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茨道,“衣服在椅子上。”
    林微微卷着被子翻身去撩衣服,转过来一看,顿时眼黑,托住额头对舒尔茨道,“哦,原来你也裸着……”
    舒尔茨理所应当地道,“必须的,不然怎么给你解冻。”
    她崩溃地道,“那为什么连内裤也脱了?”
    “因为我上床没有穿衣服的习惯。”说着他就这么站了起来,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从容不迫地穿上衣裤。
    舒尔茨穿好衣服,问,“有谁想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吗?”
    没人回答,舒尔茨摸了下鼻子,自己走了,走到门口,停住脚步,道,“别忘了帮我锁门。”
    走了一个,屋里还剩下两男一女,气氛诡异切紧张。赛蒙和弗里茨就跟两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一个惊呆了,一个气炸了,看得她压力山大。
    在四道目光激烈而炽热,尤其是弗里茨的那双狼眼,让她完全无法正视。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哀叹一声,还是让我冻死算了。
    ****
    天越来越热,黄沙地上一棵树也没有,正午的太阳能把大地烤熟。和当地人商议,调准了工作时间,5点起床开工,12点收工回家。
    这么热的天,林微微一冲动,三两下把头发全给剪了。不图好看,就图个凉快。上完课,到了回巢时间,舒尔茨还迟迟不来,估计又被什么耽搁了。
    索玛里在里面整理教学材料,插不上手,她就坐在茅屋底下乘凉。闲着没事,掏出护甲油给自己涂指甲。这个护甲油有点颜色,在阳光下一照,透出淡淡一层粉色光晕,挺好看。在德国也不算什么,不过闭塞的阿富汗,就成了新鲜货。
    几个当地的女孩子从没见过,可能是觉得好奇,便围着她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林微微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所以也没在意,涂完第十个手指,小舒子的装甲大队终于浩浩荡荡的来了。
    没想到弗里茨也跟着一起来了,看见他,林微微不由吃了一惊。弗里茨和舒尔茨,两大帅锅并排站一起,真是养眼,让这茅庐小土屋蓬荜生辉。
    “嗨,长官!”她站直身体,学着平时士兵操练的动作,给两人敬了个礼。
    见她笑意盈盈的,弗里茨心一动,走过去,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低头送上一个法式热吻,就当是回礼了。
    见他们那么亲热,旁边阿富汗小孩一阵哄笑,一边刮着脸,一边大声叫着,“羞羞脸。”
    林微微被他亲得脸皮发红,推了他一下,提醒道,“唉,有人看着呢。”
    他扬了扬眉,就是有人看着才这样做。
    对于他的敌意,舒尔茨只是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走进教室去叫索马里了。
    “你怎么来了?军事顾问不是只要呆在司令部指挥吗?”
    弗里茨拉起她的手,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有些迟疑,“去哪啊?要不要告诉舒尔茨一声。”
    “你怎么老想着他?”他不满。
    “废话,他是我们区老大!军令如山,万一军法处置……”
    “他不敢。”
    弗里茨拽着她的手,见她撅着嘴,便道,“我们不走远,就在这附近。”
    绕过小学,走过去不到一条街,后面一片荒山。低头望去,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居然有一大片淡紫色的花海。
    林微微有些惊讶,道,“这里怎么有薰衣草。”
    “不是薰衣草。”
    “那是什么?”
    “罂粟。”
    “啊?”她顿时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大一片,价值多少?”
    “120万欧元。”
    “天。”她脑筋一转,顿时心里有了个数,“你今天来这,该不会是因为这片罂粟地吧?”
    弗里茨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还挺聪明。”
    她白了他眼,道,“那现在呢?你们决定怎么处理?是一把火烧了,还是给北约,还是还给当地居民?”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你们要是不还给当地居民,恐怕要乱。”
    弗里茨笑道,“这里已经够乱了。”
    “也是。”
    回到学校,索马里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差他们俩了。见所有人都等着,林微微急忙收拾东西。放好书本,她突然意识到,桌子的指甲油不见了。
    瞧她神色有异,弗里茨问,“怎么了?”
    指甲油被偷,这事可大可小,这个民族信奉古兰经,不知道小偷会受到什么惩罚。林微微不想把事弄大,所以挥了挥手,把事给抹过了。反正也就是一瓶指甲油,谁要送谁。
    她不说,弗里茨也没多问,各自上了车。
    黄土坡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车子上下颠簸地厉害。除了司机和副驾驶,后座的人全都东倒西歪地瘫在座椅上。
    勉强坐直身体,向外望去,车轮扬起了一片沙尘暴。在阳光底下,只见路边有光一闪,像是一面镜子,林微微眯了眯眼睛,想看得更清楚。
    “今天是阿富汗人的赶集日?”
    索马里道,“好像是……”
    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在这时,前方陡地发生了异变。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德军部队的第一辆车子压上了地雷,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让地面一震。司机一脚踩在刹车上,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无线电设备里传来了舒尔茨急促的声音,“我方遭到攻击,右侧发现敌方。全部人员立即弃车!”
    不需要他再重复第二遍,弗里茨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跳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将林微微和索马里一手一个拉了下来。
    没时间废话,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找地方躲起来,但不要离开我们德军视线范围!”
