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小姑娘也乖顺,真就依着他顺着他,若不是池中的水冷了,她身上还烫得吓人,他都没发觉她在发热,不敢再作怪,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上榻。
    为她上了药又散了温,脸上的红潮才慢慢褪去,如此折腾下她居然还是睡得很熟,可见是真的累极了。
    原想两人分开两个被褥,也好约束自己,可不知是不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她有些认床还是单纯的依恋他,刚把人放下她便依偎了过来。
    明明是紧闭着眼,却能准确地抱住他的腰,还将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这叫他如何还放得开手。
    这才干脆将人抱在了怀里,让她枕着,而他则怕她又发热,时不时醒来,几乎未合过眼。
    待到天光大亮,见她没再起热,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正想闭眼睡会小姑娘却醒了。
    他对四周的声响尤为敏锐,她哼唧一声,挣扎着睁开眼时,他便知道了,只是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这才没出声。
    凌越抱着她的手掌微微收紧,掐着她往上举了些,让她能与他的视线平齐,被衾下两人依偎在一块,肩并着肩腰抵着腰,她的脸止不住地又红了。
    “那还怎么抓到你。”
    他的嘴里咬着她的手指,让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含糊,两人贴得近,犹如在耳朵挠痒痒。
    沈婳某些瑰丽的记忆又冒了出来,不敢再乱动,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小声地辩解:“我又没有做坏事。”
    她只是,只是想认真地看看他。
    还没做坏事,一早醒来便东摸西碰的,他便是真的睡着,也该被她逗弄醒了,心底窜起股作弄她的心思,抱着她蓦地一转,两人的位置便相互对换。
    小姑娘果然吓得花容失色,一双漂亮的鹿眼水亮亮的,睁得漆黑浑圆。
    “阿越,白,白天了……”
    “喊什么。”
    沈婳咬了咬下唇,又快又轻地喊了声:“夫君。”
    即便昨夜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可烛光下帐子内说得话都不算数,较真起来这才是她头次这般喊他,总有种奇妙的身份改变,好似拜了堂喝了合卺酒都不算,这才有成了夫妻的真实感。
    “夫人。”
    真是奇妙,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字,却把两个人拉在了一起,重新组建成了家。
    她还在沉浸在甜蜜之中,凌越已亲了下来,她的声音立即被吓得支离破碎:“夫君,天都亮了!”
    她的胆子是比普通的闺阁女子要大些,但白日宣/淫这等事还是有些打破她的底线。
    不想凌越的唇却只擦着她的脸颊落在了耳垂上,贴着她的耳朵咬着道:“天亮怎么了,这又没外人。”
    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境。
    “那,那也不行的……待,待天黑了再……”
    “都没用膳呢,会,会饿的呀……”
    凌越定定地看着她道:“吃别的。”
    “呜呜呜,我不好吃的。”
    见她真被吓得声音都在颤抖,他忍不住笑出声,真真是个宝贝,他的手掌撑着床榻猛地平躺回去,将她侧身搂进怀中,“逗你的,陪我再睡会。”
    沈婳方才脑子里已经在想,他要是来真的,她是该做个谏臣劝他节制,还是该做个妖妃纵容,好在不等她纠结出个结果,他就松开了她,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昨夜大婚后,他又是敬酒又是带她出城,到了别院也没说上两句话,就一路滚上了榻,才惊觉两人成亲后竟没好好说过话。
    这会枕着他的胸膛,把玩着他的衣袖,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爹爹本是不愿意一并去的,反倒是娘亲说憋在京城大半辈子了,想要出去走走见见世面,爹爹便心软了。”
    “我以前还觉得爹爹是最疼我的,现在才发觉,他最偏心的还是娘亲。”
    凌越答应了太后,婚后第七日要离京回西北,沈婳舍不得爹娘,又怕他们留下回成为成帝制约凌越的人质,便应下举家搬去西北。
    沈成延初闻此事自是不肯的,哪有嫁了女儿还把全家一并搭进去的道理,况且京城是他的根,他在这长大成亲生子,自然不愿意离开。
    况且三叔父一家也不愿走,还有老太太上了年岁,他作为长子更不能舍弃沈家。
    后来是苏氏关上房门劝了一夜,隔天一大早沈成延便点了头,辞官为三弟换取升官的机会,再将老太太与沈家交给三房。
    他们也不带什么,就简简单单一家人启程。
    凌越闭着眼听她小声嘟囔,手指在她圆润的香肩摩挲,唇角勾了勾轻笑了声:“往后我偏心你。”
    “我也偏心夫君。”
    “全家唯一没人偏心的就是大哥哥了,谁让他一把年纪也不抓紧,阿姊都要嫁人了,他还浑然不知,活该他一个人。”
    凌越虽是要返回西北,但京中还有些事宜没处理完,沈长洲如今是他的家人了,去了营内几个月历练后像是脱胎换骨般,如今早已能管着百人,也能替他分忧。
    故而,他会暂且先留下,带年关再独自启程。
    沈婳自己圆满了,就总希望身边的人也都能逞心如意,只可惜她兄长与程家阿姊,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有心思想别人。”
    凌越搭在她腰间的手轻捏了下她的软肉,沈婳立即弓起腰,不敢再提沈长洲,又开始念叨该带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去了西北,有的糕点便吃不着了,尤其是那个栗子酥。若没有它,你我还不一定能有如今呢,要不再带两个会做糕点的厨子?”
