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看向窗外,点点白色落在街道上,慢悠悠地佔领整个世界。路上的行人或是披上大衣、或是加快步伐,整条街的节奏在这场雪来临后加快了许多。
    莱辛打开手中的书籍,随意翻了几页,完全没有将内容读进去,她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门扉上。
    结果凯特还是倒下了,昨晚的那一番折腾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这段时间以来趋于极限的身体。好不容易撑到借宿的教会,凯特饭都没吃上几口便直接晕厥。
    这让小羊吓得不轻。
    不过好在这类情况事前有预料,教会的主事者当即依照凯特事先留下的资料联络医疗人员前来,没有等多久,大约半小时人就赶来了。
    来者是一位颇有朝气的女孩儿,莱辛最有印象的便是她那摇曳的麻花辫,随着动作晃荡的红棕色发丝像是秋天的枫叶,与那双圆睁的绿色双眼一样难以忽视。
    她是一位自称赛德的树妖,莱辛在石语教堂内曾见过几次,似乎是负责医疗的人员。据女孩所说,凯特等几人的身体状况都是由她负责的。
    简单打了个招呼后,那位树妖医生便直接把莱辛赶了出去。
    直到隔天中午人都还没出来过。
    撇除背后的私心,凯特会变成这样毕竟还是为了帮助自己,更何况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莱辛总归不是说讨厌对方,当往日不管何时都能维持仪态的精灵在眼前晕倒,说不担心是假的。
    一时之间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很担心吗?」
    面前陪着莱辛在外头等待的是之前相处过的修士赵欣典,她是跟着那位树妖一起过来的,似乎两人正在附近游玩,所以接到消息后才能这么快就赶到。
    太巧了,莱辛严重怀疑这根本是凯特安排好的。
    「......有点担心。」
    小羊啪啦啦地翻完整本书,有些烦躁地将其顶在头上,把自己砸在柔软的椅背,一阵晃动后头顶的书籍依然稳稳地没动。
    修士皱着眉头,想要伸手将莱辛的书拿下来,但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允许做出这个动作,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眼不见为净,在轮椅上闭着眸子当作没这回事。
    好在莱辛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没过多久便把书从头上取了下来,双手抱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本来还没有感觉,现在凯特不在了,莱辛居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好像没了个方向,这让她发现自这段时间有多依赖凯特,一时之间有些懊恼。
    再久一点,说不定真的就会一辈子被绑在身边──而且自己还会乐在其中。
    诡异的沉默垄罩在会客室内。
    赵欣典张开一隻眼睛,看着懨懨的小羊儿。终究是心软,思考了一下,出言安慰:「凯特应当只是过于劳累,休憩一阵子便可,无需担忧。」
    见莱辛还是心事重重,修士换了一种对话方式:「莱辛小姐看来是有其他烦恼?」
    「......嗯咩。」
    小羊终究没有什么经验,之后又零散地说了几句,在赵欣典的引导下慢慢说出自己的烦恼。当然,眼前的异国美人只是想让莱辛放松,不会刻意试探一些不该提及的话题。
    整个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毕竟就连莱辛都不知道问题具体在哪里,但透过断断续续的隻言片语,大概有了个模糊的轮廓。
    「简单来说,是不知道如何给予吾友答覆?」
    「……或许吧。」
    莱辛埋头苦思,儘管凯特为了她付出许多,自己却依然无法正面回应那份情感。心里说不感谢是假的,这些日子更是自成年以来最安逸舒适的生活,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这种单向的给予实在太多了。
    凯特是基于某种目的,或者说为了从自己身上榨取价值的话都还好说,但说是单纯的喜欢……实在让她无法接受。她寧愿双方有实质上的交易,也不想要这类无法衡量的情感纠缠。
    她喜欢凯特,但并非是凯特所期望的喜欢。
    所以莱辛无法给予凯特希望的回应,因此对于自己不断受到恩惠的行为感到羞愧。
    赵欣典回想至今所听闻的情报,据她所知,凯特应当从教会的交易中获取许多利益,与此相关的莱辛是最大的关键,在她的判断中,莱辛可以应该能说是凯特的恩人了吧?
    但显然事实不是如此简单,这两位之间的关係没有这么单纯。
    这种问题不是她这个外人能解决的,只能给个粗略的方向,赵欣典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吾友曾急迫期望答案吗?」
    「好像没有过。」
    不如说,凯特只是告知莱辛而已,如果当初没有试图找到答案,她似乎根本不会主动告白。
    这么一想,凯特更像是单纯说了件事实,没有期望莱辛的答覆。
    「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解决,会造成什么不好的事吗?」
    小羊愣了一下,现在这样怎么会不好,倒不如说好过头了。
    如果不去在意人情压力,还真的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根本不会。」
    「那么,试试看放在一边不管如何?」
    修士啜饮了一口茶水,想起了自己的经歷:「或许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有了答案。」
    「……谢谢老师,我会想看看。」
    这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两人后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多都是赵欣典回答莱辛学习上的问题,气氛也没有一开始的凝重。
    时间到了下午,毫无动静的房门总算是打开了。
    「小赛,情况如何?」
    树妖的手搭在赵欣典的肩膀上,像是要寻求奖励一样,温柔地揉捏几下,然后将脸靠上去:「没什么,休息几天就好了。」
    面对眼露好奇的小羊,这位医生眨着眼睛嘿嘿直笑,从背后将美人拥入怀中:「小羊啊,典典是我的哦。」
    「赛德女士,请自重啊。」
    赵欣典又是白眼又是脸红,让第一次见到的莱辛感到很是新鲜。
    如此打闹一番之后算是熟识了,三人相对而坐,讨论着凯特的身体状况。
    「凯特在房间休息就可以了吗?」
    现在要让精灵在房内安静睡一会儿,莱辛不能进去打扰,有一些失落。
    「嗯,让主人的身体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
    赛德帮一旁的伴侣添上茶,除了偶尔吃个豆腐外,姑且还算是安分。
    她看着心情不算太好的莱辛,又回想凯特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翠绿色的眼眸眨阿眨的,闪过几分玩味。
    不管事实到底是如何,推一把不会有影响,但这样却会更好玩。
    于是她装作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猛地惊呼:「唉呀!糟糕。」
    撇除对她的德行十分了解的赵欣典,莱辛倒是被吓了一跳,差点被吃下去的点心咽着。
    「——怎、怎么了吗?」
    「主人最好还是需要出去走走才行呢,而且还要有人在旁边照顾。」
    出去散步游玩也算是休息,这话没说错,但另一方面来说其实不出去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莱辛虽然最近补充了不少知识,很多事情依然一知半解,最容易被耍着玩。
    小羊想着这好像也不是太严重的事情,于是疑惑地询问:「那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跟典典明天就要去玩……处理业务,帮不上忙。」
    「那……」
    「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的小莱辛了!恭喜!」
    「咩咩?」
    莱辛一脸茫然,这有什么值得道贺的吗?
    她跟不太上眼前这位姊姊的说话节奏。
    直到最后赛德推着轮椅跟赵欣典离开,她才从这位树妖的话中醒悟了过来。
    「明天约会加油哦!」
    约、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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