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本来是我一顾客,有天他告诉我他手上项目资金不够,希望我周转点钱给他,我说那你得给我抵押物啊,他就把他亡妻的女儿带来了,还说他已经侵犯女孩很多次了不要紧的,而且这女孩还能装装雏儿!但我怎么可能给他几百万现金呢,就先给十二万,我想等这女孩赚钱啦再分点给他......”
    柳辉谈到生意就滔滔不绝,恨不得所有人都侧耳倾听他对于灰色交易的大量经验。
    元仲闻霎那间明白云满桃哭喊的“别说了别说了”因何而生,也清楚了她没上学的原因。
    “他继父叫什么名字?”元仲闻的额头青筋直突,他使劲压抑憎恶的感情,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一拳打死面前的柳辉,“住什么地方?”
    “叫黄......黄泽......龙?”失去手机的柳辉只能靠强大记忆力说出继父的名字,“以前是个富有的商人,现在家道中落已经不行了。”
    “住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如果您放了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找找......”柳辉抬起狡黠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盯着元仲闻,声音越说越小。
    “我又没说去找他,你上赶着献什么殷勤,”元仲闻凑近他耳边,冷笑一声,“你就呆在这儿好好享受。”
    章奉仁在高级酒店里悠闲地吞咽半生牛排,左手边几只“埃尔可”整齐排列。他周围站着一圈杀手保镖,面前摆放一台大屏电视,上面播着章奉仁最喜欢的晚间综艺。
    元仲闻带着柳辉的手机向他汇报情况,章奉仁得知后没有表示,只是轻轻擦去嘴角血水,斜倚在凳上,指着节目的谐星问手下:“你看他,笑得多开心。你觉得他是真在笑吗?”
    “......他的工作就是逗观众开心,所以他得真的笑才能让别人真开心。”元仲闻不明所以。
    “我也认为他是真笑,不过不是出于敬业,而是因为抱上别人大腿才笑得出来。”
    “看到他旁边那男主持了吗?他就是被这主持一手提携上来的,”章奉仁点燃雪茄,笑着说,“是啊,出门在外人脉多重要,大家都争着往上爬,自然要抱紧上头的大腿。”
    “章老板......”
    “高浪也是,”章奉仁眯着眼,“咱们现在能和他对着来吗?”
    “不能,”章奉仁自问自答道,“我已经查到了,他的靠山是落荏洲的头儿,而咱们的靠山迟早会放弃我们的。”
    气氛下降到冰点,空调吹出的暖气呼呼作响,元仲闻心中的焦虑随室内温度升高放大扩张。
    “前路难行,我也得为你们好好打算了,”章奉仁抱着脑袋叹息道,“为你们,也就是为青天帮,就是为了我。”
    注视章奉仁没有感情飘忽不定的目光,元仲闻丝毫没怀疑他报仇的决心。他估摸着,章奉仁的人生只剩下仇恨和欲望了。而元仲闻自己何尝不是困顿其中,在欲望和仇恨间来回踱步,到人生尽头就要和章奉仁一样,成为欲望与仇恨本身。
    云满桃幸运地在东风路火锅城找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休息时她就去南坪湾公园给人画画,每月赚的钱都攒着好去伊奠之东。
    火锅店曾有爱揩油的男同事和咸猪手顾客,好在女老板是泼辣的生意人,不仅开除掉男同事,还赶跑了顾客,为店里的服务员讨公道。
    云满桃也认识了几个和善的朋友,平时谈论的不再是男人的生殖器和如何讨他们欢心,取而代之的是追星、美食、旅游和梦想。
    上回讨论这些稀松平常的话题可以追溯到三年前。那时云满桃十六岁读高中,她和朋友们聚集一团,谈论今日哪个明星爆出绯闻,明日哪个富豪跌落神坛,后日哪个导演获得奖杯,她们可以从天南地北谈到生死轮回,她们脸上永远挂着美好的笑容。少女时期的云满桃对学校生活最为向往,因为一到家就要面对动手动脚的继父与卧病在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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