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酒意上头,唯祝煊坐在其中,清凌凌的,听他们粗着嗓门儿说话。
    男人好的不过就那几样儿,吃酒、听曲儿和狎妓。
    后者,他们不敢,怕那提刀来的赵大人会一刀一颗脑袋,跟摘西瓜似的。
    至于听曲儿,那也是分雅俗的,雅曲儿他们听不懂,无甚意思。淫趣儿倒是分外有趣,但那赵大人又黑了脸……
    最好的便是吃酒,气氛到了,关系自然会变得热络,只这回又是祝大人,说是什么家中娘子即将临盆,怕浑身酒臭味儿将人熏着了。
    这……这谁还敢再劝?!
    年前那上祝家闹事的流民,听闻被祝家夫人狠骂一通,小嘴叭叭儿的,事了将人送进了牢狱,如今还在牢里呢,如此谁还敢寻那小娘子的不快?
    就这还……
    敲门声响,众人循声望去。
    阿年头顶众人视线,硬着头皮进来,禀报道:“郎君,少夫人来接您了。”
    众人:“……”
    热烈的气氛顿时变得陈寂,只见那清凌凌的人起身,整了整衣袍,面色无奈道:“对不住,我家娘子近日脾气大,我便不留了,诸位用好。”
    说罢,他穿好大氅出门去。
    被劝酒喝得脸颊通红、眼神迷离的肖萍:“?”
    活学活用,他张口:“我家——”娘子脾气也大,我也先回家了。
    “肖大人,来,我再敬你一杯!”
    “我……”喝不动了。
    “来!喝!”豪气云天。
    “……”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祝煊伴着新岁的雪, 打马回了府,屋里的烘热赶走了他身上的寒凉。
    阿年口中来接他的娘子,此时正靠在软塌上, 膝上盖着皮毛毯子, 手边是糕点和茶水, 还有一碟子果干,舒服得让人嫉妒。
    没心肺的小娘子从话本子上抬头, 瞧见他, 还诧异道:“今儿回来的挺早啊。”
    祝煊心口一哽, 两步过去,捧着那白白嫩嫩的脸啃了一口, 立马遭得了小娘子的嫌弃。
    “祝二郎!都是口水!”沈兰溪凶他道,“浑身酒气, 离我远些!”
    只这男人似是没脸没皮, 脱了外裳,捏着她的下颌又来亲她, “自个儿尝尝, 我吃酒了吗?”
    沈兰溪霸道得很,她因怀孕饮不得酒, 也不许祝煊喝,她吃不得的东西, 祝煊也不能沾!
    唇齿交融,半晌后分开, 两人皆重了喘息,红了唇, 上面不知是谁的口水, 瞧着湿亮亮的。
    沈兰溪这回倒是不嫌弃他的口水了, 还咂吧了下嘴,品出点味儿来。
    “你吃了麻辣兔丁!”她怒目圆睁的控诉。
    祝煊:“……”
    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她那小香舌上,暗了神色。
    不仅甜,还格外好使……
    “我不管,我也要吃!”沈兰溪立马撒泼道。
    平日里倒是也能吃到,但因着身孕,那辣度少了一半,滋味便缺了大半,都不好吃了。
    祝煊可不敢由着她来,哄道:“明儿便是十五了,咱们吃暖锅子,你昨儿不是还馋吗?”
    沈兰溪也知吃不得,但就是想闹一下,听得这句,顿时如同被顺毛了的猫,退而求其次的道:“那成吧。”
    翌日,不到晌午,几人就聚在了老夫人院儿里,等着吃暖锅。
    沈兰溪亲自调的料,不过片刻便传来了香味儿,一大一小似是屁股底下坐了针,不断朝外张望。
    忽的,沈兰溪腹中一阵疼,霎时变了脸色,后背生了汗。
    “这是——”祝煊瞬间心惊,赶忙搀扶住她。
    “怕是要生了!”祝夫人急切道,又吩咐人,“去请大夫,让稳婆也来主院儿。”
    老夫人去如厕回来,屋里已经空了,不等她问,便听得嬷嬷说沈兰溪要生了,顿时也顾不得那烫好的锅子,脚下生风的往主院儿去。
    刚走两步,却又回头。
    嬷嬷不解:“老夫人?
