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业十三年阴历三月七日(西元617年阳历四月十七日)到十一月中旬(阳历十二月中下旬),已有八个多月了,杨广未能见到陈婤一面。杨广遵守着诺言,不勉强陈婤,却暗想总有一天可以挽回婤儿的心。因此,杨广固然懊恼自己百密一疏,忘了曾经醉醺醺向陈娟倾诉有愧于宣华夫人,他倒是并未惩罚陈娟。毕竟,杨广对陈娟还算有一份旧情,又听了御医密报大陈贵人已不久于人世,最多拖一年,杨广就不予追究,以免显得太无情。
    杨广终究是个感情丰富的诗人,在男女方面所需不止于基本欲望。这就是为何儘管江都通守王世充献上了一批江淮美女,她们却都无法取代陈婤。纵然她们比陈婤更为年轻,其中还有容貌不亚于陈婤,而身材更匀称的佼佼者,但是,她们反而没有陈婤那种十一年不变的少女情怀,也给不了杨广最需要的英雄崇拜。由于她们学识较浅,并不懂得赏析杨广的诗文,也从不曾目睹杨广建功立业,她们对杨广,只有民女对天子的敬畏而已。
    杨广轮流临幸这些新进的后宫佳丽,只是为了排遣寂寞。不料,就在拥抱新人之际,他赫然发现:朕的阳气走下坡了!
    杨广读过《黄帝内经》,早知男人六八四十八是阳气衰竭的开端。不过,《黄帝内经》也指出了男人肾气衰最早起于五八四十,但杨广年过四十以来,并没有衰退跡象,尤其只要幸御的对象是婤儿,更总在白天趁隙偷欢之后,夜晚就寝前还能再来一两次,雄风不减当年。那曾令他庆幸自己先天体力过人,后天养生亦有术,不料会在虚岁四十九这一年夏秋之交,开始面临难以振奋的尷尬...
    在生理与心理交互影响之下,杨广逐渐丧失了斗志。他独坐沉思时,经常怀疑:老天爷为何要跟朕过不去?朕的政策一向旨在立功千秋、造福万民,为何却有那么多刁民不但不支持朕的宏图大业,反倒纷纷起事作乱?为何朕竭诚付出了那么多心力,却反遭怨恨?就连朕生平最倾心对待的蕙儿、婤儿姑侄俩,也不念朕对她们的种种恩情,一个含恨轻生,另一个重门深锁,都拋下了朕!到底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如此不得人心,甚至失去了极其钟爱的两个女人的心?
    高傲自负的杨广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归咎于命运,就唯恐在厄运当头时,倘若率军北归,一路盗贼太多,未免太冒险。虽然他曾是常胜将军,但近几年来三征高句丽无功而返,又在雁门惨遭围困,他已不敢太自信,却又好胜,害怕面临再一次失败,才宁愿不战,退居江南。
    杨广下令在长江南岸兴建丹阳宫,准备渡江迁都。在他看来,倚仗长江天险,足以仿效东晋故事,偏安自保。日后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也保有半壁江山。这种战略其实还算相当合理。杨广极具聪明才智,所想出的主意都有道理,问题只是他到头来,忽略的仍是人心。
    最需要稳定的军心,因迁都之议而动摇了。杨广手下最精良的部队名叫驍果军,名称来自于隋文帝时代把皇帝直接掌控的驍卫和果毅两军合併。驍果军将士一律在左臂上刺了一个血鹰的图案。他们骑的是汗血宝马,穿的是明光鎧甲,戴的是纯金打造的豹头盔,风光至极。本来,他们深蒙皇恩,应当全心全意拥护皇帝,但他们之中大多数是关中人,思乡情切,不想前往离家乡更远的长江南岸。
    起初,驍果军将士只打算在大业十四年阴历三月十五日(西元618年阳历四月十五日)的月圆之夜集体逃逸。然而,他们后来受到了奸人鼓动,以致改为在阴历三月十日(阳历四月十日)夜晚弒君夺权。
    这一夜,叛军入宫的嘈杂声响吵醒了迷楼屋顶阁楼上的陈婤。她自知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只能静静坐在床上,以不变应万变。直到噪音消失了,天色也大亮了,她才穿衣起床,走下阁楼去找迷楼宫女总管锦绣,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锦绣神色悲戚,黯然答道:“贵人娘娘,锦绣方才听说,皇上驾崩了。”
    “什么?”陈婤简直无法置信,惊喊道:“这怎么可能?”
