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活耀在运动赛事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以下的事情更令人兴奋的:
    场上尽情挥洒的汗水、
    观眾的欢呼与声援、
    面对强敌时的血脉喷张,
    及濒临突破自我极限的期待感;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沉迷在竞技场上爆发的脑内吗啡。
    然而,对我来说,那些曾经的快感,如今都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梦魘。
    十七岁的我,在高一的最后一场比赛中,被宣判了死刑。
    「新班级适应得还好吗?」
    眼前的女老师戴着银边眼镜,妆容与打扮看起来年轻,却有着说不上来的威严感。
    「还好。毕竟只是从九班转到八班,就在隔壁而已。」
    她的微笑看似勉强,似乎不怎么喜欢我的幽默感。
    「比起体育班,普通班的上课学科内容多了两倍,学习环境也差距甚大;毕竟普通班没有理由在操场旁边上课。跟一年级比起来,普通班的教室对你而言可能有些沉闷吧?」
    「其实还好,真的,」我耸耸肩:「毕竟我也不能随便乱走动。」然后敲了敲身旁的铝枴杖。
    「我听医生说你復原得很快,其实不需要……」
    「这让我,」我打断她的话:「比较……安心一点。」。
    她叹了一口气:
    「好吧。不过根据学校规定,除了体育班、舞蹈班等艺能班之外,普通班的学生都必须参加社团活动。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我记得之前有跟你提过,对吧?」
    「呃,好像有。」
    「而现在开学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你还没提出申请加入任何社团。」她将一张空白的社团申请单推到我面前:「我……很遗憾发生那种事,但加入新的社团,展开新的活动,交一些新朋友也好吧?」
    儘管知道她不怀恶意,但接下来的话语还是狠狠地刺进我的心中:
    「人生不是只有跆拳道,对吧?」
    眾多的情绪梗在喉咙,最后只能支吾了一声:
    「嗯。」
    「尽可能在明天中午之前交来,好吗?」她在我拄起枴杖起身时说道。
    「华德昇,」透过那银框眼镜的镜片,我看得出老师的眼光递来诚挚的关怀:「有甚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的。」
    但除了一拐一拐地走出学务处之外,我没办法有其他回应。
    ※
    升上高中二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凭藉体育保送身分进入这所学校的我,被迫从邻近操场与体育馆的体育班,转入以升学考试为目标的普通班。
    然后,需要加入一个社团。
    正如刚才学务主任说的,这所学校除了体育班、美术班、舞蹈班与戏剧班这四个被通称为「艺能班」的班级,在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也必须进行术科的学习之外,其他普通班的学生则都必须加入至少一个社团。
    正当我一拐一拐地走到普通班的男生大楼──除了艺能班之外,普通班的男女学生是在不同的大楼上课──准备上楼梯时,一个声音喊住了我:
    「华德昇!」
    一个体型微胖、个头不算矮的男同学对迎面走来。然而我困惑的表情显然引起对方的困窘。毕竟,在校内我可能小有名气,但我并不认识学校的所有人。
    「是我,许丹福,你还记得吗?我们是六年五班的。」
    「喔……对!许丹福,好久不见,真的都快认不出你了。原来你也在莒光高中?」
    我伸出空着的右手拍了拍他的厚实肩膀。这位久未见面的国小同学给我最后的印象是又瘦又矮,也怪不得我一时认不出他。
    「是啊,我在二年七班。我知道你保送进莒光高中了,但因为你在体育班,这一年来都没机会过去跟你打招呼……是说,你怎么会来普通班?还有你的枴杖是怎么一回事?」
    我以为会难以啟齿,但令我自己也出乎意料的,我很平静地花了一整个午休时间,在教学大楼旁边的庭园长椅上,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最起码我还能走,」
