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成泥之后,阮珑玲的情绪也由激愤无比,逐渐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垂眼觑了那地上的女子一眼…
    呵,这女子无论从身形相貌,神态声线,都与她别无二般……李渚霖的口味,倒是很固定嘛!
    李渚霖愈发不安,垂头迅速将中衣的衣带系上,紧而将薄氅迎风一展,将高阔的身形遮住,就要急步上前,
    “玲儿,你听我解释……”
    却被阮珑玲冷言喊停,脚步止在了原地。
    “首辅大人言重了。
    命妇蒲柳之姿,与大人非亲非故,哪里就当得起大人这一声解释?这门婚事本就是民妇高攀,现在想来已然不妥,七日后的婚事,不如作废也罢!”
    “玲儿!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说出这般决绝之言来!
    你我都知,这纸婚约来得何其艰难。”
    李渚霖脸黑一瞬,又取了桌上的白玉瓷瓶,欲要与她细细道来…
    “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大人又不是没有退过婚,再退一次便是。
    富国公嫡女都配不上您,那民妇,便更配不上了!”
    就是心知这纸婚约格外艰难,所以被背刺时,才觉得愈发心痛!
    阮珑玲严防死守,不愿再给他丝毫机会。
    她微微朝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冷酷中带着麻木,语调中尽是自嘲,寒声道了句,
    “想来是民妇来得不巧,方才坏了首辅大人的好事。
    民妇这就告退,大人大可继续尽兴!”
    说罢。
    阮珑玲头也不回,径自扭身愤然离开了庭院。
    李渚霖二话不说,立即就要跨步去追,谁知脚下的步子一滞,那薰儿竟直直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仰起那张泪流满面,肖像阮珑玲的脸,哭求道,
    “她既然已与大人决裂,大人凭何还要去追?莫非大人还想娶她么?如此凶悍善妒之人,岂能担得起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之位?”
    只要李渚霖愿,自荐枕席的女子必会如过江之鲤。
    而澜翠苑中的诸多姬妾,更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几乎伸手就可摘星月了,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紫薰,只需朝前再走一步,便能尽享这泼天富贵,得无限尊荣。
    薰儿从未奢望过做首辅正妻,可也盼着能做个侍妾,并不希望他娶一个全然能左右心绪的女子。
    “莫说大人从未碰过奴婢,可就算是有,她也该有容人的肚量才是,岂能因如此小事就咆哮君夫?大人若娶了她这般妇徳有失之人,今后后宅岂能安宁?
    大人,您务必三思啊!”
    方才薰儿的言语越描越黑,明显是意欲将二人间的裂缝越撕越大。
    李渚霖心中本就已经非常不爽,眼见她竟还敢阻拦,当下运气将袖摆一扇,薰儿就被股力道直接拂飞,整个人撞在墙上,嘴角吣出鲜血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置喙未来当家主母?
    原是瞧你尚算得上安分,又出身药王谷通几分医理之术,才能容许你做了澜翠苑的掌事女使,可现下瞧着,你并非是个能为上主解忧之人,既如此,倒也不必留在苑中了!
    云风,将此女拖走轰出府中,立即发配边疆去做医女!”
    在澜翠苑做惯了人上人,过惯了金尊玉贵的日子,哪会儿愿去苦寒之地吃苦,深入戍边军营看护伤军?
    薰儿只觉晴天霹雳,声声哭喊着求饶,只道再也不敢了,却被黑骋铁骑捂了嘴,发出呜咽声被拖了出去。
    。
    这头。
    夜风卷起落叶,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本就无人宽阔的大陀巷愈发冷寂萧条,将那个瑟瑟走在墙角的单薄身影显得愈发落寞。
    阮珑玲莽着头,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澜翠苑,可就像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心头的悲意愈发浓烈,脚步也逐渐变缓。
    她瘪了瘪嘴,鼻头一酸险些就要落泪,可又觉得那个男人不值她哭,只仰头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眨巴眨巴眼睛,就要将眸框中的泪水忍下去。
    这门婚事理应是黄了。
    就在她想着应当如何与小为安解释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玲儿,我与那婢女并非你想的那样…”
    阮珑玲闻言紧蹙起眉头,双手捂住了耳朵,脚下的步子如生风般跑了起来,却撞上了个宽阔的胸膛,被男人紧紧箍抱在了怀中。
    她岂是那般甘愿受制于人的柔弱娘子?
    扭动着身躯强烈反抗着,用尽全力推开男人未果之后,便握拳不断捶打着身前的男人,低声叫嚷着,
    “混蛋!你分明已有那么多妾室,还来招惹我做什么?真真比刘成济都不如!
    你放开我,我不听!放开我!”
    阮珑玲说起狠话来是什么样子,李渚霖早在离开扬州时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些恶言恶语说出来,不亚于将人油煎火烹,刨心剔骨。
    他不愿再听。
    直直俯身,指尖插*入发髻,紧按住她的头颅,用薄唇去堵她的嘴……
    “你抱我做什么?去抱那些你豢养的莺莺燕燕啊!欺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算什么正人君子?还堂堂首辅呢,简直比山匪强盗还蛮横!”
