
    作为一个已经定下亲事,和未婚妻也见过面,就等着春闱过后成亲的人,他觉得许淙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奇怪。
    怎么只问两位妹妹,对祖母和母亲却闭口不言呢?
    云麒不认为许淙这个师弟是一个不敬长辈的人,就是觉得他对两位妹妹,未免也太关心了吧?亦或者是对其中一位妹妹很关注?
    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太高兴,岔开话题道:“师弟,父亲说你文章已经够火候了,正巧为兄这里有一道题,还是曾祖父前些日子给我的,你来破破看。”
    许淙并不知道因为他关心两位师妹的几句话,竟然引起了云麒这位大师兄的注意,误会他对自己妹妹有意,若是知道了定要叫屈。
    他这完全就是好心啊。
    因为原书里没有记载两位师妹具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事的,只写了一句‘外出上香礼佛,结果双双跌落山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只有这几年尽力阻止她们外出去礼佛,免得真的导致一场遗憾。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说,那是因为他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贸贸然跟老师说‘你的两个女儿外出上香会死’,老师不但不会信,恐怕还会以为他另有企图。
    想到这个他其实是有些懊恼的,觉得这件事早点说就好了,如果自己现在只有三、五岁,那直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世人对小孩的‘神异’比较宽容。
    但可惜的是他三岁的时候想法还没有这么周全,两家的关系也没有这么亲近,当时他就觉得时间还长,解决的办法还很多。但长大之后却发现,这件事处理起来束手束脚的,自己挨老师的骂没什么,就担心会对两位师妹造成不好的影响。
    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内宅女眷除了礼佛之外,旁的出门机会还有访友、参加宴会、春游、逛首饰店、布庄买东西等等。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老师和师母矫枉过正,让两位师妹这几年都没有了外出的机会,那他后悔就来不及了。
    至于为什么不提云老夫人和师母,那不是一时情急,忘了嘛。
    好在他也不知道云麒的想法,听到是云阁老给师兄出的题后,许淙顿时坐直身体,对题目好奇起来。“好,师兄请说。”
    第125章
    一题又一题、题又复题。
    短短的两刻钟行程,许淙一共从云麒处得到了五道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大师兄格外严厉,一题接着一题询问,都没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好在许淙从小被考到大,对这种场面已经很有经验了,而且本身的知识储备也禁得住考验,所以一点都不虚地全部回答了上来。
    就是下车的时候,云麒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许淙也没在意,他的目光被前方的一群人吸引住了。
    云家马车出事的地方,距离大相国寺算很近,但距离京城很远,这个地方的周围除了官道和小路,以及树林草地外,没有其他人烟。即便偶尔有过路的人,但看到云家家丁、丫鬟们将马车团团围住,也会自觉地避让开。
    原本许淙以为自己只会看到云家人的,但到了之后却发现,除了云家这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之外,在场还有另外一辆更加豪华,护卫的人也更多的马车。
    而云老夫人、师母以及两位师妹不知怎么的,并没有在坏了的那辆马车上等待,而是齐齐从车厢内下来了。云老夫人和师母、蕙姐儿三人更是亲自走到了那辆豪华的马车前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难道是想跟他们借马车?
    许淙疑惑地想到。
    不但他这么想,大师兄云麒也是这么想的,他走到停留在自家马车旁边的莹姐儿身边问道:“二妹妹,前面那辆马车上面的是什么人?祖母她们是过去借马车的吗?”
    莹姐儿摇头,小声道:“大哥,那辆马车上的是皇后娘娘,我们刚刚在大相国寺的时候跟她打过照面。”
    “娘娘见我们的马车停在这里,所以派人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祖母她们过去回话了。”
    云麒脸色一变,跟旁边的许淙示意了一下,让他跟自己一起朝着那辆马车行礼。
    皇后娘娘?
    这样的人物许淙可不敢怠慢,连忙也跟着恭敬地行了一礼。
    行完礼后,许淙小声问道:“师妹,你怎么在这儿,没有过去啊?”
    两个女儿在这,却只带了一个过去,这不是师母的风格啊。
    他记得当年莹姐儿的奶娘和嬷嬷事件过后,这几年师母对两个女儿都是差不多的,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甚至某些时候她对莹姐儿还更好,这点在来京城的路上就体现得很明显,而莹姐儿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
    莹姐儿小声解释,“刚刚马车坏了的时候,我正在喝茶,所以裙子不小心弄脏了,不能过去免得失礼于贵人。”
    许淙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莹姐儿嫩黄色的裙摆上,有一块比较显眼的茶水污渍。
    那就难怪了。
    在世人看来,这样的衣服是不能见客的,对客人非常不尊重,更别说对面的还是皇后这样的大人物了。莹姐儿停留在这儿,也情有可原。
    难得有跟莹姐儿单独交流的机会,许淙赶紧道:“对了,师妹,你们回京之后第一次来大相国寺,没想到就遇到了马车坏了这种事。好在这次只是虚惊一场,如果出了什么事,那真是追悔莫及了。”
    “我觉得要不下次你们还是不要来了吧,又或者多叫几个人,把我也,”说到这里他察觉到大师兄正盯着自己,连忙又补充,“把大师兄叫上,多带些人,多带两辆马车,如果大师兄没空,那我也是有空的,师妹不用客气。”
    哎,这件事不解决,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可偏偏原书里又没有提到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不像自家,因为‘许潇’死的时候是一个下雪的日子,所以很确定会是某个冬天。
    “咳咳咳。”
    云麒咳嗽了两声,不太高兴地看着许淙道:“师弟,贵人当前,还是莫要说话了。”
    许淙连忙闭紧嘴巴,就连身子也站得更直了一些。
    莹姐儿见状小声笑了起来。
    然后云麒脸色就更黑了,狠狠地瞪了许淙一眼。
    许淙被瞪得莫名其妙,心想师兄今天是怎么了,先头在马车上的时候把一道题出成了五道,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现在又是无缘无故地瞪人,难道是要考会试了压力太大?
    胡思乱想间,前方那辆豪华的马车终于走了,然后许淙三人赶紧走过去迎接云老夫人等人。
    但过去之后才发现她们的脸色不太对劲,尤其是师母云夫人,表情有些严肃。
    云麒和莹姐儿连忙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许淙也道:“师母,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我和师兄。”
    云夫人看看面露关切之色的大儿子和二女儿,又看了看许淙,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太子和湘王殿下也在马车上。”
    “好了,我们回去吧。”
    太子和湘王?
    太子那毫无疑问,就是许淙出生那段时间,因为立储和嫡庶问题,将朝野上下搅合得险些大乱,间接导致许明成自请外放的人。许淙记得他好像比自己大三四岁的样子,已经被立为太子有差不多十三年的时间了。
    但湘王是谁,却没有听说过。
    于是等云老夫人等人上了许淙带来的那辆马车,他跟大师兄云麒骑着马护送她们回云府的路上,他没忍住问道:“师兄,湘王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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