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衡敲门后等了片刻,门没有开,可能是没人,转身要走的时候,就看见了身前不远处的两个人。
    江梵深被杨牧野抱着,脸朝着他的胸膛,像是一个全然信赖的依偎姿态,露出的小半侧脸玉白无暇,还有很淡的红晕,眼睫是垂着的,看上去很乖。
    杨牧野也看到了房间门前的简玉衡,脚步缓下来,面上有惊讶,还有鲜少出现的迟疑犹豫。
    简玉衡静静凝视着两人,眸光变得深暗,这样的公主抱在两个男人之间显得太过怪异,让他更为在意的是,江梵深的赤足晃眼,顺着往上看,白皙小腿袒露,只在膝盖往上的位置包裹了薄毯,很难不让人怀疑,里面没有任何衣物。
    相隔的距离不长,思绪再杂乱,心绪再波动,两个人还是很快走近。
    杨牧野托着江梵深膝弯的手不着痕迹收紧了些,他在简玉衡面前停下,神态自然地询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梵深似有所觉地转过脸来看到简玉衡的那一瞬间,无法掩饰的紧张在眼中闪过,身体也变得僵硬,不再是刚刚放松休憩的样子,垂下的眼睫蓦地遮挡住视线。
    “我找梵深有点话说。”
    简玉衡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来这是想要和江梵深聊一聊早上在化妆间的事,说破尴尬氛围,借此表露心意,他大概不擅长追人,毕竟没什么经验,也不擅长迂回,能想到的便是直接把心剖开给人看,但没想到面对的会是这样一副情景,好似面前平地起高墙,斩断了所有前进的路。
    之前江梵深同杨牧野他们疏远时,简玉衡很庆幸,甚至有非常卑劣的趁虚而入的想法,顾之洲说的没错,他确实在意江梵深身边太过拥挤,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亲密,也更加难以斩断。
    没有意识到对江梵深的感情之前,他当所有人和江梵深都是亲近的朋友,认知发生改变后,却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况且,江梵深唇上明显的红肿痕迹就算是再不通晓情爱的人,也会不自觉地去想象揣测,这会是何等激烈热切亲吻的遗留产物。
    简玉衡没再看江梵深,一是出自一种略显固执的礼貌,从江梵深逃避的态度而言,他适时挪开眼闭上嘴大概是唯一正确体贴的做法,二是,他也不敢再细看。
    已经心间酸涩满溢疼痛难忍,看得再多再清晰无异于自我折磨。
    杨牧野没等沉默气氛蔓延太过,以一种理所当然毫不见外的态度替江梵深答了话,“梵深在影音室睡着,空调开太低吹着凉了,可能有些发烧,如果事情不急,等他休息好之后再说行吗。”
    简玉衡停顿了片刻,眸光从江梵深脸上一掠而过,看到的照旧是他藏起视线完全依靠进杨牧野怀抱里的沉默模样,黢黑清眸染上一层薄霜般的冷寒,默不作声地点了头,他没再犹豫,抬腿径直离开。
    远去的挺拔身影如松如竹,步步利落,没再回头。
    杨牧野推门进了房间。
    江梵深双唇间轻轻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肌肉终于缓缓放松下来,简玉衡大概率是误会了他和杨牧野,但这误会比之事实却是不算什么的程度。
    在杨牧野不能细究的解释和简玉衡的配合装瞎下蒙混过去,没有被直接挑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江梵深无法去设想之后怎么面对简玉衡,干脆抛之脑后。他很累,全身车碾过一样肌肉酸疼,还有身体内部存在感十足的东西,几乎让他快要维持不住竭力保持的平静,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清理后好好睡上一觉。
    杨牧野察觉怀中人的紧张和后怕,轻轻握了握他的肩膀充作安抚,低声安慰,“别怕,我们先洗澡。”
    江梵深被慢慢放进浴缸里,杨牧野像是怕打碎什么脆弱瓷器一样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在杨牧野直起身停滞犹豫的那瞬间,江梵深主动将身上残存的衣服脱下,连同薄毯一起扔到了地上。
    失去了布料遮蔽的身躯上面的痕迹暴露无遗,因为白皙的肤色,每一处痕迹都显得尤为深重,不论是吻痕还是指印,缀在本该无暇的躯体之上,除了勾勒出脆弱情色,还有凌虐的美感。
    杨牧野不忍再看也不忍再想,很快挪开眼,只是眼底全然是暗无天日的墨色。牙根咬到发疼,面部的肌肉都隐隐颤动,才没让情绪控制心神。
    调节好水温后,慢慢蓄满的水流渐渐蒸腾起雾气。
    杨牧野将地上的衣服捡起,又去外面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来,蹲在浴池旁,目光如温水。
    “想一个人还是……我陪着你。”
    江梵深曲着腿坐在那里,转头望他,轻微地摇了摇头,“不用陪我。”
    杨牧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江梵深能看得出他眼里的担忧,伸手,指尖的水珠沾湿了他的侧脸和下颚。
    杨牧野不知道江梵深想做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顺着江梵深的力道,靠近了他。
    两人的距离缓缓贴近,江梵深一只手撑着池壁,微微探出身亲了杨牧野,柔软的唇在他唇上轻柔地碰触,蝴蝶一样轻盈,尔后悄然离去。
    杨牧野呆愣着,怔怔地望着江梵深的模样看上去竟有点儿傻。