    “锦绣也不敢相信啊!”锦绣满怀不安,忐忑说道:“谁能料想得到,驍果军胆子那么大,竟敢弒君哪!”
    弒君?皇上怎会落到就连驍果军也背叛他的地步?陈婤喃喃自问,心口猛一阵抽痛,泪水止不住涔涔滑落...
    “据说,皇后刚带着几名宫女,去给皇上收尸了。”锦绣补充道:“皇后叫人拆床板,给皇上做棺材。真是太惨了呀!上个月大陈贵人去世的时候,皇上说国难当前,省掉了停灵,匆匆下葬,倒还有个楠木棺材哪!怎么皇上会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得不到?驍果军未免太狠了!”
    “我,得去见他最后一面---”陈婤怔怔听完了锦绣的叙述,忽然开口说道,接着转身要走。
    “贵人娘娘不能去啊!”锦绣慌忙劝阻道:“驍果军那些将领占据了行宫,正在后宫搜索皇上的妃嬪呢!贵人娘娘要是给他们看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说得没错,谢谢你提醒!”陈婤含泪叹道:“这么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你跟我同年,今年刚三十,年纪也不大,也有可能被他们盯上。唉!本来照规矩,皇室每年都会放一些年满三十的宫女出宫,偏偏今年还没做这件事,行宫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害得你也跟着陷入了困局。不知驍果军会不会放你回家?”
    “锦绣在短期之内回不回得了家,倒不是大问题。”锦绣诚恳说道:“只希望迷楼这边够偏僻,不容易引起驍果军注意,那就好了!迷楼距离妃嬪寝宫那个区域相当远,驍果军多半想不到贵人娘娘会在这儿。有消息说他们弒君的目的是要回北方,最多在江都再待十几天。那么,我们就等他们走了,再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陈婤点头应道:“多亏你想得週到!”
    “哪里!贵人娘娘过奖了。”锦绣谦逊道,又想起来说道:“对了,淮南公主已经知道皇上驾崩,派了人过来说,她要为皇上守灵,暂时不来请贵人娘娘授课了。”
    “好,我知道了。”陈婤点头应道,又感叹道:“絮儿这孩子真可怜!上个月才没了娘,如今她父皇又不在了。这一年来,她除了刚丧母那些日子以外,每天都会拿书本过来请我讲解。我习惯了天天见到她,这一时见不到,恐怕会若有所失呢!”
    “不过,淮南公主这几天不来也好,免得驍果军跟踪她,会发现我们在这里。”锦绣以理智的口气说道,又提议道:“既然今天早上贵人娘娘不用给淮南公主上课,不如回阁楼上补个觉吧!昨晚贵人娘娘一定没睡好,不妨小睡一下,再吃早餐。好在迷楼这边有个小厨房,不一定要叫御厨房送食物来。待会锦绣就交代小厨房的师傅到外面去採些新鲜梨花,煮一锅梨花粥,弄几样小菜,给贵人娘娘送去。”
    “不用麻烦了!”陈婤摇头叹道:“我什么也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一点!”锦绣谆谆劝道:“贵人娘娘吃斋已有一年了,瘦了不少。要是不饿就不吃东西,那身体可会受不了!”
