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住助长奶粉厂的名声,必须把特级奶粉赶出市场。谁占据了市场的最高点,谁就掌握了奶粉的话语权。
    只可惜……有些事与愿违。
    原先‘特级奶粉’只是独自美丽,并没有这么张牙舞爪地攻击助长奶粉,现如今却是使出了这么一招,直接打在了助长奶粉厂的痛点上。
    论奶粉的营养价值,他们确实没法儿同‘特级奶粉’相比。
    论奶粉的生产工艺,助长奶粉确实存在少数人喝了会腹泻的情况,而那些人喝‘特级奶粉’就不会腹泻。
    优势根本不在自家的掌握之中啊!
    王厂长眉间的愁云惨雾浓到根本散不开,他思索许久,才说,“要不,我们就不作回应?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咱的奶粉该怎么卖就怎么卖。‘特级奶粉’的产能就那么一点儿,还被特-供订单给挖走了,消费者买不到‘特级奶粉’,自然会回来买助长奶粉。咱也宣传一下情怀,这么多年的老品牌,品质更有保证,喝着安全、喝着放心之类……哪有什么风波过不去?”
    “也只能这样了……”朱书-记办公室烟雾缭绕了一下午。
    ——————
    点火容易,灭火难。
    王厂长和朱书-记的想法是冷处理,万万没想到义愤填膺的消费者的能力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很多人都感觉自个儿被助长奶粉厂当成冤大头宰了这么多年,每喝一袋助长奶粉就多花十二块钱,谁乐意被当冤大头?
    更可气的是,助长奶粉厂丁点儿回应都不给,既不降价也不道歉,一点都不把消费者的意见放在眼里。
    京都大学经管系的一位老教授气的不行,他每个月都至少会买两袋助长奶粉,全家都喝,现在才知道助长奶粉厂这么黑心?
    火冒三丈的老教授熬了个大夜,情绪激昂地写了一篇文章——《助长奶粉,究竟在高傲什么?》,直接投稿在了《百姓日报》上。
    《百姓日报》的副主编是这位老教授的学生,看自家恩师受了这么大的气,写的文章就好像是机关枪里射出来的子-弹,每一个文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极具力量感。
    那位副主编仔细品鉴了自家恩师的作品,感觉看到的不是文章,而是文字战场上的金戈与号角。字里行间,尽是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
    隔天,这篇文章就上了《百姓日报》的第二版,第一版是留给国-家大事的,有外国领导人要来访,最大的牌面必须留出来。
    但只是第二版,已经极具分量了。
    《百姓日报》可是面向全国各地发行的大报社,执笔人还是京都大学的大教授,这篇文章一经发布,助长奶粉就感觉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压力。
    销售科的电话直接被打爆了,从早上接到晚上,全是暂缓订单的消息,甚至还有一些百货大楼直接说要取消订单。
    销售科主任刚开始还会好言好语地劝说对方,后来变成了色厉内荏地威胁:“你们现在取消了订单,就不怕之后再想要订单的时候,签不下来?”
    对方的语气也很冲,“这种冤大头一样的订单,不要也罢!反正要了也卖不出去,要这订单干啥?”
    电话接到后来,销售科主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他都是面无表情地做好登记工作。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助长奶粉厂的天,怕是要塌了。
    要知道,在国企倒闭潮和工人下岗潮盛行的当下,助长奶粉厂被很多人看成是安乐窝,因为助长奶粉厂的生意并没有在国企倒闭的浪潮中受到丁点儿影响,反倒因为人民群众口袋中的钱多了而多了不少的生意。
    看眼下的情况,助长奶粉厂怕是也要步其它国企的后尘了。
    身为行业领头羊的大国企,助长奶粉厂每天都会订阅最新的报纸,《百姓日报》这种全国性的大报纸更是所有科室领导及以上必备的读物之一。
    还没等到销售科的主任来反映情况,王厂长和朱书-记就看到了《百姓日报》上刊登的那篇文章的报纸,王厂长白眼一翻,当场就倒在了地上,吓得的秘书赶紧打急救电话。
    朱书-记却是格外的冷静,他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百姓日报》,群众喉舌,两次了。”
    从抽屉里拿出好久之前刊登韩明德教授那篇文章的报纸出来,整整齐齐地叠好,夹在了笔记本中。
    再把钢笔吸满墨水,插在胸-前的口袋里。
    朱书-记把自个儿的秘书喊进了办公室,问,“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他的秘书神色凝重地说道:“王厂长刚刚在办公室晕过去了,正在等救护车来。”
    朱书-记点了点头,叮嘱秘书道:“帮我给省-委打电话,预约一次谈话的机会,我要见葛书-记。”
    原本以为冷处理会让事情的热度降温,没想到却是捅出了更大的篓子来。
    朱书-记心里知道,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他的秘书内心也满是不详的预感,“领导,我们,我们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吗?”