    我敲敲枴杖:「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得靠轮椅过活。」
    但那许久没有碰面的朋友显然理解不了我的幽默。他愁容满面地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现在?嗯……我可能得先找一个社团进去。」
    我晃了晃手中空白的社团申请单。
    「你知道的,普通班的学生都需要加入一个社团,而我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适合参加体育社团,并且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真要说的话,如果有一个社团能够让我利用社团活动的时间,安静地把普通班的学科进度补上来的话,怎样的社团我都无所谓。」
    「是吗……」他摸了摸自己圆润的下巴:「也许我能帮你。」
    「喔?」
    「其实我是班联会的成员……你大概不知道吧?就是学生的自治组织,负责举办校庆或是分配社团活动经费之类的。根据学校规定,如果社团人数少于五人的话,就要解散。开学后这一个月来,我们已经把人数过少的社团解散,或是让那些濒临被解散的社团凑满五个社员。不过,还剩一个社团,现在仍缺一名社员。昨天学务主任也跟我聊过这件事。因为那是莒光高中数一数二的老社团,她不希望那个社团被解散。如果你只是想找个社团掛名的话,不如就加入那个社团吧。」
    「是什么社?」
    因为印象中许丹福从以前就是一个经常帮老师跑腿的学生,他在班联会负责这些事情且热心帮我想办法,并不让我意外。
    「我想一下……因为它的社名很奇怪,其实大家都称它为『幽灵社』或『鬼魂俱乐部』。」
    「鬼魂俱乐部?是研究超自然现象之类的社团吗?」
    「不不,跟鬼魂或超自然之类的无关。因为规定上没有限制学生只能参加一个社团,而那个社团从以前到现在的社员,都只有掛名的『幽灵社员』,社团本身也没有具体的社团活动,是一个很特别的社团……不过,今年有一个高一女生是自愿加入那个社团,而她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实质的社长。我想想,嘶……」
    许丹福苦恼地搔了搔脑袋,显然那个社团的名称是连班联会的成员都倍感陌生。
    「社团名称我实在想不起来,不过,」
    他指了指学校后门的方向:
    「社长的名字是夏络儿,活动教室是221b,在备课楼。」
    ※
    备课楼只是师生之间的通称。该处最初是音乐班的专用教室,为了避免影响其他班级上课,所以刻意建在学校的角落、最贴近后门的位置。然而随着数年前音乐班停止招生,这栋三层楼、每层两间教室的建筑,就成为了让老师备课、放置教材,类似仓库一般的地方。
    我曾为了帮老师找教材而来过一次,但不知道原来这里的教室还在进行社团活动。
    然而,考量到如果那个社团真的是「幽灵社」,就不觉得诧异了。毕竟如果所有社员都只是掛名、社团也没有具体的活动内容,那么社团本身的活动地点也是只要「掛名」就好了吧。
    「也许社团教室里根本没人。」看着建筑物阴森的外观,我暗暗低吟了一句。然后拄着柺杖朝备课楼走去。
    放学后,我便将填好的社团申请单交给学务主任。
    其实我仍然不知道社团的正确名称是什么。学务主任郝德珣老师心领神会地用立可白把申请单上错误的社名涂掉,然后给了我一把社团活动室的钥匙,并交代我在社团活动结束后要还给她。
    『如果在社团活动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那孩子本性并不坏,只是不擅长与人相处。』
    在我离开前她叮嚀了这句。
    「结果这到底这个社团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啊……」
    上了二楼,走过现在已经成为教具仓库、过去曾经是二年二十一班的学科教室,也就是221。中午已经听过许丹福的解释,由于当年的音乐班需要演奏,所以每班都还有一个特别打造的演奏教室,编号为b,才会出现221b这个奇特的教室编码。
    而当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佇足在221b教室半掩的门前──理所当然的门上没有社团名称──门后传来一道清脆有如铃鐺般的女声:
    「社团的正式名称是『讥睨哲学研究社』,讥讽的讥,睥睨的睨,简称『哲学社』。门没有关,进来吧。」