    锦绣的关怀很令陈婤感动。陈婤不忍拂逆锦绣的好意,就点点头,返回阁楼了。这一年来,她确实清减了一些,固然上身由于骨架比例短圆而仍不显腰,鹅蛋脸却瘦成了瓜子脸,原本圆中带尖的下巴变得很尖。
    陈婤回到了阁楼上,当然无法睡回笼觉,她走到了一个小窗户前,往外望去。就是透过同一个窗户,在一年零四天以前,她目送杨广跨出了紫藤如珠帘覆垂的迷楼门廊,踏上了树树梨花与琼花夹道的石板小径...
    这时候,紫藤、梨花、琼花又都正值璀璨的花季。陈婤的泪眼恍惚又看见了,身穿金黄龙袍的杨广在香雪海之间止步,回首仰望阁楼上的婤儿,沉鬱的双眼默默告诉婤儿:朕等你!朕会一直等你,等到有一天你回心转意...
    陈婤泪如泉涌!她回顾过去一年来,杨广唯一试图重修旧好的一次,是在将近两个月以前,婤儿的元夕生日,杨广派太监送来了一首题名为《月夜观星》的五言诗:
    团团素月净,翛翛夕景清。
    谷泉惊暗石,松风动夜声。
    披衣出荆户,躡履步山楹。
    欣睹明党亮,喜见泰阶平。
    觜参犹可识,牛女尚分明。
    更移斗柄转,夜久天河横。
    徘徊不能寐,参差几种情。
    此诗描写月圆之夜,配合元宵节,却又提起了牛郎织女,显然有意要勾起婤儿对大业五年(西元609年)在西域那个七夕的回忆。陈婤看了,思绪果然飘去了西域,重温了那个生平最浪漫的七夕,浑身每一根神经都隐隐发痛了起来,都在思念着杨广,也在折磨着自己...
    太监传话道:“皇上问陈贵人,愿不愿意出去走走?陈贵人可以选行宫之中任何地方,皇上会在那里等候。皇上只想见陈贵人一面而已,说几句话,就让陈贵人回阁楼。”
    假如当时,陈婤知道杨广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生命,她会去。然而那时候,她无从得知。她不敢赴约,因为唯恐一见到杨广,自己所有的防线都会决堤,又会被他汹涌的狂潮淹没...
    她决不容许自己再投入杨广的怀抱!她已在不明姑姑自杀原因的情况下,做了十一年杨广的宠妃,够对不起姑姑了。获知了真相之后,要是接纳,那就亏欠姑姑更深了!
    在阁楼上反思的这一年,陈婤越细想,越认为皇上当初想要兼得宣华夫人与婤儿两人,实在是一种残忍的自私!原本亲密无间的姑侄俩,若是变成后宫中的竞争对手,姑侄情义还能剩下几分呢?难怪姑姑宁死也不肯!
    儘管陈婤自知身为宠妃时,在萧皇后面前表现得还算圆融,似乎能够让萧皇后满意,但是,陈婤很清楚那是因为,萧皇后乃是地位不可动摇的贤妻,根本与婤儿分处于不同的领域。陈婤记得皇帝亲口说过,他曾想把一颗心分成三份,可是后来宣华夫人去了,那一份就逐渐转移给了婤儿,让婤儿得到了三分之二,竟比皇后的份量还多了。然而反过来看,那就显示,萧皇后那一份註定了与婤儿绝缘。难怪萧皇后与婤儿能够和谐相处十一年。
    相对而言,皇帝给宣华夫人与婤儿的两份宠幸则是性质相似,很可能互相消长,也就有了利害衝突。陈婤可想而知:假如姑姑未寻短见,即使婤儿像对皇后那样对姑姑,同样恭谨的态度讨好得了萧皇后,却绝对不足以带给姑姑心灵的平衡!姑姑仍会唯恐婤儿仗着年轻,后来居上...
