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霁说完,亲手替他把门关上,这才消失在了门外。
    灰霁倒是没有说谎,他的房间很大,比楼下的普通房间几乎大了足足四倍。客厅里有一个大大的露台,能够180度欣赏海景。
    颓不流拉开门走上露台,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飘来,吹得窗帘哗哗作响。颓不流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出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在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绒。脚一踩上去就留下一个鞋印。
    船舱里温暖如春,室外确是海风凌冽,颓不流站在阳台上,不一会儿就被冻得手指冰凉。
    他转身准备回去,然而还没来得及开门,房间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灰霁这么快就回来了?
    颓不流还没来得及进屋,很快,门外走进来两道黑影,手里拖着一个女孩儿。
    颓不流脚步一滞,迅速躲到了窗帘身后。
    女孩儿似乎是被迫的,她嘴被绑着,脚步踉跄,只能发出阵阵呜咽声。
    黑影把人丢在床上就离开了,很快,大门再次关闭,房间内只剩下那个被捆住的女孩儿。
    颓不流这才从露台走进客厅。
    女孩儿穿着精致的晚礼服,面容秀美,只是此刻被捆绑,多了几分狼狈。
    颓不流走到她面前,冷冷询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唔……不要过来……”女孩口齿不清地拒绝,被颓不流吓得连连后退。
    被强迫的?
    而且看她泛红的脸,似乎喝了不少酒,但靠近却并没有闻到酒味,难道是被下了药?
    别人给灰霁准备给的?
    颓不流眉头一皱,冷冷出声:“不知道你被谁带来的,但我对你没兴趣。”
    女孩儿这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她抬起眼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颓不流。
    颓不流认出了她:“你是恒千地产的千金朱粒?”
    对方一愣,连连点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见她嘴巴被绑,颓不流又道,“我可以帮你解开,但你不许叫喊。”
    朱粒立刻点头。
    颓不流帮她解开丝巾,朱粒喘了一大口气开口,漆黑的眼中满是祈求:“救救我!我不是自愿的!”
    “可以看出来,”她衣服都乱了,颓不流又帮她解开手腕的绳子,目不斜视道,“你现在状态很糟糕,我送你去医务室。”
    朱粒一愣,又连忙摇头:“不行,不能去医务室,他们会知道的!”
    颓不流动作微顿:“他们是谁?”
    “我的父亲和继母,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催婚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说到这里,朱粒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们为了能够攀上季家这棵大树,甚至不惜对我下药,用这种方式把我塞进季家联姻!”
    颓不流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今晚没有过来,灰霁将面对怎样的指控……
    即使他们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当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出现在房间,灰霁也是百口莫辩,有嘴说不清。
    颓不流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语气沉沉:“我送你回房间。”
    “不行,房间也不能回去。”朱粒抓着西装瑟瑟发抖,“我回去就会被发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去……我可以去……”
    朱粒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
    因为她绝望地发现,偌大的一艘船上,竟然找不出一处她的容身之所……
    其实不止是这里,自从她失去母亲后,自从继母生了儿子,自从父亲把她当成联姻工具,家里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在乎她的喜恶,他们只看到了她的身份,只在乎她的生育价值。仿佛她只是一件商品,随时可以出售换取金钱。
    家人都这么对她了,她还能去哪里呢?
    “我送你去我的房间。”一道微沉的男音响起。
    朱粒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颓不流站在她面前,目光沉沉:“晚上我不在,房间里只有你一人。”
    朱粒这才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太谢谢你了。”
    颓不流扶她起来,没有过多肢体接触:“还可以走吗?”