    在我推开门扉之后,只见到一名与声色相符的娇小女生斜对着我。一头长过腰际的乌黑丽发,她屈着腿坐在一张看起来不太牢靠的椅子上,一手拿着一根湿润的棒棒糖,另一手则抱着膝盖。
    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摺叠矮桌,上面堆满了许多书籍与纸张,还有一个闪着通知灯号的智慧型手机。看起来她直到刚才──或者说即使是现在,仍埋首于其中。她深褐色的眼睛短暂地瞥向我一瞬,便继续说道:
    「不过其实称这里为『鬼魂俱乐部』也无所谓,毕竟这个社团从以前就只有『幽灵社员』,所以你在社团申请单上写的名字也没错。」
    「喔……嗯?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社团申请单上写的东西?」
    那张单子从我写好到交给学务主任之前,没有给其他人看过才是。
    「喔,因为你的右手拿着社团钥匙,显然是刚刚去过学务处,找了郝德珣主任填写了社团申请单并取得了钥匙。而又由于你刚才在门外嘀咕着不晓得这个社团的名字,所以你的社团申请单上必然没写上正确的社团名称。那么你会写什么呢?这里在学生之间最常被称为『幽灵社』跟『鬼魂俱乐部』,不过这个社团最原始的名称是『狄奥根尼研究社』,但这一点当然,尚未入社的你不会知道。因为大部分的社团名称都是五个字,申请单上也留下了足以填写五到九个字的空位,而人们在最没有把握的时候经常选择字数最多的,以弭补心理上的不安定感,尤其在看到你的左手拄着对你的膝盖其实没有作用的枴杖时,能够判断出你为人谨慎、小心,甚至有些失去自信,所以不是一个会在社团名称留空的人。因此我推论你必然是写上了『鬼魂俱乐部』。」
    正当我哑口无言时,那名少女继续说道:
    「另外我推测是班联会的那个男生推荐你来的,胖胖的那个叫什么?许丹福?因为昨天他才跟我提过社团人数不足的事情,而今天就有一个人来申请入社。儘管也有其他的可能性,但有鑑于我们学校是男女分栋上课,你能够接触到的女生有限,而班联会中其他男生没有一个像他那样爱管间……古道热肠,所以想必透过他的引荐,从体育班转入普通班而不得不加入社团的你才来到这里的。」
    一口气说罢后,她将棒棒糖含入口中,拿起桌上的智慧型手机滑了几下。
    这一长串连珠号砲式的发言让我一时无法搭腔,只能反射性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从体育班转入普通班的事?」
    听到我的提问,她轻蹙起眉头,重新拿出口中的棒棒糖: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开学过后一个月,在门口出现一个拄着柺杖、体格健魄的男生准备加入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名字的社团,很显然地是高一在不需要加入社团的体育班,却因为受伤而不得不转入普通班,而在老师这个月内的三催四请之下,才挑了一个只需要掛名就能参加的社团。」
    伴随一声带有无奈的轻叹:「现在,」
    少女转过头来直视我,轻抬起下頷:
    「可以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吗,学长?虽然我也能在五……不,三分鐘之内推论出你是谁,但还是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基本礼仪会比较好。喔对了,不好意思忘了先说,我叫夏络儿,请称呼我为『夏络』,叫『络儿』也可以但你的脸颊上会出现我的掌印,相信我,我虽然不喜欢暴力但并不反对用比较猛烈的手段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走进门,在寻找座椅的同时说道:
    「我叫华德昇,二年八班。正如你所猜的──」
    「不是猜,是推论,学长。」
    「──你所推论的一样,我原本是体育班的学生,暑假时受了伤所以没办法再进行之前运动,于是转入普通班,然后加入这个社团。不过我并不同意你说的,枴杖对我的膝盖还是有点帮助,甚至是必须的,夏络学妹。」
    「叫我『夏络』就好。」
    她用棒棒糖指了指我挟在腋下的枴杖:「脚步声不会骗人的,学长。你的走路重心完全压在左边的枴杖,即使左腿打着石膏完全不能行动,一般人的脚步声还是会左右平衡,但你的左腿没有石膏,甚至右脚也鲜少施力,所以我只能判断你是刻意依赖枴杖,而不敢使用你其实已经復原的左膝盖。」
    面对少女有如手术刀般的字句,我张着口停顿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我必须用枴杖。」
