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王的祭司,他十分明白在宫殿里慌张地奔跑是件鲁莽的事情,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必须尽早告知女王才行。
    「女、女王陛下。」来到女王跟前,年迈的祭司屈膝跪下,苍老的脸上透露出惊慌。
    女王坐在床沿,有些讶异地瞅了眼祭司,她把抱在怀里的婴儿交给身旁的两名护使,伸手扶起他,露出关心的神情。
    「苍,怎么回事?」她轻声问道,语气充满安抚。
    名为苍的祭司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极其严肃地开口:「女王,刚才预言找上了我,是一则有关岳界存亡的重要预言。」
    「预言?」
    「是。这则预言很简短,虽然不清楚其准确性,但这次给我的感受十分强烈,因此我认为可以将它视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来看待。」
    女王略微一惊,脸庞蒙上一层沉稳及严肃,她沉吟了会儿,而后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预言是这么说的--」苍顿了下,微微清了清嗓子,就怕等等说得不够清晰,当他再度张嘴时,方才的预言就这么跑了出来:「若皇室出现挛子,只要其一上位,岳界必会大乱。」
    此话一出,房里的人纷纷倒抽口气,尤其女王的反应最为激动,只见她霍地站起身来,脸色变得铁青,用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瞪着苍。
    在预言之中,特别是关于皇室继承的预言,所谓的大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篡位。
    「女王??????」沉默了片刻,其中一名护使低声开口了,「请问,该如何是好?这则预言??????」
    女王敛下眼,抿起唇瓣,再抬起眼廉时眸子里头有的只是一片淡漠。
    她从来只做对岳界最好的事情来。
    「她们的天赋现在还无法知道,等七岁左右时,就能够确认哪一位将会是王位继承者,而哪一位将会是叛乱者。」
    她沉声说着,目光移至护使怀里的两张脸庞,一模一样得天真笑顏如今看来是多么令人反感,彷彿几分鐘前带给她的温暖是一场骗局似的,她伸出手不自觉地要抚摸,却在碰触到的前一刻停滞。
    「传令下去。」
    女王收回目光,看向苍的眼神满是坚毅。
    「在两位继承人七岁之前,不许让她们见我,并且派人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我要随时都能掌握住她们的性格以及能力??????如果在七岁前就有什么叛乱的徵兆,即使是女儿,只要有必要我便会亲自处决。」
    护使们一惊,连忙喊了声:「女王,这个万万不可!」
    「没错,虽然感受很强烈,但只要好好引导她们的性格,扭转命运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女王,请三思啊!」苍急忙劝阻。
    但任何话语女王似乎都听不进去,只见女王用力拍了下身旁的桌面,满脸怒气地吼了声:「别再说了!这是命令,即刻生效!」
    虽然不愿意,但眾人也不敢违抗盛怒的女王,于是他们一同应了声便带着甫出生的婴儿退出房门,留下女王一人独自站在空荡的房间里头。
    女王坐回床沿,眼神清冷得令空气都为之凝结。
    任何会危害岳界的人或事她都不会放过,当需要除掉的那刻到来,她不会有任何一丝犹豫。
    是时候来物色一个??????剔除叛乱者的忠心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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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沁知道,自己一直无法讨人喜欢,她不知道原因为何,自从懂事以来任何人都不爱与她亲近,唯一会接近她的人只有自己像天使般的姐姐。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对待她们姊妹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但也许在她内心深处明白得很,因为就连她也常常不自觉地受到巫璇的吸引,彷彿巫璇生来就是要接受眾人簇拥似的,而她只能躲在阴暗处默默观看。
    这也造就了她不多话又不喜欢受到瞩目的性格。
    「沁,你怎么还没绑好头发?今天可是大日子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轻轻从巫沁身旁传来,巫沁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侧脸望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旁边的巫璇。巫璇穿着一袭淡粉色小礼服,乌黑柔顺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右肩上,身上有的首饰只有戴在左腕上的银色鍊子,样式虽然简单却更衬得她气质出眾,看来比平常更像名皇女。
