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掏钱时,由于大彭本就报的是实在价,让利的空间不多,尤鹏海遂让他搭赠了一套马鞍、辔头等。
    这些用的都是好皮料,单卖也值个二十两银子。
    有了马之后,他们又去木老八那里定了马车的车厢。
    车厢内部,严之默照例细细描画了布置,图纸堪比小型房车。
    木老八看后微微咋舌,“好家伙,县城里的大老爷、公子哥们,可都没有几个这么会享受。”
    只见这里面有能伸缩的桌板,桌板还能翻面,一面有固定茶壶茶杯的凹陷,另一面则画着方格棋盘。
    此外,坐着的位置设计成了可延展的伸缩样式,抽出来后,打开支脚,就成了一个能躺两个人的床榻。
    平日不用时,下面的空间还可以收纳被褥。
    反正马车这东西,只要外表形制不僭越,内里你就是全镶上黄金都没人管,严之默自然要坚持怎么舒服怎么来。
    车厢的价格是八十两银子,因严之默在木老八这里还有未取的设计费,此番便直接抵扣了,倒像是白送的一般,最后约定加急制作,四日后取货。
    出行工具定下后,另有许多东西需要采买。
    好在这些琐事不必亲力亲为,两人列出单子后就支了银钱给元宝和如意,让他二人负责此事。
    这单子长长一条,姚灼看过后都要感慨,自己远不及严之默细心。
    衣食住行,尽皆包含,还特别写明要去药房买一些配好的常用药,用于风寒感冒、肠胃不适、晕车晕船等旅途常见病的。
    另还吩咐如意缝一些避虫的香囊,毕竟南方天气回暖得快,又湿热。
    安排这些事的同时,严之默也没闲着。
    他趁如意居的少东家还未离开,竟将其和庞知县约到了一处,谈了一番助农扶贫项目。
    根据之前的计划,县里会率先在石坎村试点种植蔬菜,为的就是增加老百姓收入,而现在路氏已下了大订单,打通了这一串链条。
    对于路氏来说,得知有县衙亲自监督蔬菜的种植情况,心里也必定会更加放心。
    交谈结束,三方相谈甚欢。
    庞庞知县、路玉临和严之默三人,可以说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这遭聚在一起,却是结结实实为庄稼人谋了些福利。
    石坎村很快迎来了大批“新政策”的进入,鼓励村民利用闲置土地种植土豆等新兴作物,到时收获后严之默直接帮忙包销,稳赚不赔。
    同时,河对岸的流民也在县衙的层层审核后,允许他们跨越河界,进入石坎村的范围,于村长处登记领取荒田开垦。
    流民过去在故乡也是靠天吃饭的,有了土地,就觉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一个个尽数充满干劲。
    严之默与姚灼在村子里逗留了几日,等到家里留的种子都差不多分发完毕,见自家工坊、田地也都在各自负责人的管束下正常进行着工作,遂觉得再没什么后顾之忧。
    返回县城,准备跟随尤鹏海的押镖队伍出发去淮江府之前,两人久违地在白杨镇停留下来,去了一趟西窗阁。
    现今戚灯晓和裴澈二人也不用自己看店了,巧哥儿还小,别说戚灯晓了,就连裴澈也是几乎寸步不离的照看。反而戚灯晓因还要打理铺子里的事,看孩子的时间更少些。
    巧哥儿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姚灼洗干净手,就迫不及待地去小床旁专心逗弄。
    不远处,严之默和戚灯晓商量着白蜡虫的引进与秋冬季到来时,将黄蜡销往南方的计划。
    这些事之前两家已在信中商量过,这次见面,无非是为了出发前的最后确认。
    过了不知多久,姚灼都没注意到帘外的商讨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巧哥儿的咯咯笑声。
    等他发现严之默也进来了时,严之默都已走到他身旁了。
    戚灯晓笑着抱起孩子给两人看,口中道:“巧哥儿,这是你的两个干爹。”
    这回严之默过来,也带了一些自己凭借记忆复制出的婴儿玩具,姚灼还送了一本依照严之默的指点做出的布书。
    两人稀罕了好一会儿这别人家的孩子,又留下吃了顿饭,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三日后,天气晴好,无风,宜出行。
    双林县城外通往南方的官道上,一辆簇新的马车跟随在一队押镖的队伍之间,朝着那繁华水乡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买牲口的口诀来源于网络
    第103章
    南方素来是鱼米之乡, 本朝的大半赋税,亦尽皆倚仗淮江以南各州府。
    所以在几乎所有人的印象中,南方便是繁华与富庶的代名词。
    只是这些想法,却在马车行进约五六日,终于出了合阳府地界后,被沿路所见所闻一点点打破了。
    驿站旁的茶棚内,姚灼涮干净茶碗,给自己和严之默各倒了一杯茶。
    他们出身乡野,在吃茶方面没什么讲究,但严之默凭借自己浅显的知识,尝出这应是当季新茶。
    打量一圈,果不其然,这茶棚还在兜售自家茶山出的春茶。
    这小茶棚除了茶水之外,没什么像样吃食,但到了饭点,是来不及去最近的镇子上了,只得先在这里解决。
    严之默夫夫与尤鹏海及另一个姓郑的镖头坐一桌,一人点了一碗面,切了些卤味做配菜,又拌了一碟胡瓜。
    两个镖头吃不饱,额外又添了几个包子。
    不远处,镖局的镖师们大部分在排队等着茶棚的老板娘把自己随身的牛皮水壶重新灌满,少有几个来得早的,已经挂着沉甸甸的水壶,坐在椅子上吃菜啃包子。
