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相比,羞耻的感情更多一些,仅仅是看到那枚并不起眼的头像,也让人忍不住想起秦放的那句话。
    【我想听到一些‘我们’。】
    那层朦胧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跳到了更早的时候。
    不,即使不熟的时候,宁染也不会专门避开秦放。
    她现在甚至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了。
    日期一天天过去,高二的生活原本就忙碌,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厚,放在桌上的保温杯蒸腾出白茫茫的热气。
    宁染也是一天语文老师正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听到靠近窗口的同学的轻呼:“下雪了!”
    不仅是学生们扭头去看,原本正在朗读课文的老师都放下手中的书本。
    语文老师温柔年轻,是个心中很有诗意的人,留给大家两分钟在课堂上看雪。
    与同班同学一起远眺的白茫茫的雪景,宁染的心中一片安宁。
    她习惯性地想要去和秦放分享这美好的一瞬间,却突然意识到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发过消息。
    最后还是在课本上用铅笔画出了标致的雪花。
    下雪之后地面变得光滑,尤其是夜晚自习课后,同学们在暗色的路灯下,像是排队的小鸭子那样谨慎地挪步行走,偶尔有一两人一屁股摔在地上,能呲溜三五米远。
    一两个人的摔倒,引来少年们的哄笑。有人狡猾地将冰冷的手塞进别人温暖的领口处,也有人团起雪球,玩闹地砸向关系要好的朋友。
    一场大雪给同学们紧张的学习氛围注入舒缓。
    校门内大家可能还有所收敛,校门之外,兴致勃勃的少年们在寒冬黑夜之中也要打雪仗。
    宁染沿着边沿的小道慢慢踱步,避开误伤。
    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雪球团的并不结实,往往刚刚飞出便有洁白的雪屑,宁染抬头,看向还在飘雪的天空。
    散开的白雪中,宁染看到遥遥相望的少年。
    她许久没见到祁昀了。
    如果说和秦放的疏远是有意为之,那祁昀几乎可以说是被彻底遗忘。
    长久地未见面,宁染几乎要以为与那个奇怪少年的相遇是她的错觉。
    清瘦的少年穿着盛华的校服,他已经觉察到不能在有人的地方与宁染相认,他也古板地遵循了这个规则。
    所以两人对视之后,祁昀并没有开口打招呼,但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宁染微妙地意识到,祁昀在等待。
    他在等宁染会走过去,还是会离开。
    宁染不知道她和祁昀会有怎样的交集,她也无法理解对方的等待。
    宁染冲着少年露出笑容,然后走向回家的方向。
    *
    和快要到来的期末考试同样痛苦的是,元旦每个班级要出一两个节目。
    原本只要有能力的人上场就行,偏偏班主任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说高三就没这机会了,于是给报了个班级大合唱。
    宁染站在合唱第一排的边沿,属于既不是最醒目的,但又难以完全浑水摸鱼。
    于茜茜比宁染更惨,因为她个子偏低,在第一排的正中央。
    于茜茜从来没因为个头这样烦闷过:“早知道这样,我就多垫几层鞋垫了,说不定能排到第二排。”
    宁染仔细想了想于茜茜的身高,又想了想第二排女生的身高,十分诚实地回答她:“好像并不是几个鞋垫就能弥补的差距。”
    于茜茜更为烦闷,觉得自己但凡儿童时期努努力长个也不至于这样。
    “我爸妈都挺高的。”于茜茜这样说。
    宁染十分认同地点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宁染班级的节目靠前,为了烘托出喜庆热闹的氛围,紧跟在一个小品后面。
    这使得宁染将小品看了两遍。
    宁染知道演小品的同学们是想要有一个升华的主题,最后把重心落在好好学习创造美好未来上。
    但是真的不好笑,升华主题之后更不好笑了。
    宁染和于茜茜为小品的效果担忧,很害怕这个小品演完后下面的同学们一片寂静。
    所有节目中只有宁染他们是大合唱,热闹就行,对于水平的要求十分低下,宁染和于茜茜甚至有时间对前后几个节目一一评头论足。
    第一次排练时宁染没见到秦放,第二次排练才见到。
    秦放是排在后面的钢琴独奏,他排练时主要是看看道具怎样安排合适,声音放出来效果怎样,对于秦放本人的实力没有人怀疑。
    于茜茜又开始这个学校应该多几个秦放的谈论,宁染少见地没有应和她,而是安静地看着坐在舞台中央的少年。
    聚光灯照耀在他身上,他已经熟练于在大众面前表演。
    心中坦荡的人能够对他评头论足,宁染张了张口,没有表扬少年优雅的姿态,也没有赞赏纯熟的演奏技巧。
    宁染说:“他舞台上就一个人,没有我们热闹。”
    秦放是注定孤身一个人站立在聚光灯下的人。
    于茜茜因为宁染这句话疑惑抬头,看向站立于她身边的宁染。
    她隐约从少女的语气中捕捉到细微的情愫,而后,于茜茜像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觉察那样将视线重新落在秦放身上。
    “是呀。”
    节目正式表演前一天,宁染他们才领到借来的演出服,大红的裙子,腰间要别好几个曲别针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水桶。
    宁染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看:“我一时分不清口红,腮红和裙子,到底哪个更红一些。”
    “这个妆除了让我们更丑一些还有什么作用?防恋爱吗?”于茜茜她别针别的太多,坐着太紧绷,只能站着,“或者让已经谈恋爱的人分手?”
