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列·洛什卡罗夫在饭桌前紧张地张望着他的父亲,还有那个女孩苏珊娜。他几乎把他父亲刚刚滔滔不绝所讲述的,那些任何受过教育的现代人听了都无法理解甚至会產生鄙夷的话完全忽略掉了,只是听见了最后一句,便颤颤巍巍地问道:『嗯,你好……所以,你就是我的……表姐吗?』
    『啊,不是,我因该比你小才对……』苏珊娜也面泛红晕的说道。
    索贝茨卡先生笑着解释道:『苏珊娜确实该管你叫哥哥。她前世的母亲生下她不久之后,就被他的丈夫杀死了,然后他丈夫的妹妹,也就是她好心的姑母很快就把这个可怜的婴儿藏在了我们这个世界——也就是託付给了我们夫妇,我们在这个世界再次生下了她,并从梦中获得了这个讯息。而今天,是我们第一次顺着这些讯息的线索找到了你的母亲拉勒——这孩子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至于你的父母,他们和你一起被送到这个监狱世界来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出生不久就记起了前世的一切,然后他们走到一起相认。而至于你,你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孩子,你在这里出生的还要比我们的小苏珊娜早些呢。』
    晚饭后,安德列不记得那个荒唐的夜晚是怎么结束的了,他只记得在他们送走了索贝茨卡一家人之后,他和父母一起出去散步,他们又再一次从头到尾地聊了聊这关于前世今生的真相:这个完全有悖于他在被科学思想教育了这么多年后,脑中形成的常识。即使他的父亲——这个国家有名的粒子领域的理论物理学家用如此诚恳的语言向他阐述,并且还找来了其他的证人。但他还是没有完全从心底里相信这件事情。那天后,洛什卡罗夫教授又回到赫尔维蒂去工作了。
    然而,这天晚上的经歷对安德列生活最大改变,就是没过多久,他就在学校和苏珊娜正式搭上了话,也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繾綣在一起了。至于奥莱克西对苏珊娜·索贝茨卡那朦胧的爱意只藏在心里。因为在他看来,在安德列那次轰动学校的演讲后不久,奥莱克西就能在那去往教室、图书馆以及自习室的路上看到安德列与苏珊娜并肩行走在一起了。这个景象让奥莱克西既高兴又有些许的沮丧。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对儿情侣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并不是因为安德列的情诗被其他的什么人送到了苏珊娜的手里,也不是在那次演讲之后苏珊娜注意到安德列后的主动投怀送抱,而是命运的使然。
    可惜的是他们平静愜意的校园生活仅过去了俯仰之间,从各处就传来硝烟四起的消息。春天,玛各国策动了歌篾东部的两个省:顿内次河省和伏罗希洛夫格勒省宣佈独立并打算加入玛各国的联邦,这两省为歌篾国中玛各族人口最多的两个地区。玛各的歌革称歌篾当局对这两个省分的玛各族施行迫害,并以此为理由突然派驻『维和军』进入顿内次河流域抵御歌篾。很快玛各兵分四路,从东、南、北、东北四个方向入侵歌篾。
    所有人都知道,玛各出兵的真实理由并不是反种族主义,而是歌篾脱离玛各国之后和北方联盟走得太近了。如今更是有要加入北方联盟的企图。如果发生这样的事,那么玛各将不得不面对与北方联盟直接接壤的局面,拥有毁灭世界力量的两方对峙将会走向彻底无法挽回的白热化阶段。
    在拂晓前,玛各军使用高精度武器对歌篾的军事基础设施、防空系统以及空军进行攻击,并在歌篾南部海岸登陆;在很短的时间内,歌篾的海军退出战斗序列,空军的基础设施瘫痪,防空力量已被完全压制,歌篾国民卫队司令部被摧毁;开始时玛各的陆军并没有快速推进,只是通过空军和导弹部队确保制空权并消磨歌篾军的反抗力量。但不久后,北方各国开始宣佈对玛各的经济制裁,以及向歌篾援助各种防御性武器:包括地对空导弹、巡航导弹、飞弹、反坦克武器和各种口径的弹药。这一举动激怒了歌革,他旋即啟动最高级别的战略威慑力量——也就是将装有终极武器的导弹口对准了北方各国。
    安德列·洛什卡罗夫被防空警报和基伊各处的爆炸声吵醒了。
    拉勒打来电话:『安德列!你那边还好吧……啊,谢天谢地!战争开始了,我们要马上离开这个国家!你快起来收拾东西!快!不要磨蹭了!『
    安德列的室友告诉他,十八到六十岁的男性因为可被军队徵召,因此不得离境。他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了他的母亲:『妈!你没看新闻吗?只有妇孺和老人可以离开……我这就开车来接你,带你到边境去和爸爸碰头!』
    『你也一起走!安德列,你爸爸刚刚打来电话,他在上面有门路带你一起出去!』
    『门路?这怎么可能呢?』
    『是核子研究理事会开设的特殊人道主义走廊,他们的人会在莱赫建立为难民提供的临时安置点。你爸爸是为北方联盟提供杰出贡献的工作人员,他的家属和朋友都可以快速且顺利从这个通道离开!』
    『但是我要留下!我的国家需要我啊!』安德列用坚定的口吻说道。
    『你留下能做什么呢?你即使作战能杀死几个敌人呢?为何不帮助你周围的同学和他们的家属一起逃走呢,你真的甘愿眼看着他们被战争的废墟掩埋吗?』
    安德列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帮助我的同学们?』
    『当然了,你刚才没有听到吗?你爸爸说的是:他的家属和「朋友」,上面的人可没有限制「朋友」的数量。』
    『你确定吗,妈妈?』
    『当然了!已经和特定边境检查站的歌篾军方打过招呼了,不管能带来多少人,都会让他们顺利出境的!但是,你爸爸说这件事行动一定要隐秘,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我现在就赶到学校来协助你!』
