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已过子时,本该寧静入夜的的皇城如今却是灯火通明,大殿的龙椅上端坐着面罩寒霜的天子玄武帝,底下成排立着的则是为数眾多的文武大臣,各个的脸色都十分凝重,他们从早到晚已在此议会多时,期间还不断有探子进来回报各地的消息。
    「报!」探子获允入殿,面朝天子跪地覆命。
    「镇国大将军亲自率领了一支精兵出城,一路往西北一带而去,但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我方目前尚未掌握他们确切的位置。」
    「报!西南边界之处有流民之乱,乔装成我方士兵打伤了月蒙氐的百姓,引起民怨高升,群体集结在边界之地要我方给一个交代。」
    「报!北蒙国太子在微服巡访之时遭刺,性命垂危,目前已发布通缉令,封锁住国界,并严禁他国之人通行,因此中蒙之间的通商道路也将暂时中断。」
    「报!」
    当探子再次踏入大殿,玄武帝已按耐不住火气,重重的槌击着龙椅,让一干朝臣全数跪落于地,惊惶的承受这天子之怒。
    「到底又是什么事!全部一起说出来!」
    探子被这天威给吓得匍匐在地,颤抖的回道「回陛下,西北边防似有乱军结盟,纵火焚烧了我方驻扎之地的军粮,如今大火虽灭,可要补运粮草过去也将费时多日,若北蒙国可援助我方,将可解燃眉之急,可现今北蒙已封锁边界地带,我方使者也无法传递消息进去。」
    听完了情报,玄武帝的面色更是铁青,他握紧拳头冷冷的扬声道「很好,这连环之计下的可真好,一步一步的,等四方乱事一起,小火生成了大火,再伺机将我弘盛王朝一举歼灭是吗?」
    「陛下息怒。」眾大臣齐声道。
    「要朕息怒,你们就给朕拿出解决的方法,不要像群草包似的只知道附和!」他的一双厉眸狠狠扫过眾大臣,而后落在始终低着头的相国身上,寒声道「相国,身为我朝宰相,你倒说说现下这乱象究竟该做何解?」
    闻声,老迈的相国连忙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愈是在此动乱之际,我方愈是得沉着以对,趁事情尚未扩大之前,想方设法解决一桩桩乱事,从旁各自击破,自可化险为夷。」
    「相国此话说得头头是道,可要如何解决四方乱事,倒是拿出点实质的主意来。」玄武帝沉声道。
    「陛下,以老臣所见,我方西南边界驻守之地应加派强兵镇压乱源,以我朝富强的兵力,要收拾那些流民绰绰有馀。至于西北边防之乱,既如探子所报,九王爷的精兵如今正朝着西北而去,那么到时有九王爷坐镇大局,应当能安然平定乱事,还请陛下宽心。」
    耳边听着相国之言,玄武帝冰冷的眸子定在他那看似忠心为国的模样,心里深深思量着……这相国自从失势后,这些年始终低调行事,面对被削弱其权,以及在朝堂之上所受的百般刁难,他也未曾有过任何反抗,顺从接受任何安排,若非过去曾在争夺大位之下数次受到相国的奸计所陷,他还真会信了那口若悬河的辩才之能,重用了相国。
    在心底计量了一番,玄武帝肃声回道「相国的见解,是有几番道里,可国之败亡,往往都从轻忽了事态的严重性开始,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眾卿可切莫轻瞧了现下的处境,明白吗?」
    「是,陛下。」
    此后,玄武帝和臣子们继续商议如何解决眼下的桩桩乱事,在此期间,闭关多日的庞国师也现身,加入这场漫长的议会里,直到隔天晌午,他才让臣子们退朝回府稍作短暂歇息。
    待眾大臣都退出了殿外,庞国师也起身端立于殿前,拱手朝玄武帝道「陛下,是老臣来迟了,未能及时为皇上解忧,恳请陛下恕罪。」
    「庞国师无须自责,你也不过是奉了朕的命令,何罪之有。」玄武帝摆了摆手,随即道「这解药,国师可是炼出来了?」
    「回陛下,老臣无能即时製作解药,但却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这么说,朕那九弟身上的奇毒,是有法可解了?」
    「是,确实有法可解。老臣闭关这几日,翻看了这些年在外蒐集的医书,这才发现王爷身上的毒来自西北天山一带,在其高山上有一种紫花,名为碎心草,花芯藏毒,其叶片却有解毒之效。」
    「西北天山?那里不是汴梁国的领域吗?」
    「正是如此。」
    「好,那就即刻派人前往取材,将那解药给带回来。」
    「老臣已先行派人出发了。」