    姑姑冰雪聪明,必定洞悉了此一必然趋势,又怀有陈国第一美人的自尊自重,才铁了心不要过那种多疑多妒的生活,宁可放弃整个生命!陈婤看清了姑姑陈蕙为何自认活不下去,就怎么样也无法原谅杨广。显然,杨广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丝毫没有设身处地,去为他口口声声表示深爱的蕙儿着想。
    杨广治国,也纯粹以自我为中心,才会求成反败。陈婤非常明白,杨广悲惨的结局,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咎由自取。然而儘管如此,陈婤思忆过去种种,一颗心百转千廻,就是无法停止哀悼杨广...
    悲泣之际,陈婤不禁假设自己倘若大业十一年(西元615年)秋天不明不白死在雁门,那样的话,要是亡灵有知,会无顏去见姑姑,但在有生之年,却无愧无憾,享尽了人间至爱。杨广对女人霸气的恩宠,在婤儿身上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杨广对宇宙诗意的情怀,又唯有婤儿最能伴随唱和。儘管相差二十岁,婤儿的娃娃脸更使得两人貌似父女,却由于知性的契合,竟能像同辈的伴侣一般心灵相通...
    然而,十一年心心相印的痴恋,到头来竟如春梦无痕!杨广在陈婤心目中的情圣形象已毁,陈婤自然无意再像雁门事件之时那样决心殉情。既然不死,就得要活下去。陈婤只能期盼:驍果军赶快离开江都,好让自己与锦绣自由规划未来。
    陈婤与锦绣两人都设想得太天真了。她们俩心存侥倖的日子只过了两天,数名驍果军就在第三天早晨找上门来了。原来,虽然迷楼不在妃嬪寝宫的区域,但陈婤曾在每次御驾出巡时相随,曾经近距离护驾的驍果军将领们都记得,皇帝有一名童顏丰胸的宠妃,只要萧皇后没随驾,就会与皇帝同乘御輦。他们对这名宠妃印象深刻,也亟欲把她列入战利品。
    因此,在驍果军搜遍了后宫的第二天,宇文化及宣佈接收所有等级较高的妃嬪,又论功行赏,把等级较低的世妇、御女们分别送给有功将士之后,就有人提出好像少了一名妃子。接着立刻另有人附和。
    张愷看这情势,赶紧站了出来,奏报道:“啟稟大丞相,这名不见踪影的妃子,想必就是卑职在雁门救治过的陈贵人。倘若能找到她,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宇文化及诧问:“你有什么请求?昨天你才说了你家有妒妻,不要带一个后宫佳丽回家呀!难道你改变了主意,想要本相把陈贵人给你?”
    “回大丞相,卑职这个请求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舍弟。”张愷坦白答道:“将近三年前,舍弟在雁门对陈贵人一见钟情,只是他当时不敢痴心妄想而已。舍弟今年三十二了,却依然未婚。家父、家母早逝,生前未能给舍弟订下亲事,而卑职屡次要为他託媒,他都拒绝了。他性子很拗,坚持一定要娶自己看中的姑娘,以至于拖延至今。如果大丞相肯把陈贵人赐给他,那么卑职就再也不用为他操心了。那可真是大丞相给卑职最好的奖励!”
    宇文化及听了,当下联想到了自己从少年时代就仰慕晋王妃萧珻,而曾有三十年可望而不可及,由此產生了同情。何况,若非张愷凭医正的身份在军中散佈皇帝要毒死北方人的谣言,弒君大事只怕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既然张愷立了大功,无论他要什么赏赐,照理说都该给...
