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释然:“反正我没急事,跟你一起。”
    薄言深看向她, 半晌:“好。”
    当天很早就熄了灯入睡。
    好多天的疲倦攒到一起, 睡意不需酝酿就来了。
    温瓷只觉得自己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到醒来时,遮光窗帘拉着,房间里仍然黢黑一片, 分不出白天黑夜。
    她转为侧卧, 触碰到熟悉的温度后整个人更为安心。
    薄言这几天更累, 几乎没合过眼。这会儿呼吸绵长, 应该还在深眠。温瓷不由地放轻呼吸, 在黑暗中细细描绘他的脸。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时光优待于他。
    她忍不住伸手, 用指尖轻轻扫过他冒出了一层青灰的下颌,现在心情好了一些,控制不住就会想,怎么会这么性感。
    倏地,她的手被握住。
    男人睁开眼,尚未清明的眸光从她脸上扫过,慢慢聚焦:“不困了?”
    “嗯,刚睡醒。”温瓷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如实回答。
    他哑着嗓音问:“几点了?”
    “还不知道,我看一眼。”说着温瓷撑起身,去够床头的手机。被褥从肩头滑落,漂亮的真丝睡裙展露无疑。
    “十一点二十八。”温瓷扭头,朝他晃晃手机。
    白光刺眼,从黑暗中一闪而过,很快又熄灭在桌面上。
    薄言揉了揉还在快速跳动的太阳穴,重新闭眼片刻,再度睁开:“嗯,到家得下午了。今天还要去海氏吗?”
    “那边有小吴,哪天去影响都不大。”温瓷意味深长地说。
    薄言嗯了一声,难得看到心思不在工作上的她。
    “开始躲懒了?”
    “薄言。”温瓷环抱住他,“我昨晚上忽然在想,我们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
    她说的话很新奇。
    去年夏天结婚,到现在一年半有余,然后他们要进入谈恋爱的阶段?
    她把脸也贴了过来,短发因为冬日里的静电微微翘起,有几缕很调皮地一直在挠他的痒痒。来回数次,格外磨人。
    薄言伸手,将她那捋头发抚平,语气平缓地问:“谈恋爱?”
    “你谈过吗?”温瓷明知故问。
    薄言垂眸看她,意有所指地说:“差一点。”
    差的那点在哪温瓷自然心知肚明,她猛地抬头,额头差点撞到他下颌。
    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对视数秒,温瓷服软:“所以是我欠你的呀,绕这么远你还是得跟我谈。”
    他的语气像在谈一桩公事:“那谈吧。”
    温瓷开他的玩笑:“薄总要不要起床写份计划书?”
    看他神色认真,仿佛真有要这么干的打算,温瓷赶紧打住:“想什么呢,谈恋爱又不是谈投资。”
    薄言要笑不笑地发出哼声:“那还是投资容易些。”
    新的一天到来,过去的遗憾理应被甩在脑后。
    在他身上取了会儿暖,温瓷爬起来,光脚踩在地毯上去拉窗帘。
    哗啦——
    刺眼的白光争先恐后往黑暗处涌。
    温瓷偏开头的瞬间也止不住地眯眼,等再次睁开,她惊喜地回眸:“薄言,下雪了!”
    在她宣布要偷懒谈恋爱的第一天,雪花漫天。
    “这算不算一个好兆头?”温瓷好心情地问。
    顺着她的惊呼望出去,高楼往下素白一片,昨晚的雪下得无声无息,又纷纷扬扬。离他们最近的高楼楼顶是一层还未被破坏的干净的雪,和她裸露在外的肩头一样无暇。
    薄言慢条斯理地一颗颗解开睡衣纽扣,露出精壮的胸膛,语气不疾不徐:“听说过瑞雪兆丰年,不知道还兆桃花。”
    温瓷自然不服:“还说是学霸呢,知道的可真狭隘。”
    换下睡衣,他顺手把她的衣服拿过来,整整齐齐摆在沙发沿上,抬眼:“那你跟我说说出处?我重新学学?”
    “出处就是……”温瓷眼神一定,“我自己会穿啊,你把这个拿过来做什么。”
    摆放整齐的最上层,俨然是她的内衣。
    温瓷盯着他:“你怎么还不去刷牙?”
    “等你一起。”薄言好整以暇地答。
    他们的作息不重合,很少有一起起床的时候。
    即便是有,家里的更衣室那么大,她完全可以独自享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杵着,等他进洗手间自己再换。
    温瓷一手搭在肩带上,眼睛灼灼看着他:“真等我?”