    「好,做得好。」玄武帝的面色稍缓,但不一会儿,忧心的神色又起,道「解药虽找到了,坏就坏在朕的九弟至今不知身在何方,他伤重未癒,居然就这么率兵出了城,连朕佈在各地的探子也无法确切掌握其行踪。」
    「王爷向来不是个莽撞之人,会让他如此乱了分寸,老臣猜想,应当和王爷捨身护守的那位姑娘有关。」
    「喔,又是为了她?」玄武帝仔细一想,确实极有可能。
    当日听闻龙玄夜中刀受伤,他就立即派人去调查此事,也才知道他九弟身边竟有这么一名女子的存在。
    「国师,你曾说那名女子的真实身分,有可能就是还魂后的宫雪初是吗?」玄武帝再次确认道。
    「是的,老臣虽尚未亲眼见过那名女子,但依老臣推论,应当就是还魂后的九王妃没错。」
    「若是为了她,也难怪九弟如此急切的率兵出城。」玄武帝一脸恍然的支着眉心,沉声道「策划这一切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算准时机步步进逼……从九弟遇袭,容妃也刺杀朕未果,直到现下一件件乱事不断,看来就如国师先前所预告的,这护国龙气一衰弱,就会引来动摇朝政的灾劫,如今九弟又不在朝中,若战事再起,只怕……」
    「陛下先别过于担忧,这些乱事怕是那有心之人早已策画良久,就是为了想要看我们自乱阵脚,藉此引起动乱,因此在这时刻,我方更得以静制动才是。」
    「此道理朕自然明白,可这四方窜起的乱事若不尽快想办法解决,叫朕如何能安心。」
    庞国师思忖半晌,突然问道「陛下,容妃可还在天牢里?」
    「没错,她人被羈押在天牢里已有数日,但她神智不清,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几日,老臣在闭关之时也查了容妃的病症,依那样子看来,似乎是被下了蛊毒。」
    「蛊毒?」玄武帝神色一沉,道「国师是指那边疆民族的古老术法巫蛊之毒吗?」
    「正是如此。」
    「可这容妃日日待在皇宫内,怎么会遭人下蛊呢?」
    「陛下您可记得,一个月前,大明禪寺举行了一场法会,容妃的母亲早年出家,于今是那寺里的住持,而容妃也因此而受邀至禪寺里小住三日。」
    经庞国师一提,玄武帝依稀有了些印象,他记得容妃曾向他稟报此事,而他也允了。
    「国师的意思,难道是那间禪寺出了问题?」
    「回陛下,老臣也只是猜测,不敢妄作断言,只是现下情况紧迫,老臣以为任何一点蛛丝马跡都得详加调查,以绝后患。」
    玄武帝凝思半晌,回道「国师说得没错,如今一想,那大明禪寺上回的法会办得盛大,诸多大臣受邀前往,甚至连相国也在其中……于今国难当头,这些细节都极可能是关键,不得轻易放过。」
    语毕,玄武帝立即指派了人马前去大明禪寺暗中调查,待此事交待完结,他仍未卸下心头的大石,忧虑的再次朝庞国师道「护朝龙气一乱,内忧外患不断,朕实在难以心安。庞国师,你这几日观星象,可有看出些什么徵兆?」
    「回陛下,经由老臣卜卦推算,此回我朝镇国龙气之衰,也和九王爷的天命之星有着莫大的关连,此孤狼星近日红光闪烁,易遭大劫,若有幸渡过此劫,方可保数十年之安和,若过不了此劫……」
    「如何?」
    庞国师顿了顿,面色深凝的续道「若过不了此劫,我朝江山社稷也将面临翻转的命运。」
    「翻转……」玄武帝的心头一凉,好半晌才沉声道「国师是说,这江山可能会易主吗?」
    「老臣不敢。」
    看着庞国师低垂的容色,玄武帝突地笑了,眸色里没有一丝畏惧,「这个位子,可不是人人都坐得起的。当年朕也是经歷过无数考验才得以突破重围,成为万人之上的天子,朕就不信有谁能在朕的手中夺下大位!」
    「陛下英明神武,老臣相信此回必能顺利度过灾劫,再振我天朝之威。」语毕,庞国师拱手再道「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说吧。」
    「老臣想于天坛祭典三日,为我弘盛王朝行祈福大典。」
    「好,朕准了,国师快去准备吧。」
    「谢陛下。」
    庞国师的前脚方离开大殿,探子也再次回殿秉告最新的情报。
    「报!镇国大将军的兵马出现在西北边界之地,目前正和敌方的乱军首领对恃当中。」
    此事一报,玄武帝的脸色再度沉下,旋即佈达了几道指令,让底下的人马各自动身出发,完成皇命。
    「九弟,你可要好好活着,让朕再次见你凯旋归来。」玄武帝面朝西北,锁眉深凝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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