    一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江梵深坐回去,静静注视着他,缓声,“野哥,谢谢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脆弱,只是想一个人呆着休息一会儿。”
    杨牧野渐渐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抿唇,像是在留恋先前一触即离的吻,心如擂鼓,跳出胸腔一样激烈。
    自那件事后,他们不再有任何亲近的举动,更别提是江梵深主动亲他。即便在往日做爱的过程里,两人间的亲吻再热烈频繁,也多是他主动索求,对于江梵深而言,恐怕更多的是沉溺进情欲中身体自发的迎合,欲望催动的结果。并非如他一样,因为喜欢得想要将人融进身体里,才热衷于亲吻。
    而这疏远后的来之不易的亲密举动,不论其中蕴含的意味是什么,都不免撼动杨牧野心绪。
    他勉强保持镇定,竭力平静道,“那我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叫我。”
    走出门之前,又被江梵深喊住了。
    杨牧野心头一跳,以为他改变主意,却听见江梵深的声音带着迟疑。
    “野哥,我想要吃紧急避孕药,能帮我……”
    或许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很快改口,“算了没事了。”
    如果被谁发现购买记录,无法解释。
    江梵深还是决定等洗完澡自己去便利店看下,先不论利用他人感情,让他人承担风险是否过于自私,江梵深更不想欠杨牧野太多。而避孕药是一定要吃的,哪怕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要去避免。
    杨牧野眼神慢慢暗淡下去,他对江梵深敞开了全部,毫无遮掩,江梵深冷静下来后却还是不太肯依赖他,从影音室回来的路上感受到的那些依赖信任仿佛消散得无影无踪,刚刚短暂的亲吻也恍若错觉,心中难免生出一点涩意,但声音依旧温柔,“我让人在外面买了送进来。你安心休息,别想太多。”
    -
    简玉衡回到房间时,顾之洲差点没忍住立刻询问的冲动,未免显得过分在意,刻意等了几分钟,也没去看简玉衡,手上手机频繁地无意义地切着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么快回来了?这点儿时间不够你表白吧。”
    简玉衡默然片刻,随即将杨牧野睁眼说的瞎话拿来用,声音有些冷硬,“梵深生病了,可能有点发烧,需要休息,我不好打扰。”
    顾之洲得知简玉衡没能表白成,莫名松了口气,听到这么一个明显是借口的理由,差点没笑出声,摇了摇头。
    声音低不可闻,“什么发烧,发骚还差不多。”
    简玉衡没听见,避免了一场友谊破裂的惨剧的发生。
    -
    杨牧野联系了助理,让他送紧急避孕药过来,顺带捎点跌打损伤的药膏。助理看到消息时都怀疑自己不认字了,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好陌生,一种惊悚感充斥全身,然而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条件反射一样回复了收到,只是后续开车时神思恍惚差点开错路。
    等将药送到老板手上,他不由得偷眼看老板同往常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杨牧野察觉到,瞥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如果这点保密能力没有,当不了私人助理。
    接着交代,“二月份拍的那副画明天送贾宇家里。”
    贾宇是节目副导之一。
    助理应了,查江照阳的时候就查到他是通过贾宇混进来当工作人员的。显然他老板在搞江家小少爷,虽然不知道理由,也不是很好奇,他只需要按老板吩咐办好事就行,杨牧野并不喜欢心思太活聪明太过的下属,他这种不蠢的老实人就刚刚好。简直是为他老板量身定制的打工仔。
    助理默默夸了自己一番,确认没其他事情后驱车离开。对那避孕药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他实在想不通,他的老板身处花花世界时能坐怀不乱,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怎么参加个男团选秀节目还能……总不至于是和工作人员发生关系了。先不提杨牧野的眼高于顶,就他那严禁工作掺杂私人感情,不允许有办公室恋情的古板思想,哪怕是投身家族事业前的唯一一段自由光景,恐怕也不会放纵太过,做出这种事情来。
    杨牧野前脚拿了东西回宿舍,林霖后脚开门进来。
    他脸颊上有些淤青,嘴角也破了,衣服上还有些鞋印。
    僵直地停在紧闭的盥洗室门前许久,听着水声,没出声。最后丧失力气一样慢慢蹲下,抱着满头凌乱金发的手指骨节泛着异样的红,还有许多破了皮的渗血伤口。
    一点无痕水色无声地滴落在淡色地板上。
    杨牧野只看了一眼,没太多闲情看这成天犯贱如今却如丧家之犬的小子笑话,等林霖站起身像游魂一样走进来,他下巴抬了抬,指向桌面,“那有药。”
    别等到录制了一脸的伤痕惹他人揣测。
    余下的话并未出口,林霖却了解意思,拆了药盒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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