    他言简意赅:“等。”
    温瓷又去看他的耳朵,十年前隔空耳朵红的技能似乎已经被隐藏。
    她一眨不眨地直视他,先拨开右肩的肩带,丝质睡衣瞬间滑落一半,再去拨左边的。眼看那团高档料子要落在地毯上,薄言伸手挡住,扶住她左肩一转。
    温瓷只看到眼前的景色从他的脸变成白雪皑皑的景,一晃,她已经稳坐在床边。
    “在这儿换。”他声音低沉,“靠窗那么近也不怕冷。”
    全玻璃式的酒店大楼,透气窗设置在与玄关相连的起居室,室内换气全靠新风系统,哪里来的凉不凉。
    多半是占有欲作祟,即便知道外边看不见,也不想让她在窗边褪下睡衣。
    温瓷偷偷弯唇,背对着他也知道身后目光灼灼。
    她的肩线又平又直,肌肤白玉无瑕。所有人都拥有的骨骼,在她身上却更显高贵。抬起胳膊去穿那一小件的时候可以看到不经意间泄露的春-光。浑圆的弧度,白得诱人。温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刻意放慢手上的动作,想探探身后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她在心里默默念数。
    在即将放弃计时的那一刻,他的手如愿覆了上来,只不过位置很偏。
    左肋的疤痕捂在他掌心,他的声音从后涌来,不含一丝情-欲:“疼不疼?”
    温瓷怔愣。窗外飞舞的雪花跟她凌乱的心一样。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她说,“你要是真这么介意,不是说美国有几家不错的医院可以祛疤么?我去试试?”
    薄言曲起手指,指腹在凸起的粉色疤痕上抚过,有发颤的痕迹:“我没介意这个。我介意的是,你疼不疼。”
    以前从没在他面前说过实话,可是这次,温瓷却说:“疼的。”
    停顿数秒,她又道:“差点刺穿脾脏。”
    呼吸声倏地加重,和她心跳一样趋于混乱。
    这才是关于这道疤,最坦诚的一句话。照片上的狰狞果然不及当时的万分之一。因为当地医疗条件的欠缺,连夜飞机送回国内医院才是最凶险的一环。
    那天晚上,温家长辈齐聚一堂,差点都在医院过夜。
    等温瓷体征平稳,老太太第一件事就是着手去封锁消息,把她认为的“丑闻”扼杀在萌芽之中。
    说到这事,温瓷还能开起玩笑来,无辜地说:“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早知道这么凶险,我就不怂恿他了。”
    捂着她伤疤的手骤然收紧。
    温瓷轻柔地拍开:“反正最后没事,你别提啦。”
    沉默半晌,薄言从后拥住她:“抱歉,让你受这么多苦。”
    “你就算没去美国也没办法呀。”温瓷道,“我总要和老太太斗一斗的。”
    薄言安慰说:“现在你赢了。”
    温瓷叹了口起:“也不知道回去有什么烂摊子等着我。”
    话是这么说,温瓷心情还是好的。
    这场雪下得很是时候,仿佛所有过去都将覆盖尘封,雪融之后春天变会重回大地。她穿上衣服,遮好伤口,同他一起对着镜子刷牙。不用那么顾及形象,鼓起满嘴泡沫,而后趁其不备,偷偷把剃须泡沫抹在他鼻子上。
    两个人都没什么形象,她却哈哈大笑。
    笑声戛然而止,有人很不要脸地顶着泡沫兜头吻了下来。
    最后分开时,温瓷也沾了满脸。
    等到回程已经是下午,外边雪停了,路上有些湿滑。
    温瓷坐在副驾驶座上慢慢翻阅最近遗漏的信息。
    在她不在的时候,集团先宣布章合泰卸任。他离开温家后,失了温家的庇护,先前盗用公司资金的事再度被提起。温家不打算替他压着丑闻了,瞬间翻脸作为苦主,一趟又一趟的报案传唤。
    章合泰丑闻缠身,被弄得焦头烂额。
    连锁反应下,温氏集团的烂摊子也摆到明面上来。
    老太太偶尔从医院传一两次变动指示,人却不见,到底压不住阵。她又尝试着用手里的股权变更协议来蛊惑温瓷,只不过这些天铁了心不管,温瓷一条消息都没看。
    她关掉信息,开始在手机上打打停停。
    中间有一段很长的间隙,应该是在思索什么,好久才继续往下输入。她写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驾驶座飘来的目光。
    在某个堵车的间隙,薄言瞥了眼屏幕上状似条理分明的1、2、3、4、5……
    “不是说要偷懒?”他道,“这么快又忙回工作了?”
    “是啊,毕竟这事我也没经验。得认真点。”温瓷说着停下手指,还是将手机画面转向他。
    白纸黑字清晰的一行又一行。
    1.约顾律、对婚前协议及其补充做出调整。
    2.邀请至圣进驻集团资金部,参与内部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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