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舒月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已经彻底变黑,沉沉地映出她的脸,神色依旧不分明。
    手机放在桌前,屏幕上是一串号码。
    她的手放在一边,纤长有力的手指规则地轻扣着桌面,眼神停留在桌面的一张相框上。
    那是顾唯的毕业照,和身边的朋友勾肩搭背的少年,笑得浑然不知世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窗外的云把最后一抹阳光遮住了。黑暗从外渗入,开始吞噬整个空间,慢慢地连相框都笼罩在阴影中。
    简舒月终于按下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了,一个娇柔入骨的声音传来:
    “嗯呢…哟…简大小姐……什么时候…嗯…想起我来了…啊…”
    这一句话中的停顿和尾音,足够让任何一个性功能正常的男性浮想联翩。
    更别说听筒里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粗重的喘息。
    男性的喘息声。
    简舒月不用想都知道对面在做什么。
    她的脸上毫无撞破的尴尬,也没有女性该有的羞赧,只是用吩咐工作一样的口吻说道:
    “今晚安排一下。”
    对面突然一点动静都没了。
    紧接着“啊——”地一声,一阵尖叫在手机里炸开。
    简舒月已经提前降低了音量,仍然被这声尖叫震得耳膜发疼。
    “下去。”
    杜茵把身上的男人推开,裹着床单走到窗边的靠椅上坐下,缓了缓刚才受到的刺激,脸上浮现出兴致勃勃的神情,清了清嗓子:“简总,你的意思我好像没明白。”
    任何一个生意都不会比这个电话更刺激了。此时她不逼简舒月多说一点都对不起自己。
    “那就算了。”
    简舒月的声音平静得很。
    “老狐狸”,杜茵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仍然乐着,笑道:“别呀,怎么能算了。”
    她从茶几的花瓶上摘下一片新鲜的玫瑰花瓣,用手指碾磨着。
    “老树开花,多少年见一回,稀罕死我了。从前我可是在外夸口过,我倒贴再多的钱都买不到你的光临。”
    女人满脸都是看戏的笑意,心情愉悦地朝床上的男人招了招手,男人见状温顺地走了过来。
    简舒月在那边没应声,但这分毫不影响杜茵的心情。
    “要什么样的?熟的,还是嫩的,烈的还是……老实巴交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男人弯下身来,覆手将碾碎的花瓣抹在男人的乳头上,慢悠悠地给那点粉嫩上色,玫瑰红艳的汁水从男人的胸膛慢慢流下。
    男人被碾弄得厉害,已经发泄过的性器重新抬起了头,他受不住地跪下来。
    杜茵恶意地拧住了她的杰作,正要说一句没用,却见男人一只手撩开她身上垂下的床单……
    偌大的办公室里全黑了,灯还没有打开,
    简舒月放任自己陷在黑沉的阴影里,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拿起手机,放在唇边缓缓开口:
    “二十岁左右,阳光、干净。”
    亏得是自己耐性好,寻常人都等不到这位的回复。杜茵笑了笑,伸出一指冲眼前的男人摇了摇,用口形调侃“你没戏了”,却在下一刻被男人埋头发愤的舌功逼出了一声呻吟。
    她狠狠地攥住男人的头发,仰头克制着喘息,将思绪转回电话上道:
    “年轻的小处男啊,要求怎么这么低,我这里……一大把呢……”
    简舒月顿了顿,回道:“人要自愿。”
    听出了一向游刃有余的简总在情事上的局促,杜茵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拜托,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这年头,还有下三滥的东西吗?”