    巫沁淡淡瞥了眼镜中的自己,明明打扮得一模一样,在她身上却明显阴沉了许多,虽然自己比较沉稳,但巫璇有的气场却是足以撑住任何场面的那种,完全无法相比。
    「来吧,我来帮你绑头发,等等就要跟母后见面了,得打扮得体面点才行。」巫璇轻声道,拿起梳子便开始顺起巫沁的头发来。
    巫沁没有抗拒,顺从地稍稍垂下头来让巫璇更好顺发。
    「……沁。」半晌后,巫璇再次开口,「你会不会紧张呢?」
    「紧张?」
    「嗯,紧张。我们不曾看过母后,不知道母后是怎么样的人,要是不小心在她面前出糗怎么办?总觉得很紧张。」
    巫沁勾勾唇角,细语回道:「姐姐不需要担心,你一直拥有能够撑住局面的能力,一旦到了现场,再紧张的场合你都能马上忘却那些感觉的。」
    巫璇轻轻笑了笑,「那个大概是天赋吧?听说皇室的人都有一种天赋,我的应该就是这个能力了。」许是看见巫沁黯淡的脸庞,她突然顿了下,接着轻声开口:「不用担心,你的天赋也很快就会出现的,我保证,好吗?」
    巫沁点点头,心里不可思议地感到舒坦多了。
    她从镜子里头瞅着总是掛着微笑的巫璇,不禁悄悄地跟着勾起笑容,随即又低下头去。
    「好了,大功告成。」巫璇收起梳子,笑吟吟地牵住巫沁的小手,「果然很可爱呢!走吧,我们去大厅了。」
    「……姐姐是在变相说自己可爱吗?」
    「才不是,我是说真的,因为沁是我最可爱的妹妹啊。」
    巫沁心头一暖,握紧巫璇的小手,她们相视一笑,并肩走出门外。门外站着两名护使,见她们出来了,纷纷朝两人微微一鞠躬,而后领着她们前往大厅。
    这不是条陌生的路,巫沁不知道已经走过几百回了,但她感到有些紧张,忍不住默默深吸好几口气,努力保持平时沉稳的模样,如此一来,也许母后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只喜爱姐姐。
    希望??????母后也会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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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华丽的王位上头,女王正轻轻微笑着望向站定在她面前的两位皇女,目光不停游移在她们身上,空气瀰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氛。
    巫沁静默地回望女王,唇线却因为紧张而抿成一直线。
    半晌,女王的视线定在笑得大方的巫璇脸上,表情柔和了起来。
    「就是你了,我的孩子,你就是注定继承王位的皇女。」女王朝巫璇伸出手,彷彿要她靠近,但眼神很明确地要她站在原地就好,「你拥有一位王者该有的从容与优雅,这是每位上位者的天赋,我注定传位给你,孩子,你就是下一任女王。」
    巫沁微微一愣,没想到母后见她们的第一句话就是选择继承人,她侧头望向巫璇,后者也是面露惊讶,但很快又恢復震定。巫沁将视线放回女王身上,偷偷捏了捏巫璇的手指以示恭喜,同时感受到对方的回捏。
    大厅里的人们一致静默,他们早就预料到结果是如此,也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见女王收起笑容,转而看向巫沁,露出极度厌恶的眼神。
    巫沁猛地一颤。
    就是那种眼神,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就像那样,不过他们的眼神参杂大量的同情,不像眼前该称为母后的女人,眼中只有冰冷的满满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若皇室出现挛子,只要其一上位,岳界必会大乱--这则预言,是你们俩的命运。」女王冷冷开口道,空气开始凝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你知道吗?我不该生下你的,你注定只是个祸害。」
    「什??????么?」巫沁下意识地反问,感觉到一股口乾舌燥。
    女王冷哼一声。「没有女王气场的那一个挛生子将会使岳界大乱,而你,预言中的祸源,在未来必定会使我孩子的王位受到动摇,所以根本不该存在于世上--明白吗?」
    巫沁静静听着这席话,身体一点一滴地冰冷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那些对待,那些态度,那些眼神--全都,是因为这样啊。
    她麻木地转头望项巫沁,想要藉由握住手来给予自己一些支撑的力量,却没想到对方拍开了自己伸出去的手,在瞬间她们两人同时一愣。
    「来人!」女王不给她时间询问巫璇,沉声下着命令,「把巫沁关入地牢里,软禁终身!」
    「……是。」
    两名皇家士兵将巫沁架住,沉着脚步往地牢走去,巫沁没有抵抗,而是垂下头来任其摆佈,脑袋里一遍又一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
    姐姐??????你应该是不一样的啊。
    为什么、会拍开手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而没听见巫璇在身后对于下意识拍开手一事喊出的道歉,也没看见巫璇朝女王失态地怒吼着要撤回命令,更不知情女王因此对巫璇施以虐行做为惩处。