    朱书-记微微一笑,“翻身?从技术上落后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偌大一个助长奶粉厂,技术科那么多大学生领着工资却被养成了饭桶,奶粉厂的配方多少年都没改进过一次,近几年唯一一次提升还是从鬼-子那边引进来了新生产设备,我们拿什么翻身?”
    “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不会有人不知道。可惜我们好日子过久了,都忘了‘居安思危’四个字该怎么写。”
    “我去向葛书-记汇报,你去看一下老王吧。同他说,想开点。站在家国大义的角度上看,我们所做的挣扎,都是错的。我们该做的,是给新技术让路,是给时代洪流助推,是让更多的消费者从奶粉中受益。”
    “助长奶粉多么好的口碑,现在被骂成是黑心奶粉,这是我们需要反思的问题。你有空的时候,仔细看一看《百姓日报》上的那篇文章,这老家伙看问题很深刻、也很透彻,提出来的问题值得我们深思。你我都问问自己,助长奶粉,究竟在高傲什么?”
    “我和老王,究竟在高傲什么?时代洪流啊,没人能挡得住的。螳臂当车的人,都会被碾碎成灰。”
    第46章 傍大款?
    助长奶粉厂的价值, 并不仅仅是助长奶粉厂本身。
    它背后关系着将近两万的就业岗位,关系着市里与省里的税收,关系着极其重要的民生问题。
    朱书-记把助长奶粉厂当下遇到的困境报上去之后, 从省-委到市-委, 各种分量级的领导班子都来了, 就在助长奶粉厂连着开了三天的研讨会。
    第一天,研讨会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如何带领助长奶粉厂走出困境?
    第二天, 核心内容变了一个字:如何带领助长奶粉厂走出绝境?
    第三天, 核心内容再次改变:如何帮助助长奶粉厂实现温和的破产重组,尽全力保证工人的就业问题以及财政税收问题。
    核心内容不断变更的原因, 是领导班子对当下现状的认识变化。
    在一开始的时候, 所有人都低估了助长奶粉厂所面临的问题——是消费者信任的全面崩塌,是衣食父母的集体放弃。
    等第三天研讨会结束, 面无表情的朱书-记与因为中风而嘴歪眼斜的王厂长都知道了领导班子的最终建议——帮助‘助长奶粉厂’走好破而后立的必由之路。
    既然抵挡不了时代洪流,那就积极拥抱大势。
    好风凭借力。
    助长奶粉厂必须活下去,不管之后是叫‘助长奶粉厂’还是叫‘特级奶粉厂’。
    在研讨会结束的时候, 准备派往‘东北牧场’进行沟通会谈的专项工作组就成立了,谈判的章程与底线也草拟了下来——首选是收购‘特级奶粉’, 如果收购不成, 那就邀请‘特级奶粉’进行技术入股,帮助助长奶粉厂浴火重生。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助长奶粉厂的工人不下岗。
    只有这样, 才能保证省与市的税务财政不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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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外一边, 在上-海学美容美发的谢小梅也带领迦楼集□□出的代表团, 踏上了回家的路。
    谢小梅没有想到, 自家嫂子挖给自己的那些擦脸油, 会被迦楼集团这么重视, 带队的人居然是迦楼集团的副总经理。
    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居然会因为一小瓶擦脸油而屈尊降贵地跟她回老家去。
    迦楼集团的人比助长奶粉厂的人先到的,在沈市稍作修整,拜访了沈市招商引资办后,便乘坐招商引资办的车来到了陶娇杏家。
    一连串的小汽车开进村,村里人再次开了眼,好多小孩都追在小汽车后面跑,大家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上回有这么多车进来,还是去奶粉厂进货的大货车呢,这回直接换成了更高档的小汽车。
    烫着羊毛卷,穿着风衣、灯芯绒裤子与小皮鞋的谢小梅从车上下来,正要敲陶娇杏家的门,就被村里人认了出来。
    “小梅?是小梅吗?小梅你回来啦?”
    谢小梅正要欢欢喜喜地应声,就听见一位同村的嫂子问她,“你是在外面傍上大款啦?”
    谢小梅脸一黑,翻了个白眼,介绍道:“什么跟什么呀!这是上-海迦楼集团的代表团,还有沈市招商引资办的领导,来找我嫂子谈生意的!什么傍大款,你就不能想着点我好?”