    “可以的,”朱粒扣上西装扣子,眼眶逐渐湿润,“谢谢你。”
    朱粒穿着一袭华贵的拖地晚礼服,哪怕披着西装也太过招摇。颓不流从灰霁衣帽间里找了套男装让她穿上,这才谨慎地把人带回了房间。
    离开前,颓不流又叮嘱:“记得反锁门,最好也不要叫客房服务。若是明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可以通过这个电话联系我。”
    颓不流说完,留了张名片在桌上。
    房门关闭,朱粒握着那张名片,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素昧平生的人,尚且能如此替她考虑。可她那些血亲,却以为她着想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
    回到房间后,颓不流开始担心灰霁的处境。
    但现在贸然离开并不明智,万一灰霁回来后发现他不在,反而会引出更多的麻烦。
    更何况,既然对方把朱粒送到灰霁房间,就证明这一行为应该不会在其他地方进行。
    颓不流想了想,还是给灰霁打了个电话。
    “嗯?怎么了?”灰霁似乎并不知情,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讶。
    颓不流沉默片刻,这才开口:“你没事?”
    “没有,”灰霁摇头,忍不住有些开心,“你想我了?”
    颓不流正想把朱粒的事情告诉他,电话那头远远一道声音传来,似乎是季璋在催促。
    “季霁,走了。”
    颓不流顿了顿:“你和季璋在一起?”
    “嗯,他说有事情要说。”灰霁满脸嫌弃,“也不知道什么事非要大半夜交代。”
    颓不流长话短说,径直道:“我在你房间里发现了一个被下药的女人,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我预计他们还有后手,你暂时不要暴露。”
    被下药的女人?!
    灰霁眉头一皱,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颓不流:“我没事,你注意安全。”
    灰霁挂断电话,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没有想到那些人会如此放肆。竟然敢把人安插在他房间……
    说到底,季璋半夜叫他出来就很可疑,什么事情非要大半夜说?
    “说吧,”灰霁抬眸看向季璋,“找我什么事?”
    季璋这才提起了正事。
    他看向灰霁,几乎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当初认回灰霁只是为了继承砝码,对他这个人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却没想到灰霁比他想象中更加优秀,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今晚你做得很好,”季璋欣慰的点头,“如果你从小养在我身边,一定会变得更优秀。”
    灰霁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那你怎么不养我?”
    季璋:“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也不知情,要是灰兰没有带着你独自离开,我也不会……”
    “够了,”灰霁冷冷打断他的话,“再不说话我走了。”
    季璋这才放弃培养感情,直接道:“我打算把羲和汽车的事业交给你打理。”
    “交给我?”灰霁冷嘲一声,凉凉开口,“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季翰默自己的事业吧?”
    “名义上是,但季翰默所做的也只是花钱卖技术做管理。如果不是家族扶持,他不可能创办这么大的公司。”季璋对灰霁寄予厚望,直接道,“既然他可以,那你为什么不行?”
    乍一看很诱人,对他寄予厚望,但实际上,这不过是季璋让他和季翰默互相牵制的手段而已。
    把他派去羲和汽车,一方面,杜绝了自己干涉他事业的可能,另一方面,还可以让他和季翰默互相牵制。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口口声声说对他很抱歉,可他现在做的,和当初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灰霁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回来争夺家产的。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灰霁冷冷道。
    季璋:“你说。”
    灰霁开口,野心勃勃,像是伸出獠牙的猛兽:“我不仅要羲和汽车,我还要他们一家的全部产业。”
    季璋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却也有些警惕:“为什么这么狠?你和他们有仇?”
    “没有,”灰霁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季璋没有太过怀疑,这种家庭本就毫无亲情,只是利益。灰霁在外流落二十年,和他同样出身的季翰默却坐拥一切,尽享荣耀。
    他心有不甘也很正常。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灰霁的这一份不甘,才更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柄利剑。
    “如你所愿,”季璋点头,抬手想拍他的肩膀,“我会把你失去的一切,全都补偿给你。”
    灰霁起身离开,不动声色地躲避了他的触碰。
    季璋有些尴尬地放下右手,很快又若无其事道:“既然决定去羲和汽车,那我带你去和翰默打个招呼。毕竟是一家人,明面上不能闹得太难看。”
    “真是麻烦。”灰霁啧了一声,不情愿地跟着走了出去。
    季翰默坐在休息室,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尴尬。
    他端起一杯酒,态度亲切而随和,仿佛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弟弟,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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