    她在掰着手指絮絮叨叨地数着,凌越紧闭的眼却缓慢地睁开,“后悔吗。”
    沈婳的动作微顿,不理解地抬头看他,就见他神色认真,愣了下便反应过来了,她困难地往上蹭了下,在他下巴亲了下,“不后悔。”
    “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京城很大可外面的天地更大,况且你在哪我便在哪。”
    听她说得如此认真,从未有人能为他做到如此,凌越的呼吸不自觉地重了几分。
    他捧着她的脸,缱绻又温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后悔也无妨。”
    “你何时想回来便回来。”
    沈婳正沉溺在他的温柔乡里,蓦地听到这么句,瞬间清醒过来,不对吧,她听太后当时说得无召不得入京,分明是希望他再也不要回京。
    怎么回京就被他说得如此轻巧了……
    她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般,不安地眨了眨眼。
    凌越没有多说,捧着她后脑的手掌插在发间细细地摩挲着,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但她知道,这个王朝注定太平不了多久了。
    屋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乌云密布没多久,便下起了秋日的第一场雨。
    稀稀拉拉的雨声低落在窗台,细密的雨丝飘落进屋内,层层叠叠的幔帐被修长的手臂挥动开,阻隔了所有的秋意。
    沈婳起先真的只是想陪他躺一会,便起来去小厨房瞧瞧有没有东西能做些,她还记得上回的寿面,有心要一雪前耻。
    可他的怀抱真是太舒服了,昨夜也实在是累极了,前一句还在说要去大漠看星星,下一瞬竟抱着他的腰睡过去了。
    凌越听着她平和的呼吸声响起,轻手轻脚地将她搂得更紧密,空荡荡的心像是瞬间被填满了。
    沈婳睡了个绵长又舒服的觉,再醒来时浑身都是热乎乎的,而她则是被饿醒的,实在是肚子空空,不然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能睡到地老天荒。
    醒来时,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不想却摸到了微热的被褥与枕头,她蓦地睁开眼,身边竟没有凌越的身影。
    她抱着被衾坐起,一时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瞧见熟悉的布置,才相信不是做梦。
    床榻前只摆着一双他的趿鞋,屋内却都不见他的人影。
    那凌越能去哪儿呢。
    沈婳昨儿来是被他一路抱进屋的,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没穿,还是路上掉了,总之她连双鞋子也没有,犹豫了下踩上了他的趿鞋。
    凌越身长脚也大,对她来说犹如船一样,空空荡荡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她又心急没踩稳就去踩下一脚,很快便手舞足蹈地摇摇晃晃起来。
    眼见就要歪倒,门从外推开,那个高大的身影及时出现,他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还端着个瓷碗。
    大步将人带到了就近的软榻上,见她如此滑稽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起:“怎么起来了?”
    她在他面前丢人丢惯了,反正亲也成了,他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她顾不上羞赧努了努嘴,声音中带了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娇嗔:“你去哪了,我醒来看不见你。”
    凌越见她的袜子一只高一只低耷拉着,那宽大的鞋子套在脚尖更是打着转,抱怨的话听在耳中格外的受用。
    他将手里的瓷碗放下,半蹲下身,勾着她袜子的边沿细细地往上拉。
    “不是饿了?”
    被他的拇指碰触的肌肤泛起丝丝酥麻,但她这会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瓷碗给吸引了,顾不上娇羞,好奇地打量着碗内白生生的煮蛋。
    蛋被淹没在红枣与桂圆间,一端进来她就闻到了浓郁的红糖香。
    沈婳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凌越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她反射性地捂住了小腹,难道是睡着的时候又咕咕叫了?!
    他顾着她的脸皮薄,也没细说,只将银勺塞进她的手中,“尝尝。”
    他自然不可能会下厨,但嬷嬷在煮时,他是亲眼盯着的,估摸着她快醒了便亲自端了回来,果然时辰掐得恰恰好。
    沈婳本就喜欢甜食,更何况这会肚子饿着,什么都觉得好吃,尝了口便觉那股甜意顺着喉咙入了心间。
    “阿越,你吃过了吗?”
    “吃了点汤面。”
    沈婳朝他挪了挪,“那你尝尝这个,很甜很好吃。”
    若是放了平日,这等甜腻的东西他肯定不愿意尝,可小姑娘眼巴巴地瞧着,他哪还说得出半个不字,张嘴由着她喂进一口甜汤。
    汤熬了一个多时辰,混着红枣的软糯以及核桃桂圆的浓香,滚烫的汤汁入口浓稠甜糯,勾着唇齿满是甜香。
    沈婳期待地看着他,“如何?”
    他如今已经渐渐能尝出味道,放下过往摒弃记忆,酸甜苦辣,唯一不变的是得以她为佐料。
    凌越眉头轻缓,勾出个浅浅的笑意:“是甜的。”
    -
    七日后,肃王离京。
    九门大开,凌维舟陪着成帝送别肃王一家。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已物是人非,凌维舟还记得一年前也是他,亲自出城迎了这位皇叔进京,不想今日要亲自送他与曾经的未婚妻一道离开。
    从今后,京城的繁华万千,都将与他们无关。
    厚重的城门在漫长的队伍后沉沉地关上,沈婳探出马车,最后看了眼这巍峨的城墙。她隐约能看见,城墙上站着一老妇人,她身影佝偻体态老迈,在秋风中略显飘摇。
    她看得有些久,一匹赤红色的烈驹缓慢地靠近她的窗边,握着缰绳的手指屈起,轻轻地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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