    那嫂子说,“那你可是走错门了,你三哥和你三嫂搬家去了,前几天刚迁去新房子里。”
    谢小梅:“……”
    她知道陶娇杏和谢挺新盖的房子在哪儿,只能同刚下车的领导和代表团解释了几句,带着人开过横跨琥牢河的石桥,把车停在那大院儿的门口。
    谢小梅走之前,这大院儿才盖起个毛坯,压根没装修呢,现如今已经装修妥当了,连树木和花花草草都种好了。
    纵然是见过了大世面的迦楼集□□出的代表团,这会儿看着眼前气派的大院子,都惊骇得好半天合不拢嘴。
    “这院子,这,这,这,建的可真好啊!”
    “是啊,和那些外滩公馆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谢小梅见自家亲妈从屋子里出来,赶忙喊了一声,“妈!!!!我嫂子呢?”
    耿菊花听着熟悉的声音,猛地一抬头,第一眼都不敢认,看了好几眼才确定,面前这个时髦女郎是自家闺女,本来眼泪都到眼眶跟前了,结果发现自家闺女身后还跟着好大一群人,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你嫂子在家伺候你大哥呢,你咋回来了?”
    谢小梅气得一跺脚,“哎呀,我不是问我大嫂,是问我三嫂!上-海迦楼集团的代表团和沈市的领导来找我三嫂谈事儿!”
    耿菊花-心里一惊,连忙朝屋子里喊,“杏子,有人找你!”
    陶娇杏刚给胖仔冲了奶粉,这会儿胖仔还不困,非得她抱着哄才不闹,只能抱着胖仔出了屋。
    见谢小梅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陶娇杏把胖仔递给了耿菊花,说,“妈,你帮我待一会儿胖仔。”
    耿菊花接过娃,见陶娇杏走到谢小梅跟前后,同谢小梅低语了几句之后,脸上突然就挂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同谢小梅身后的那群人挨个儿握手,还把人领到了二楼去。
    谢小梅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儿就同自己没关系了,她没跟着上楼,而是跟在耿菊花身后进了屋。
    她就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这儿喜欢,看那儿也喜欢,感觉自个儿不是从上-海回到乡下,而是从乡下到了上-海。
    “妈,我三哥三嫂这房子建的,是真好啊!我在上-海见到的那些漂亮房子,都没我三哥三嫂建的好。”
    耿菊花想想这房子花的钱就觉得心肝儿疼,没好气地说,“能不好吗?妈问你三哥和三嫂说这房子花了多少钱,夫妻俩都不说,只知道单是买砖石和水泥就花了好几万。”
    “这房子还是省里的建筑队给盖的,家具这些也是直接从沈市家具厂定的,不是直接买人家做好的,而是你嫂子自个儿画的图,请人家给定做的……你想想,能便宜吗?村里都传,这房子花了二三十万,实际花了多少,你三哥和三嫂都不说,但肯定不便宜。”
    谢小梅:“……村里人可羡慕坏了吧!”
    耿菊花的白眼一个接着一个向天上翻,“何止是羡慕坏了?都快羡慕出红眼病来了。”
    话锋一转,耿菊花又说,“不过这房子住着是真的舒服,看看你三哥和三嫂现在的生活,妈都觉得自己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三哥和三嫂给妈留了个向阳的屋子,让妈和你爸过来住,不过你爸不乐意,妈现在就自个儿住在这边帮你三嫂带胖仔,睡着贼舒坦,你爸原先还不得劲儿,抹不下老脸过来住,妈晾了他几天,也跟过来了。”
    谢小梅想想自个儿在上-海住的那十二人的大宿舍,又阴暗又狭窄,一时间有些心酸,不过想想自个儿的梦想,只能把心酸压下去。
    她不能让耿菊花看穿羡慕与心酸,否则耿菊花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抨击她。
    耿菊花见胖仔已经把奶瓶里的奶给喝完了,又去冲泡了一瓶,给胖仔续上了口粮,这才问谢小梅,“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咋看着西装革履的,通身都是领导派头。”
    谢小梅想想自个儿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觉得有些恍惚,“妈,那些都是有钱人。迦楼集团你知道吗?我舍不得买的雪花膏,就是迦楼集团做出来的,而且还是最最最便宜的!”
    “教我美容美发的师父,给迦楼集团的总经理家妈做头发,那老太太说自个儿总觉得脸干还掉皮,用什么都不好,我就把我嫂子给我的擦脸油拿出来,送人家试了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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