    宁染十分肯定她的意见,“他们怎么能做到男生女生的妆容各有各的丑?”
    相信那些男生一辈子也没见过自己的眉毛能粗成那样。
    每个人都说自己紧张,结果上了台之后,嗓子一个比一个大,宁染甚至听不到自己到底唱了什么。
    表演人员大都在后场等待,宁染他们的节目结束后,二分之一的位置空余,后面节目的人都来后台准备。
    宁染原本就不想秦放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万万没想到秦放就坐在他们下台的必经之路上。
    一条条红裙从秦放身旁经过,宁染低着头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但老天爷显然没能听到她的呼喊,在她经过秦放的时候,少年抬头。
    宁染走得着急,双手提着裙摆,像是十二点钟必须要乘坐南瓜马车回到住处的灰姑娘。
    少年端正放在膝盖处的手掌微微抬起,指尖轻轻扫过少女如同火焰一般色彩热烈的纱裙。
    宁染原本就关注着秦放的动态,在他抬头后立刻躲开视线,跟着前面的女生一起进入更衣室。
    一进更衣室的大门,女生们便叽叽喳喳起来。
    说着合唱哪里快了,哪里慢了,哪里和彩排的时候完全不同。
    还有人急着冲到洗手间去卸妆。
    宁染原本也准备冲过去的,结果于茜茜嬉笑着和她说,此刻冲过去卸妆的好几个都是有男友的女孩子。宁染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表现出不争不抢的端庄。
    重新穿上校服和羽绒服的搭配,宁染自在许多,脚下的雪地靴也更温暖了。
    洗手池只有一个,得要排队等卸妆,宁染对于后续的节目也没有兴趣,便坐在女更衣室晃着腿玩手机。
    到她去洗手池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宁染是最后一个。
    水不是很热,下雪天更是刺骨。
    宁染随便处理了一下,嘴唇上的鲜艳的红色无法完全去掉,但好歹看起来正常了一点。
    她从后台出来,刚好是秦放的节目。
    台前的座位坐满了人,宁染便去往最后的位置。
    她认真看向台上,和所有观众一起倾听秦放的表演。
    虽然宁染并不懂得乐理知识,但也不妨碍她是个俗人,她真心认为好听。
    倾听完毕一整首曲子,宁染看着舞台上的少年起身,向观众们鞠躬。
    少年因为才能而闪闪发光。
    宁染向会场之外走去。
    天还飘着雪,雪地靴踩在洁白的积雪上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宁染漫无目的地走,在原本光洁的雪面上印下脚印。
    让她意外的是,她听到秦放的声音。
    宁染回头,看到依旧穿着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宽松羽绒服的秦放。
    他在看我诶?宁染反应了一下,在意识到秦放向他走来时,第一个动作就是逃跑。
    笨拙的雪地靴落在纯白的雪面,宁染将羽绒服帽子戴上,她已经卸下了那个厚重可笑的妆容,可她依旧有一种自己还穿着那件廉价连衣裙的羞耻感。
    非常糟糕的是,宁染在逃跑时听到了身后同样跑步的声音。
    为什么要追过来啊!为什么要追啊!
    宁染跑得更为用力。
    和刚刚穿着裙子赶南瓜马车的灰姑娘逃跑不同,宁染现在是参加中学生八百米赛跑的舍命狂奔。
    开、开什么玩笑!她躲过了手机发来的消息,躲过了校园里的遇见,躲过了节目彩排时的尴尬,她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被人抓住啊!
    宁染心中骂过一千万个字,脚下的雪地靴却越来越厚重,连带着双腿根部的软筋都因为距离跑动而发酸。
    最后被人绕到面前,少年伸出双手阻拦她逃跑的方向。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剧烈的喘息中呼出一阵又一阵的白雾,年轻的面庞氤氲在白雾之中。
    宁染双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跑了。
    有点可笑的场景,她扶着腰喘气,秦放张开双手拦在她面前,两人像是扮演小学生玩的老鹰捉小鸡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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