    她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明明是一张斯文得不能再斯文的脸,嘴角却还有尚未咽下去的晶莹黏液,正用红得发艳的舌头慢慢舔入嘴中。
    真够勾人的。
    她俯身将手指插入男人的嘴中,狠狠地搅弄起来,然而唔咽着不断溢出津液的男人却清楚地看到,杜茵春色未退的脸上,眼却是冷的,
    “当然是以互相有好感为前提的。”
    简舒月“嗯”了一声,正要挂电话,又听那头最后没正经地来了一句:
    “再说,你这么一位大美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占了便宜,对吧,简总——”
    --
    谭晟走了,顾唯一个人留在画室里。
    窗外夕阳落下,夜幕升起,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眼前展开着一幅油画,古典画里最常见不过的美神维纳斯。
    无论从构图、色彩还是笔触上看,这幅画都稀松平常,显然画家的技艺并不成熟。
    可是他的眼神却离不开这副画。
    “像吧?”  展开画作的时候谭晟玩味地说,“我当时在国外一个画展看到,就觉得很像,简直没有再像了。”
    是很像……
    “你说画家怎么想的,婀娜多姿的女神用这么古板的线条,这么冷漠的眼神,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雅典娜呢,怪不得挂在那那么久都没有人看中。”
    明明那么美……
    “我买下呢,本来就是送给简总图个乐子。但现在我觉得,送你更合适。”
    顾唯能注意到谭晟戏谑玩味的眼神,可是他却掩饰不了自己的激动。
    他装不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像一个被人看穿的小孩子一样,狼狈不堪。
    张了张嘴,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谭晟得意地走了,虽然反馈只有两个字,但他只要看顾唯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喜欢这幅画。他虽然和艺术品打交道,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商人。而一个商人最大的本事,自然是把一件货物出售给能开价最高的人。
    而对于这幅画,顾唯就是那个会出价最高的人。
    顾唯看了很久,眼神逐渐迷茫,画像里冷艳不可亵渎的女神面容逐渐变得模糊,身型也发生了变化。
    仿佛更美了,是一种他从未肖想过的美丽。
    在古罗马神话里,维纳斯是爱情与美丽之神,同时也是性欲之神。
    性欲之神——
    他的大脑魔怔般地想着,然后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慢慢地向前伸出手。
    “叮——”地一声在耳畔响起,
    伸出去的手指停顿在了画作前方。
    顾唯猛地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他额上还沁着细汗,心脏鼓动得厉害,右手捏紧了手机,不敢去回忆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指腹湿黏,一连输错了两次密码。
    是简舒月的消息。
    但以往看到姐姐消息必定会心花怒放的他,此刻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
    “小唯,我今天会晚点回来。”
    “早点睡,不用等我。”
    看完这两行文字的顾唯,大脑仿佛被清空了,什么胡思乱想都没了。
    郁闷和焦躁又从心口卷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拨通了电话。
    听筒里响起简舒月温和的声音:“小唯。”
    “又要加班吗?”
    顾唯的声音里充满怨念,简舒月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他耷拉着脑袋的沮丧神情。
    “是。”
    “……画廊怎么样?”
    简舒月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的,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顾唯闷声道。
    简舒月本就没有打算让顾唯的精力投在经营这方面,在她看来,顾唯做任何事只需要凭自己的喜好就行了。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限定了轨迹的,一点都不能偏移,但顾唯是自由的,或者说她会竭尽所能给顾唯他想要的自由。
    “那些谭晟会帮忙照管的。”
    她的手指隔空抚摸着桌上的相框,语气随意地问:“画呢,看到了吗?”
    顾唯收到礼物时的满心欢喜此时却因简舒月的缺席,覆上了一层阴影,他闷闷地吐出两个字:“喜欢。”
    这语气还真是言不由衷啊。
    “真的喜欢,怎么听上去还是不太高兴?下次姐姐送你更好的。”
    简舒月轻笑着,难得亲呢的话音里仍然是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顾唯听着不禁握紧了手机:“你知道的,只要是你送的,我不可能不喜欢的。”
    简舒月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少年的声音那么清越动听,她仿佛能凭空描绘出顾唯说这句话时的眼眸,专注的,认真的,像是注视恋人般的深情。
    年轻的男孩并不能分清亲情和爱情的界限,以至于很多言语都如此的暧昧模糊。
    但总有一天他会遇到真正的爱人,明白什么是灵魂的吸引,什么不过是血缘的亲近。
    顾唯听着话筒里的呼吸声,轻声问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画?”