    「那好吧。」眼前这位从见面后就喋喋不休的学妹含上棒棒糖,暂时闭上了嘴。偌大的教室瞬间化为一片死寂。
    而此时我也才能静下心来重新整理一下眼前的情况:
    在停招后的音乐班演奏教室,备课楼221b,现在是作为一个正式名称为「讥睨哲学研究社」的社团活动室。由于是曾经的演奏教室,室内宽广,不过室内有一半的空间被绿色的移动式帘幕挡住,可能是保健室的报废品。后方隐约可见一些文件柜及课桌椅,还有一张柜子上搁着未收拾的烧杯、玻璃试管以及显微镜。
    帘幕前靠着木质的讲桌──不晓得为何它被搬到教室的正中央,讲桌的右侧是面向校外的窗户,是这间教室目前唯一的自然光源,窗边靠着一张看似曾经的教师办公桌,上面堆放各种杂物,包括一套茶具组,但有一桶装满棒棒糖的透明塑胶罐更为突兀。讲桌的左侧是面向走廊的窗户,被黑色的窗帘罩着,窗边靠着五张椅子。
    而讲桌的正前方就是摺叠矮桌,还有背着办公桌、屈膝坐在椅子上的娇小少女。
    儘管才十月,但她已经在白色长袖衬衫外套上了学校的褐色背心,领口也规矩地绑上黑色细带领结,对映着她胸前那双包裹着黑色丝袜的腿──她的皮鞋零散地搁在椅子底下。而或许是意外,或是经过巧妙的安排,黑棕色的短裙与她的脚尖恰如其分地遮住所有该被遮住的位置。
    我取了窗边的其中一把椅子,摆到矮桌的旁边,在少女的对面坐了下来,并弯腰把枴杖平放在地上。
    「需要书桌的话,」在我坐下时,少女已经又将棒棒糖从桃红色的唇间取出:「在后面可以找到几张备用的。但还请别碰到那些实验器材,我可能还要用。」
    「为什么你知道我需要书桌?」
    「为什么你要问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呢?」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深褐色的双瞳与我四目相对。
    也许是在观察出我困惑中带有微慍的表情后,少女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抱歉,这是我的毛病。」
    我呼了一口气,也许试图将紧绷的情绪吹散。
    然后再这个充满尘埃的教室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是谁?」
    「我刚刚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我是夏络儿,请叫我夏络,一年二班。现在是这个『讥睨哲学研究社』的社长。」她看着我微侧着头:「还有什么不够清楚的吗?是想知道我的手机号码?line帐号?还是三围?」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人』,对吧?还不是什么出现在『鬼魂俱乐部』的幽灵之类的?」
    「喔?」她放下双脚,将趾尖套进皮鞋内,然后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你觉得我看起来不像『人』吗?」
    少女起身后,看起来更比坐着的时候还要娇小。儘管穿着高中制服,但她的体型可能会被误认成国小生。看起来约略一百五十公分的身高,几无起伏的胸部,纤瘦的手臂与双腿貌似弱不禁风,而齐眉的瀏海与超过腰际的黑色长直发,其实让她更加不像是活生生的真人,而有一种超乎现实的诡譎美。
    「呃,我的意思是,你……不像是普通人。你是会超能力或是读心术之类的吗?不然怎么可能无所不知?」
    她轻挑起细緻的眉毛:「……你还蛮有想像力的,学长。」
    在我尚未回话之前,少女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在教室内踱步:
    「我不会超能力,我也不会读心术,更不是无所不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女生。也许比起其他人更擅于观察罢了。既然你是转班后被迫加入这个社团,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掛名的社团,其实你不用亲自过来一趟──你会来这个教室,有一个目的,喔,或者说两个,一是来看看着社团活动室以及唯一一个社员长什么模样──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另一个目的,看到你肩上揹着厚重的书包,且你刚从体育班转入普通班,应该是想利用社团时间追上学习进度。既然你在窗边取得椅子之后还东张西望,所以我判断你需要一张书桌。」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禁惊叹:
    「在你解释之前我真的只能怀疑你有读心术,或是一些超能力,但在你解释之后,一切却又如此合乎道理、显而易见……」
    「这是基本的。」她淡然道。
    她的态度显然已对这样的惊叹与讚扬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倦,略显稚嫩但颇为标緻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与那双在细长睫毛下的深褐色双瞳一同表现出有如人偶般无机质的冰冷美感。
    「你的疑问解决了吗?」她走回座位上,这次只是简单地翘起一隻腿,双隻手轻叠在膝盖上。此时我才注意到她已经把棒棒糖吃完了,指尖只夹着一根空的白色塑胶棒。
    「……差不多了。」其实我还有许多东西想问,但一时也无法理出头绪。
    「那好。」她在脸上摆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么,如果你只是要自习的话,我建议你去图书馆比较好。你也可以直接回家。社团出席簿上我会帮你纪录为出席。今天那把钥匙我也能帮你还,以后你也不用找郝德珣主任借钥匙,你觉得如何呢,学长?」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当一名幽灵社员,不用来这间社团活动室?」
    「是的。」
    「……这是为什么呢?」我耸耸肩:「既然我都加入这个社团,当然有必要出席。而且这里也没有实际的社团活动,我只是需要一套桌椅来自习而已,不会打扰到你。」
    「会的。」她察觉到我眼神中的诧异与不悦后,清清喉咙:「我们会打扰到彼此。我在思考的时候需要极度的安静。」
    「我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在思绪受阻时会拉小提琴。」
    「如果你的琴艺不错的话,我会当成背景音乐。」
    「另外我有时会用后面的理科器材做一些小实验。」
    「只要不会爆炸就好。」
    听到我流利的回答,她轻轻皱起眉头,看似有些困惑──如果不是这个神情,我还真以为她无所不知:
    「你有什么理由非在这间社团活动室不可吗?」
    「你又是有什么理由非要我离开不可吗?」我不禁有点动怒。
    「……我会打扰到你。」
    「我刚刚回答了,我无所谓。」眼看对话陷入僵局,我举起双手作势投降,并大叹一口气:
    「好,好,因为我是从体育班转到普通班的,所以不习惯在图书馆读书,那让我觉得会被普通班的学生瞧不起,并且也不想回家闷在房间里,这样可以吗?」
    「懂了。」她点点头:「但我认为,你可以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你可以更有自信一点。」
    「那也是你的『推论』吗!」
    我不禁吼了出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而眼前的少女面不改色,丝毫不受我的情绪影响:
    「不,那只是我基于观察后的评判。」
    她的态度让我觉得突然发怒的自己十分愚蠢。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所以我可以留在这里自习吗,夏络社长?」
    「叫我夏络就好。我不想被当成学妹,也不想被看成社长。或许我该直接称呼你『华德昇』,我们之间的关係可能会比较对等。我很庆幸你能体谅我刚刚提的那些事情,不过还有最后一点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面对我的追问,少女忽然停顿了下来。
    她的目光看向我身后的窗外,似乎在专注倾听着某种声音。
    「──我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办公室』。所以会有许多『客户』进进出出,这也许会打扰到你。」
    「办公室?客户?」
    在我的话音未落的同时,身后的教室门扉传来两声叩门声,伴随着一个音质偏低的女声:
    「请问,侦探夏同学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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