    “你放开!放……唔……开……额…”
    阮珑玲正恶声恶气恼火叫嚣着,樱红的唇就被人封住。
    她没想到男人会在此时用这一招,瞳孔微扩,眸光剧烈震动了起来,下意识别过头,就想要躲过他的侵*略。
    该死的男人!
    恶心!
    他这张嘴,刚才或许正游离在别人身上,现在却用来亲她?
    想到此处,阮珑玲愈发反感,可任由她如何抵死反抗,终究抵不过男人这股蛮横的力道,她心中恼怒更甚,干脆狠狠朝男人的舌尖咬了一口!
    “嘶……”
    可一口委实咬得不轻,男人果然吃痛,动作立即停止了下来,由唇边沁出几丝殷红的鲜血,在暗夜下显得格外寒森。
    李渚霖委实也被激得有些气急败坏,眼周骤紧,眸光忿忿望着眼前正狂怒着的女人,
    “莫不是我对你娇宠太过,才纵得你如此无法无天?”
    “怎得?
    民妇以下犯上僭越无礼,首辅大人想如何处置我?一刀杀了我不成?!”
    这女人还真是有恃无恐,莫非当真以为他拿她没招了不成?眼见???在这种情况下,阮珑玲是绝对无法听见去他的解释的…
    李渚霖干脆运功提了一口气,紧揽着她的腰身,朝高耸着的屋檐腾云驾雾而去……
    阮珑玲只觉得脚底骤然悬空,当即吓得面色惨白如纸,那双原本要将他推离的手,万般无奈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袍,双眸紧闭,浑身僵直不敢动弹,颤着嗓子道,
    “李渚霖,你莫要仗着武力高强就乱来啊!
    你会武功,可我不会,万一跌落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为安他必会为我讨个公道!”
    。
    受人钳制之下,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李渚霖为了能让她安心些,终究将她袅袅的细柳腰箍得更紧些,待到了地方,才沉声提醒着道了一句,
    “行了。
    你睁开眼吧。”
    风。
    好大的风。
    阮珑玲只觉得身上的衣裙,被夜风吹荡着疯狂舞动,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之极,暗吞了口唾沫,然后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眸,瞧见眼前景象的刹那,几乎当场昏阙……
    二人正站在离地面几百丈的高处,脚底仅踩着一块半米大小的木板。
    在将将能容下四只脚掌的同时,可活动的空间极其有限,支撑着木板的,不过是一根如同成年男子臂腕壮的树桩,好似根本经不住凌厉夜风的晃动,正在摇摇晃晃,颤颤欲坠……
    大陀寺的屋舍显得格外渺小,四通八达的巷道如棋盘格般清晰可见,远远眺望而去,甚至能望见夜色下金碧辉煌的皇宫。
    阮珑玲虽说从来都不是畏高之人,可到底也从未站得这么高入云霄过,当下就被吓得心头狂跳,煞白着脸,拽着男人的衣袍,腿软着颤颤巍巍地蹲了下来,紧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方才那样张牙舞爪的人,现在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整个焉颓。
    “你这生气时就听不进人说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眼瞧着她终于安生了下来,李渚霖才终于长舒了口气。
    他倒也并非有意吓她,只是想要寻个法子让她冷静下来,又或者说能安静下来听他说几句话。
    “你方才虽看见我衣装不整,可我与那婢女确无一丝瓜葛。
    她通些岐黄之术,是个医女,专门入屋给我换药的。这伤是我三个月前在战场上留的,敌军的刀刃上淬了毒,若非及时救助,我或许就等不到与你重逢了,可这毒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每夜都需要换药,所以才有方才那一幕…”
    阮珑玲刚开始只以为他在巧舌如簧狡辩,直到看到他将衣裳撩起后,那道由阔背一直划拉到后腰的伤口…
    那伤口已然结痂,只不过还泛着隐隐的青色,现在瞧上去虽然已经大好,可不难想象刚受伤时,定然是血肉模糊一片的。
    “……这…还疼么?”
    阮珑玲当下就信了,在这摇摇欲坠的高台上,脚底挪动着朝他微微靠进了些。
    正要伸出指尖,想要去轻抚抚他的伤口,可在触到他肌肤的刹那,有顿然收了回来,梗着脖子狐疑问道,
    “那…那就算是我方才误会了你,可莫非你那满院子的姬妾也都是假的?
    我可听说了,她们一个个都容不下我,正想着要如何给我个下马威呢。”
    ?
    她们竟生出如此念头?
    李渚霖蹙了蹙眉头,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些女子,都是阿姐担心我后院无人,送过来给我消遣的,可我从未与她们任何一人有过肌肤之亲,但既然明面上有了首辅侍妾的名头,也不好冒然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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