    他们一行十几人, 已经把茶棚坐得满满当当了。
    这茶棚煮的面味道一般, 不好不坏, 姚灼不挑食且爱惜粮食,吃得认真。
    严之默因为舟车劳顿,胃口不佳,尝了几筷子后就专注于那盘凉菜,目光也飘向了茶棚之外。
    前日夜里刚下过雨,地面还湿润着,天气阴沉,不见太阳。
    除了他们这一行,还有陆续进茶棚的二三散客,再无其他过路人。
    不过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很久,对桌的尤鹏海呼噜噜地扒拉完一碗面时,路口处又闪出一片人影来。
    姚灼抬头见严之默没吃几口,正打算去问茶棚老板娘,能否添一个鸡蛋,起身前却也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声响。
    循声望去,见茶棚外很快聚集了一批人,衣衫褴褛,竟像是逃难的一般。
    为首的一个老汉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来找茶棚乞食,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童,约莫有个五六岁的模样。
    茶棚老板却好似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一般,当即不耐烦地驱赶了。
    “我这都坐满了,也没有多余的吃食给你们!眼下可是有贵客,你们快走远些!”
    姚灼看在眼里,与严之默对视一眼,咽下口中食物,顿觉食不知味。
    也在此时,外头这群人的目光已经有不少落在了严之默与姚灼身上。
    那群镖师都是佩刀佩剑,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严之默和姚灼虽在外打扮也低调,可那样貌气质过于出挑。
    严之默在桌下牵住姚灼的手,叮嘱他这一会儿别独自离开。
    姚灼乖乖坐好,却小声疑惑,“这会儿又哪里来的流民?也未听说何处遭了灾。”
    严之默轻轻摇头,对面的尤鹏海与郑镖头也是满目狐疑。
    但天灾人祸,皆是常见,若非如此,老百姓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所谓太平年景,也仅指的是不遭战乱之祸罢了。
    再看茶棚老板那头,流民们不甘心,齐齐聚上来缠了半天。
    最后是老板娘看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不忍,拿了些粗粮饼子和水出来,让他们都抢去分了。
    严之默注意观察着,这批人大约是都来自同一个村子,隐隐以那老汉为首。
    得到食物后,也是优先给队伍里的老弱妇孺吃的。
    而且听口音,应是南地的。
    远远见他们到了茶棚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围坐起来分吃少得可怜的粮食,严之默叹了口气,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面。
    过了一会儿,茶棚老板来给他们这桌添茶,还送了一碟小菜。
    他迎来送往多年,一眼就看出这一行人里,这一桌的才是领头的。
    只怕他们也是气性大的,一会儿来寻小店的晦气,那可就不得了了。
    遂走过来,客客气气赔不是道:“这群流民吵嚷,打扰了几位客官用饭,小的给各位赔个不是。”
    尤鹏海和郑镖头看着就五大三粗,抬个手都要吓得人退三步。
    最后还是严之默接话道:“掌柜的无需担忧,我等也只是过路客而已,此处人来人往本是常态,谈不上打扰。”
    茶棚老板一看这位老爷是位明事理的,顿时放下心来。
    严之默转而又问,外头那些流民来自于何处。
    茶棚老板知无不言,当即细细说来。
    原是再往南走的永平府,半月前连下了数日暴雨,河水水位暴涨,直接演变成了水灾,冲垮了沿岸无数村落。
    更别提刚刚春耕播种过的田地,更是直接淹没在了洪水之下。
    而今粮税本就高昂,今年又注定颗粒无收,朝廷也无甚作为,拨下来的赈灾款寥寥无几,也不知是不是都进了当地官员的口袋。
    当地人走投无路,或是去外乡投靠亲戚,或是自行去地主家卖身为奴,也有这两条路都选不了、不愿选的,选择背井离乡,谋一条生路。
    “永平府人口众多,此番遭难的不知有多少,光这四五日里,我都见过三拨了。小店也是小本经营,哪里有那么多余粮去施舍救济,更别提若是让他们得了好处,难保不生出歹心啊!”
    茶铺老板说得也在理,他们开门做生意的,还需小心谨慎为上。
    何况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闹出什么乱子,官府衙差赶也赶不及。
    很快吃罢一顿饭,他们要预备启程了。
    严之默率先去掏钱结了账,又多要了一些包子令茶铺的人包起来,给那些镖师路上吃。
    尤鹏海和郑镖头推辞一番才收下,直说无需这么客气。
    而姚灼则偷偷给茶铺老板塞了一些铜板,让他们晚些时候,可以再给那些流民一些粮食。
    老板娘看见那一吊钱,忙道用不了那么多,最后只留了二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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