    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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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暗找上了巫沁,并且日復一日地在她耳旁低语。
    「既然他们都认为你是祸害,乾脆让预言成真吧,巫沁,由我来帮助你。」
    「不,不,姐姐是不一样的,她会来跟我解释。」
    「哼,你就等着看吧,那女人已经推开你了,得到权力就是这么一回事--可以享受着伤害别人的乐趣,而且毫不留情。」
    起初,她对于黑暗的低语不屑一顾,因为她仍保有一丝期望,期望巫璇会来找她并向她解释,然后承诺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从几天变成几个月,从几个月变成几年,她努力替巫璇找藉口,也不断说服自己要对巫璇有信心,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巫璇仍旧没有来,就连让人带句话也没有,彷彿她已经消失了一般。
    最后,当巫沁听到有关巫璇的消息时,竟是她准备在明年上任的事情。
    那股信心立刻瓦解,取而带之的是满腔的不解及愤怒,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怒火衝击着脑袋,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吞噬了般。
    「瞧,我说过了吧,你早就被所有人遗弃。」黑暗沙哑的声音响起,悦耳之中带点诱惑,「成就预言吧,巫沁,只要拥有力量跟权力,你就能够坐在最高处,然后亲手让那些遗弃你的人们尝尝这几年来你所受到的委屈跟痛苦。」
    「坐在……最高处?」
    「没错,最高处,到时候那些人都任你处置。」
    闻言,巫沁勾起了笑容,说得对,只要拥有权力,她什么都能得到了,她能够让那些人生不如死,她能够让那些人感受自己这些年所经歷的痛苦,她能够亲手夺走那些人所拥有的一切。
    只要有权力。
    「在做出计画之前,你需要的是支撑你的助力,而且是会为你付出一切的助力。」黑暗愉悦地给着建议,「我相信在宫殿外可以找到这样子的人,只是要怎么做,你自己去想想吧。」
    「当然。」巫沁勾起唇角,她已经想到能怎么做了。
    这时,门外的士兵如往常般来巡视,看着她的眼底是一如往昔的同情,见他们那样子的表情,她感到一阵怒气与厌恶,顿时一股力量充盈她全身。
    「滚,不准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瞪着他们低喝着,却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十分低沉魅惑。
    令她更诧异的是,那两人的眼神听了她的话之后开始涣散,接下来居然照着她的话走出她的视线里头,她震惊地瞪着他们的背影,顿时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天赋甦醒了。
    「太棒了,我的天赋……真是,棒极了。」巫沁低声喃喃,笑意染满整张亮丽的脸庞。
    她用法术打开牢门,利用黑暗供给的力量将自己隐匿起来,在确定没有任何人被惊动之下,快速地从后门走出宫殿,并且朝奈利与幽猫妖族间的森林走去。她不知道那里有着什么,只是听从自己的直觉,过没多久,她来到了目的地。
    她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有一对男女正坐在草地上笑着交谈,悄声走近一看,两人身旁还有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女孩,而那女孩的魂灵是不可思议的翠绿色。巫沁非常惊讶,这样年纪的孩子居然就达到了绿色等级,看样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她抿嘴沉思了下,决定让这女孩成为自己的助力。
    于是巫沁走出草丛,来到女孩的父母前面,她直视着他们因见到她容貌而讶异得睁大的眼眸,毫不留情地控制了他们的心智,接着让他们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互相残杀。
    看着两具倒下的尸体,她轻轻笑了。
    她知道,如果要让女孩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首先就得让女孩的一切被夺走才行,就像她的一切也被夺走了一样,如此一来她们就是相同的人了。
    成为彼此的一切,将会是这女孩未来的生活意义。
    「得到力量以后,接下来,就是权力了。」她无法抑制地低笑出声,感觉到黑暗同样兴奋的波动,忍不住轻轻拂过女孩洁白的脸蛋,「等你醒来,就好好成为我的助力吧……」
    等着看吧,巫璇。
    等着看吧,遗弃她的人们。
    接下来,她会如他们所愿地让预言成真,然后,夺走所有的一切。
    巫沁隐身到树林里头,凝视着悠悠转醒的女孩,准备开始下计划里的第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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