    “让人将暖锅端去主院。”老夫人道,“头胎没那么容易生,她又那般馋,先吃上一口,也好有力气生。”
    嬷嬷颔首偷笑。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带着暖锅过来,老夫人便瞧见,她那事事沉稳的宝贝孙子在与拦在门口的女婢讲道理,她听了一耳朵,也算是知晓怎么回事了,挥挥手让女婢进去帮忙。
    屋里,沈兰溪被阵痛折磨得不轻,眼泪汪汪的还在委屈自己没吃到嘴里的锅子。
    绿娆伺候在旁边,心惊胆战,根本顾不得这事,骗人道:“等娘子生完了就可以吃了。”
    稳婆也在,听得这话,在心里默默辩驳一句。
    生完得吃糖水鸡蛋,喝猪脚黄豆汤下奶,哪里能吃得锅子?
    “少夫人别急,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了。”稳婆不走心的安慰一句。
    正说着话,只见祝煊进来了,手里端着碗,碗里盛着暖锅烫熟的肉片和丸子,被酱料裹着。
    沈兰溪顿时吞了吞口水,一双眼睛黏在了上面,委委屈屈的唤:“郎君~”
    小娘子本生得明艳,此时额上布满了汗,一张脸也煞白,惹人心疼的紧,祝煊上前,喂她吃饭。
    “先吃几口垫垫,我让人去买了麻辣兔头,一会儿生完就能吃了。”
    稳婆欲言又止,还是没说。
    郎君懂得什么,一会儿她去与当家老夫人叮嘱几句才是。
    绿娆见状,让开床边的位置,去给她家娘子端水喝。
    眼瞧着这碗吃完,稳婆赶人,“瞧着是要开始生了,大人在外面等着就是,不可再进来了。”
    妇人生孩子,哪有郎君跟旁边儿盯着瞧的?
    祝煊倒是没再辩驳,喂着沈兰溪喝了水,哄道:“我在屏风后,你好好的,一会儿喂你吃麻辣兔头。”
    阵痛再次袭来,沈兰溪疼得说不出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祝煊立在外面,屏风遮挡不住什么,沈兰溪疼得吸气的声儿不断往他耳朵里冒,整个人心焦得很。
    不过,老夫人猜错了,沈兰溪这胎生得甚是顺利,也只是开口时遭了点罪,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
    婴儿哭了两声便停了,很是克制,就连沈兰溪也仰着汗湿的脸,巴巴儿的说了句:“可以吃饭啦!”
    祝煊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脸,将她脸颊上黏着的一根发丝拨到耳后。
    沈兰溪生了个小娘子,皱皱巴巴红彤彤的,但是瞧得出,眼睛很亮,像极了沈兰溪,鼻子和嘴倒是与祝煊相像。
    老夫人与祝夫人稀罕的瞅着,热切的低声说话。
    祝允澄站在旁边,瞧着那小丑娃娃,有些失望。
    竟是个妹妹!
    是个妹妹便罢了,但为何是个丑妹妹!!
    分明沈兰溪长得那般好看,他父亲也俊朗,妹妹却像个肉丸子!!!
    “……这小腿儿还挺有劲儿。”老夫人脸上的褶皱都透着笑,“就是瞧着懒,随了她阿娘。”
    祝夫人也笑,“懒一些也无妨,勤快了就要干活儿,累的是自个儿。”
    老夫人被这话一噎,仔细思索,倒是也没错。
    像是沈兰溪,她就从未见她干活儿,不是吃就是喝,过的极为舒心自在。
    自家的曾孙女,老夫人自是疼的,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懒一些好。”
    祝允澄:“?”
    曾祖母素常教导他时,说的可是要勤学苦练啊!
    小少年搔搔脑袋,忽的又捏紧了拳头,眼睛里绽开光芒。
    好像也对,他学了本事,才能保护弟弟妹妹的!
    哦,他没有弟弟了,只有妹妹。
    生完两日,沈兰溪摸着自己像是扁了的皮球一般的肚子,还是不甚习惯。
    之前那突然压得她喘不上气的重量消失了,换成了枕边只知道睡觉的小孩儿。
    肉团子有点胖,红红的,脑袋上也小鸟拉了粑粑似的。
    沈兰溪手欠的戳了戳她的脸,没碰两下,将人生生戳醒了。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只见小胖子忽然咧了咧嘴,与她笑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继续睡!
    那模样……是在哄她?
    沈兰溪嘿嘿笑了声,与她小脑袋挨着,也闭眼睡了。
    生孩子到底是劳力之事,沈兰溪整整歇了五日,才觉得缓过来了些精神。
    小十五有奶娘和阿芙照顾,府中有祝夫人替她打理,她万事不愁,很是省心。
    十五是老夫人给小孩儿起的乳名,老夫人虽是想让沈兰溪亲自奶孩子,但他们夫妻都没这个打算,她也便没再提了。
    府中的奶娘是两个月前便找好的,生怕不够,祝煊竟是找了两个,还都是沉默木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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