    掛掉电话,安德列立刻给苏珊娜还有耶胡迪尔去了电话,叫他们带上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到学校来,就说他有办法能够让他们安全的离开歌篾。
    清晨,伴随着城市内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拉勒和她的邻居——一位愿意帮忙的司机和他的伙计开来了三辆大巴车,总共能载走约一百五十人。当安德列见到匆忙赶来的苏珊娜和耶胡迪尔以后,他指了指那几辆大巴车,叫他们找更多的朋友和他们的家人来。同时告诉他们要控制好数量,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以防引起混乱。
    几个小时过后,这三辆大巴车就这样满载着安德列·洛什卡罗夫的同学和他们的家人向基伊城外疾驰而去。其中也包括了奥莱克西和他的父母斯特列利琴科夫妇,以及他的亲叔叔——那个在他妻子和孩子死于一场车祸后,过着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的可怜人。人们从他一家人的穿着和所带的行李就可以看出,他们先前的生活并不富裕;同来的还有奥莱克西同班的好友伯克丹和他的单亲妈妈则坐在车尾;苏珊娜和他的父母在最前面的一辆车里,她挽着安德列的胳膊睡着了;安德列的母亲则站在司机旁边指示着方向,而她所知道的这条路来自于他丈夫告诉她的沿路标记;耶胡迪尔则在第二辆车上走动着,边说明情况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
    沿路上,防空警报不时响起,他们看到那些被炸的残破不堪的楼宇,还看到一架敌军的战机坠毁在一座住宅楼附近的残骸。越来越多的车出现在逃往城外的路上,很快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从广播中,他们得知玛各的机械化部队已经从北面向基伊挺进,敌军的坦克已抵达首都的周围。当他们接近城外捷捷列夫河的时候,被几个歌篾的大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现在必须掉头去找一条新的路。前面的桥已经不能走了。』
    『为什么?这是到科韦利去最近的一条路了。我们不能……』司机与士兵争辩道。
    还没等他说完,从前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士兵这次回过头看了看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把桥炸了。如果不这样,那些玛各的坦克就能很快进来踏平我们的首都。』
    于是他们不得不重新规划了路线,继续向西前进。在乡间的路上,他们不时地看见沿路村镇上陈尸大街的平民和那些临时挖掘的乱葬坑,那些内脏与残肢就散落在路边。这些场景让安德列看了触目惊心。他告诉苏珊娜,等他们所有人在莱赫的难民营安顿好,他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参与战斗。苏珊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偎在他怀里。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辆大巴终于驶入了莫西尔以西与莱赫接壤的那片森林里——那是拉勒的丈夫告诉她的专为他们设置的特殊检查站。当他们快要接近边境的时候。在那条土路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起初拉勒以为那是安德列的父亲,但离近后才看到他的外貌看起来像是南方的闪米特人。和他同行的几个歌篾军人手持着衝锋枪将他们的车拦了下来。那个男人走上第一辆大巴车,对大家说道:『恭喜大家!你们逃出了歌革的魔爪!』然后,他对着司机说:『好了朋友,到这里你的车由我们接手。』另外的一些士兵去到了后面两辆车那里。
    『什么意思?!这些是我的车,送到了地方我还要开回去呢!』司机不解的喊道。
    『我觉得这位朋友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再说一遍,现在,这三辆车被我们政府充公了,剩下的路由我们来开,你坐到后面去。』
    司机与那个人吵了起来,还去拉扯他的衣服。其他两个士兵举起枪叫司机坐下,安德列上前劝阻。突然,砰的一声枪响,眾人看到司机的脑壳被子弹掀开了,脑浆喷洒在了前窗玻璃上。
    在那之后,便不再有争吵了。
    注释:
    顿内次河:俄语:ceвepcknnДoheц、乌克兰语:c?вepcьknnДoheць,Д?heць,发源自别尔哥罗德以北的高地
    伏罗希洛夫格勒:voroshilov,即克利缅特·叶夫列莫维奇·伏罗希洛夫(俄语:kлnme?hteфpe?moвnчВopoшn?лoв;1881年1月23日(2月4日)-1969年12月2日)前苏联领导人以及政治家、军事家和国务活动家,苏联元帅(1935年),曾于史达林死后出任苏联名义上的国家元首7年
    伯克丹:bohdan,乌克兰人名Бoгдah,意为『天赐』
    捷捷列夫河:teteriv(乌克兰语:tetepiв)是第聂伯河的右支流
    科韦利:乌克兰语:koвeль,波兰语:kowel,是沃伦州的城市,是科韦利区的行政中心
    莫西尔:乌克兰语:mocnp,是乌克兰的村落,位于该国西部沃伦州,由留波姆区负责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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