    “好吧!”宇文化及想定了,就首肯道:“只要找得到陈贵人,她就归你弟弟了。本相可以派五名驍果军帮你们兄弟俩一起找。”
    “多谢大丞相!”张愷连忙屈身道谢。
    然后,张愷、张忻兄弟俩就向太监、宫女们打听陈贵人。他们很快获悉了陈婤住在迷楼的阁楼上,就议定次日早晨由张忻带领五名驍果军以及一辆大型马车到迷楼去。
    陈婤惊见驍果军前来,原本甚为害怕。然而,她一看带头的是张忻,就松了一口气。
    “张大夫,请问有什么事?”陈婤镇定问道。
    “贵人娘娘!”张忻当着驍果军卫士们的面,必须官腔官调答道:“大丞相有令,请贵人娘娘迁出迷楼。因此,卑职带人来帮贵人娘娘搬家。”
    “搬家?大丞相要我搬到哪去?”陈婤蹙眉问道。
    “请贵人娘娘放心!”张忻并不直接回答,却保证道:“卑职敢以性命担保,不会让任何人为难贵人娘娘。”
    张忻诚挚的声调有一种稳定的力量,令陈婤安心。况且,早在雁门相识时,陈婤已看出了张忻为人有多么忠实可靠。既然陈婤很信任张忻,就同意了跟他走。另外,陈婤要求张忻放锦绣出宫。张忻立即爽快答应了。
    张忻用马车把陈婤载到了他的太医署宿舍门口。等到五名驍果军卫士帮忙把搬来的东西都安顿好了,又告辞离去,张忻才请陈婤下马车,带陈婤走进了宿舍前厅,并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讲述因由后,张忻涨红了脸,訥訥说道:“卑职知道,贵人娘娘一心忠于皇上。可是,假如卑职不接受大丞相的恩赐,大丞相必定会把贵人娘娘占为己有,那么贵人娘娘岂不又会想不开呢?因此,卑职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委屈贵人娘娘搬到寒舍来,在寒舍为皇上守节了。”
    “你,认为我要为皇上守节,却情愿跟我做掛名夫妻?”陈婤颇觉不可思议,怔忡问道:“为什么?”
    “因为,贵人娘娘内外在皆美,真是卑职生平所见,最美好的女子。”张忻由衷答道:“卑职能跟贵人娘娘做掛名夫妻,就是莫大的荣幸。卑职别无所求,只盼望贵人娘娘节哀,好好活下去!从今以后,卑职每天都见得到贵人娘娘,就心满意足了。”
    剎时之间,陈婤耳畔廻响起了大业二年(西元606年)暮春,杨广力劝逃跑的婤儿返回江都行宫,低声诉说的情话:“如果,你回到朕的宫廷,让朕时常远远望着你,那对于朕,也会是一种满足...”
    看来,张忻一片真情,并不亚于杨广!陈婤深受感动,不由得泪盈于睫。
    张忻眼看陈婤一双杏仁形大眼睛楚楚含泪,顿感心疼,连忙劝慰道:“贵人娘娘别伤心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卑职去帮贵人娘娘泡一杯茶来。”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陈婤柔声说道:“你今天要是不忙,我倒想要你陪我说说话。”
    “好啊!卑职今天请了假,一点也不忙。”张忻听了颇为惊喜,含笑说道:“贵人娘娘有什么话想说,请儘管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为什么不住妃嬪寝宫,而住在迷楼的阁楼上?”陈婤以问句引入话题。
    张忻摇了摇头。他确实并不知情。
    “我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从去年三月七日起,就住在那阁楼上。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陈婤讲完了引子,就开始悠悠叙述...
    张忻越听越震撼!在此之前,他只在雁门见识了陈贵人对皇帝的忠贞,意想不到,心目中的女神对她姑姑更是感恩重义!她一旦得知了姑姑为何轻生,就毅然闭门吃斋,不惜放弃所有的荣宠与享乐。原来,这个娇弱的小女子,内心竟是如此强大啊!
    正在张忻对陈婤心生敬佩时,他注意到了陈婤泪流满面,顿时心中又涌出了无限怜惜。他深深觉得,这个可敬的小女子毕竟还是最有女孩味的女人,柔嫩、善感、脆弱,特别需要男人保卫、疼爱、呵护...
    于是,张忻鼓起了勇气,伸出了双手,将啜泣不已的陈婤拥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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