    他知道简舒月学的是管理,并不是艺术,似乎也并不太感兴趣。
    简舒月回过神,脸上的笑意倏忽间消散了,语气恢复到往常的冷静自恃:“小唯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在她面前,顾唯从来不需要试探什么。
    顾唯紧抿了一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放松。
    “姐姐一直在关注我吗?”
    脱口而出后,他立刻懊恼起来,他在问什么呀……
    “不是,我是说……”
    简舒月打断了他。
    “你想问的是,我是不是在调查你的生活,你的学习内容,你的课余喜好,你参观过的展览,亦或是在你房间里悬挂的画作……”
    一个一个字的声音传入混沌的大脑,顾唯咬着牙,没有吭声。
    “那么我问你,小唯,你希望我回答‘是’,还是‘否”呢?”
    听筒里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沉默蔓延。
    简舒月用手盖住眼,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她为什么要逼顾唯,就为她那点龌龊不堪的私心吗?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成立的问题,没有一个弟弟的答案会是“是”的,顾唯这会只不过是因着本能不愿忤逆她。
    她又在干什么,她应该做回一个好姐姐。
    “那些都是谭晟选的。他看过你的画,我没有插手。”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传来一串盲音。
    简舒月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澄清了他的疑惑,甚至都没有等他的回复。
    顾唯的脸色在屏幕微弱的光照下明明暗暗,心绪乱作一团。
    他蹲下来,粗暴地抓扯自己的头发。
    油画里女神沉静的眼眸陷在黑暗中,无悲无喜,却好像在嘲讽他似的。
    ——
    男人醒来的时候,杜茵正坐在椅子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透出胸乳的睡衣,单手夹着一支烟。
    “醒了?”
    她瞥过眼来,将烟灰掸了掸:“你可以去告我,去警察局或者,直接用旁边的座机打110。”
    男人没有理会她,木然地把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
    只有穿衬衣时,他才略微皱了皱眉。
    正装衬衣的材料并不柔软,经过剧烈性事的乳头甫一碰触就产生了难耐的疼痛。
    杜茵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不敢告吗?”
    等不到男人的回答,她自己自顾自地继续:
    “是啊,A大最年轻的计算机系教授,被夜店老板下药迷奸,还神志不清地给人口交,多么精彩的新闻头条。”
    男人始终都没有看杜茵一眼,缓慢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身上大面积的吻痕终于被遮蔽住,他的视线挪到了远处的外套上,褶皱不堪地落在杜茵脚边。
    他走过去要捡,却被杜茵踩住了。
    男人喉咙里终于吐出两个字:“放开。”
    杜茵笑道:“教授真是冷静啊,方才在床上肏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男人又一次沉默了。
    他可以强硬地扳开杜茵的脚,也可以说一些软话诱哄杜茵,但他都没有。
    他的沉默却像刀子一样刺疼了杜茵的眼。
    “我给你下的药有致幻的成分。”
    纤细莹润的足从衣服上挪开,踩住了男人的手,顺着手臂,游走到男人的胸膛,
    “回答我,你肏我的时候,看到的是谁?”
    药效已经过去,男人对她的挑逗似乎无动于衷,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杜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冷冷的嘲讽,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你那位未婚妻吧。”
    大约是被说中了,杜茵看到,男人的脚步一顿,身体像是崩紧了。
    她却并没有觉得如想象般有意思,反而一股厌烦涌上来,将手中的烟彻底拧灭了。
    “今晚的视频我会发到你的邮箱。”
    男人回过头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没有想到杜茵竟然还拍了视频。
    杜茵看着他,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这不是怕你不忘了吗?我们一共试了……”她掰着手指数了数,“至少五六种姿势吧。”
    她看着男人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笑意加深:
    “在你们新婚之夜记得借鉴一下……教授。”
    回答她的是一扇被全力关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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