    事情紧急,两姑娘虽然恐慌,但也极其配合。所幸,这次遇袭,弗里茨和舒尔茨都在,他们一个是ksk精英,一个是二战精英,要对付那群游击队还是有点把握的。
    这样的场景在德国军营模拟了无数遍,再加上有力的指挥,大家很快从絮乱中镇定下来。平日严酷的军训让他们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地掩护志愿者躲入掩体。
    藏身在集市里的这群恐怖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看见德军中了埋伏,机不可失,随即打响了第一枪。子弹弹飞的声音惊动了正在赶集的阿富汗平民,他们抱头鼠窜,驴子的惊叫,伴随着商铺的倒塌,交杂在一起,乱成了一片。
    要是光比装置设备,毫无疑问德军占上风。可问题是,这里除了塔利班的人,还有普通老百姓。德国人的武器不能殃及无辜,而这些人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当掩护,钻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偷袭,一时半会儿,德军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次随行的一共有30个多人,除了4个unicef的志愿者,其余25个人都是舒尔茨的同事,既然当了上司,就必须对他们的生命负责到底。
    舒尔茨从容不迫地将手下分成ab两组,一组全力进攻,一组进行掩护。
    来到阿富汗两个月,林微微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战争世界,面对生死较量的时候,完全没有侥幸可言。
    弗里茨这人向来铁石心肠,如果死几个阿富汗人能降低自己同伴的伤亡,他毫不犹豫地将坦克的炮头转向集市。
    “炮兵准备……”
    “没我的命令,谁敢开火?”舒尔茨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弗里茨一耸肩,甩开他的手。
    “我们德国人是来维和的,不是来添乱的。”
    “狗屁!”
    弗里茨和舒尔茨,两人一个出生20世纪10年代,受过战争的冷酷洗礼;一个出生20世纪80年代,人权至上;前后相差70年,所处的立场和处事风格自然也完全不同。
    “弗里茨,你只是随军参谋,没有官衔。现在我以上尉的名义命令你归队,一切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否则军法处置!”
    弗里茨被他气出内伤,捏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向汽车,道,“算你狠!”
    枪战仍然激烈地进行,有人受了伤,随行的医疗人手不够用,情况紧急。已经向总部申请援助,但这里离基地还有一段路,就算调用军用直升机,也不得不等。
    无辜受波及的阿富汗平民基本逃离现场,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仍然蹲在水井下面。那里倒是个死角,双方的子弹都射不到,可她受到了恐吓,偏在关键头上站了起来。枪打出头鸟,这一下,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她年龄还小,被这激烈的战争场景吓坏了,迈开步伐往德军这个方向狂奔,企图寻求庇护。
    乱枪之下,想过去救援是不可能的。德国人说的话,小姑娘完全听不懂,见状,索马里不顾危险,探出身体,挥手用波斯语大声叫道,
    “别动,坐在那里别动!”
    她动作幅度那么大,林微微吓了一跳,心急慌忙地将她拉低,斥责,“你疯了!”
    舒尔茨和他的战友也纷纷示警,可是那女孩子显然是吓懵了,拼了命地往他们这里跑。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只能尽力掩护掩护,可是,越是想救,就越是救不了。那些塔利班的人根本不把这条性命当回事,只听啾的一声,子弹瞬间射穿了小姑娘的心脏。
    她扑倒在地,一动不动,立即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时间停止了一秒!
    连小孩也不放过,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舒尔茨很少动怒,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火了,按响身上的对讲机,毫不犹豫地下令,“用坦克开火。”
    “可是……”
    “开火!”
    闻言,弗里茨闷哼了声,“早就该这样!”
    坦克和步枪,两者间的威力天壤之别。集市变成战场,当地人早就跑了个精光,剩下的都是些浴血奋战的恐怖分子。
    一个炮弹过去,把石头水井都炸上了天,天地间一声轰鸣,这个世界刹那太平了。僵持了几分钟,德军出动,替伤员验伤,检查敌方尸体。
    索马里手脚并用地从坑里爬了出去,跑去查看那个女孩。林微微跟在她身后,想去照看其他伤病员,然而,就在此刻,再生变故。
    一颗子弹从她面前飞过,射入黄土,扬起一阵风尘。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在坦克轰炸下,那些塔利班还没死绝。
    身临险境,她心脏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随后赶到的弗里茨一把扑倒在地。于是,那颗原本应该射在她身上的子弹,登时射中了他。
    ☆、第一百零五章 惊险阿富汗(六)
    见他倒在自己身上,林微微的心脏停止了一秒,立即狂跳起来,一颗心几乎被恐惧撑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她怎么办啊?
    “弗里茨,弗里茨!”她摸索着他的脸,情急之下,眼里飚出了泪。这么热的天,背脊却冰冷一片。
    他闷哼了声,睁开眼睛,抓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用力握紧,叹息,“我还没死。”
    她抵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语无伦次地问,“子,子弹射中了你哪里?”
    看她反应这么激烈,眼底满是焦虑和关心,弗里茨抿起嘴,心里幸福得开了花。爱,这就是森森的爱意啊!
    心情一激动,他得意忘形地扯出一抹浅笑,低头想去吻她的嘴。生死悬一线,他不担心自己生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吃她豆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她又急又气,想推开他,可又怕碰到伤口,最后头一歪,躲开了他的偷袭。
    弗里茨扑了个空,亲了一嘴的泥沙。转头瞧见她皱着眉,咬着唇,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这才收起了玩心,伏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没事,我穿着防弹衣。”
    林微微看着他一怔。
    卧槽,原来是在耍她玩!眼底的担忧立即转化为愤怒,心口一松,拳头一紧,她使劲地捶他的胸膛,怒吼,“你个混蛋!到底还有没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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