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许清秋同意莫怜将婚期后延至她毕业以后,莫怜和贺州确认了时间,拍摄顺利的情况下,她应该能在那之前杀青。
    不过这样紧密的行程,自然是没空实习的了。当贺州看到莫怜面色尴尬地递给他自己的实习证明时,神色复杂得简直像被硬塞了一大口馒头:“你这个……实习证明……没关系,我找个朋友帮你签一下吧。”
    大学生是真的很不容易。
    几日后莫怜收到那张实习证明,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贺导……您这是什么朋友啊……”上面鲜红的公章赫然可见:“宁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她原本以为贺州是随便找了个小公司给她走一下形式而已,怎么搞到宁城集团的章子的?!
    “这……可能因为你是T大的学生吧!”贺州哪里想到,他原本只是打了个电话给顾边城助理问一下要不请顾氏哪个子公司盖个章子,结果对方直接拿宁城的章子来了,说是顾总授意的。
    只是难为他要怎么编理由了。顾总说着不必安排见面,结果几次都看到顾总的车载着莫怜来片场,贺州还得忙着给两边打圆场,真是手忙脚乱。
    但即使莫怜背后没有顾边城撑腰,他也不得不说,单论外貌和演技,再加上她自身那种独特的气质,莫怜出名只是时间问题,有天赋,肯努力,又美得独树一帜,许炽夏真是给他送了个最佳女主角过来。
    本来这部片子就是作为艺术片打算冲奖的作品,上不上院线倒不重要,顾边城给他的投资也让贺州放了心大着胆子去拍,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就这样,《魅》作为莫怜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于她大学毕业前夕正式杀青。毕业季也飞速过去,大学匆匆四年,就此完结。
    也正是毕业后,莫怜才和许清秋说了自己拍戏的事情。彼时二人正在准备婚宴,莫怜心觉还是应当向他坦白。
    许清秋那时正在看一套瓷器,听见她说的话,一瞬间,那套瓷器全数从展台上摔落,跌得粉碎。
    “你说什么?”他没管那一地碎片,上前一步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举在眼前:“你为什么骗我?!”
    “清秋,我没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太过触痛,令她记忆里极度恐惧的暗面瞬间翻涌而上,莫怜强撑着浑身发抖的身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旁边的店员说:“不好意思,这套瓷器多少钱,我赔给你……啊!”
    “说话!”许清秋把她又往前扯了一步,一地瓷片,莫怜险些没能站稳,差点摔在那些碎片上。
    “许清秋!”莫怜也火了。她不管对方把她攥得死紧,拼足了十成十的力气把他甩开:“你冷静点!”
    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合,她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威胁他也不是不可能。
    许清秋被她狠狠甩开,脸色几乎差得要杀人。莫怜拧着眉头瞥了他一眼,随即跟着店员去结账,走过他身边时一个眼神也没给。
    那套瓷器自然也价格不菲,莫怜倒吸了一口凉气,刷卡付账。她刚拿到片酬不久,付得起这钱。
    结完账,她捏着小票,回去找许清秋。
    对方已经在外面等她。脸色倒是没有刚刚那么差了,只是依旧阴沉。
    许清秋听到“演戏”两个字时简直要当场把莫怜拖回家里锁起来,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一世明明他已经答应和莫怜交往,明明都要结婚了,她还是会去演戏!
    那么下一步呢?她又要离开自己,攀上顾边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几乎要疯了。
    许清秋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用尽力气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掐她的脖颈,尽管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小怜,别去演戏。”
    他尽力放缓声线,温和地对她说。
    莫怜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忍耐。许清秋一向如此,不允许自己超出一点他的控制,更别提瞒天过海,去做他最讨厌的事情了。
    他恨不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下,恨不得自己的生活里只有他,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依靠。
    许清秋愿意给她买各式各样的奢侈品,填满她的物欲。但是他从来不真正关心她在想什么,做什么,他只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地依赖他,喜爱他。
    就连她听不得东西摔碎的声音这件事,他也全然不知。
    莫怜低着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我很讨厌东西摔碎的身影。”
    “不要在我面前摔东西。”她语调冰冷。
    许清秋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那部戏已经杀青了,我本来就不需要再去。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拍了。”她盯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化石花纹,一只被凝固的海螺,被打磨光洁,陈放在大厅里,任人践踏。
    莫怜轻轻拥住许清秋,靠在他耳侧轻声说:“对我好一点,清秋。”
    婚礼没有请太多的人,是莫怜的意思。因为在S市举办,只有她父母来。许清秋那边来了他的同学和导师,许炽夏在外市,不回来。
    婚礼前夜,莫怜一个人坐在房内。她没让任何人陪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朋友。有可以问好的点头之交,但没有能陪她度过婚前一夜的密友。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一段幸福婚姻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她从小说里读到过,但那毕竟只是幻想。更多的婚姻是她亲眼见证的一个又一个悲剧,那些女人在婚姻中被消磨,无论美貌与否,最终都变为一副疲惫而麻木的模样。她们的丈夫英俊或不英俊,大多不英俊,不消多少时日就变得大腹便便,浑身透露着烟酒气息,对他们的妻子幺来喝去,或者也同样疲惫,似乎和他的妻子多说一句话都令他反胃。
    这才是婚姻。婚姻是消磨精神的坟场,是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生命的盛大谎言。再牢不可破的爱意都不可能在经年累月的婚姻生活中留存,它们只会随着柴米油盐,随着妊娠纹和松垮的阴道,随着逐渐失去耐心的对话和怒无可遏的争吵甚至殴打中眼睁睁变成一地狼藉。
    她在害怕。她怕得浑身发抖。
    她不想成为她母亲。不想再听一次瓷器破裂的声音。
    直到许清秋身着礼服,站在她面前时,莫怜仍觉得恍惚。她穿着高级定制的纯白婚纱,无数颗水晶缝在薄如蝉翼的轻纱上层层迭迭,数米的头纱缀着碎钻如同银河一般。她手上捧着水滴捧花,昂贵的进口花材垂吊而下,艳丽的玫瑰与纯洁的铃兰相得益彰。
    这是一场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婚礼。梦中的婚礼。
    对,她选的曲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是她高中时最常听的曲子。
    莫怜睁眼望着许清秋,这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六年来的千百个夜里,她都思恋着这一张面庞入睡。
    她十六岁时从他手里接过那包手帕纸时,是否想到会有一日,他们真的结为夫妻?
    从此他们将共枕而眠,成为对方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那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振聋发聩地响起:“他是你从十六岁起就深深爱着的人。”
    “他的爱是你将灵魂同魔鬼做交换时,第一件想要的东西。”
    “他是你所追的天上月,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现在他就站在你眼前。”
    “嫁给他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
    “他说他爱你。”
    “你想要他的爱。”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无论人生顺逆,贫穷富裕,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快乐还是忧愁……
    “……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许清秋攥着她的手,滚烫的温度刺过布料,灼得她肌肤发痛。
    “永远和我在一起。”他盯着莫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作者的话:写这一段的时候一直在听《笼》,“答案写在笼中只为困住你”……
    真的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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