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孩子之前被厉鬼寒毒所害,因为年龄尚小,不过几个月而已,所以才会这般回天无力。
    指甲呈漆黑色,脸部和手背呈青紫色,有东西在肌肤下轻轻蠕动着,那东西不用明说,谁都知道是什么。
    阿筠忽然觉得那臭味其实也没有之前那么臭了,看到这样一位母亲,不肯丢下满目疮痍的儿子,阿筠眼眶瞬间湿润了……但他随即又侧眸,把脸往轩辕澈的衣袍上蹭了蹭,鼻涕也蹭了上去。
    他是阿筠,从出生到现在,何曾哭过?
    小小的身体忽然被抛在了半空中,阿筠大惊,惨叫一声,暗骂轩辕澈阴狠无情,他不过是弄脏了轩辕澈的衣袍,他用的着摔死他吗?
    一声“吾命休矣”刚从嘴里脱口而出,身体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在了怀中。
    “别怕。”安抚之声随后响起,阿筠小心翼翼睁开眸子,跌进一双忧郁清澈的眸瞳中。
    是那妖道的徒弟。
    阿筠感慨,这位叫莫言的少年倒是很干净,只不过师承非人,误了莫言一生。
    打斗声在房间里响起,女妇跟轩辕澈动起手来,转瞬便把战场挪到了庭院之中。
    阿筠看着身旁的莫言,清了清嗓子,陪着笑道:“小哥哥,你愿意放我离开吗?”
    莫言复杂的看着阿筠,见他目光殷殷的望着他,眉头紧皱,脸色复杂,迟疑难定。
    “你跑不掉的。”莫言压低声音,“师父轻功了得,你还没跑出这个院子,就会被我师父抓起来。”
    阿筠又开始出馊主意了:“你跟我一起跑,你师父武功那么厉害,你武功也一定很厉害。有你在,我一定能跑出这个院子。”
    莫言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阿筠以为莫言害怕轩辕澈,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放心,等我离开朱府,你跟我一起找我爹娘,你救了我,我爹娘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莫言叹道:“……这个院子外面还是院子,能逃过第一个院子,绝对逃不出第二个院子。”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好歹逃出去试试啊!”阿筠将头扭到一边,倒像是闹了别扭一般,知道黑袍衣摆被人拉了拉,他才凶神恶煞的转头,不悦的瞪着莫言:“你拉我干什么?”
    “我没拉你啊!”莫言被迁怒,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阿筠,眉头微皱。
    “分明是你,你……”阿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止了话,清了清嗓子,哼了一声,在桌前坐下,背对着莫言。
    表面看来,阿筠是在拒绝跟莫言说话,但他这么一坐刚好挡住了趴在地上的廖天机。
    只见诈死的廖天机悄悄睁开眸子,对阿筠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让阿筠配合轩辕澈,别坏了计划。
    阿筠觉得这小老头的心肠可真黑,那女妇因为他和朱雄的死正在外面跟轩辕澈拼杀,九死一生,这小老头却为了顾全大局,倒是装死装的气定神闲。
    廖天机大义无所谓,可他还这么小,吃喝玩乐还没有体验享受过,如今又怎么甘心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乱世天下,各顾各的,所以现如今眼见小老头也不嫌眼睛酸,拼命对他眨眼睛使眼色,阿筠气不打一处来,下了椅子,抬脚重重踩在了小老头的手背上。
    虽说阿筠年纪小,但那一脚着实用了力,所以也难怪廖天机忽然脸色煞白,额头出汗了。
    不过这样一来,那廖天机倒是添了几分死气。
    径直朝门口走去,或许他能趁着轩辕澈自顾不暇,悄悄逃走。
    但有人却提住了阿筠的衣领,阿筠缩了缩脖子,望向那人,不是莫言还能是谁。
    “亏我还叫你一声小哥哥,我真是……”阿筠的愤愤之语并未说完,只因莫言目光悲悯,他望着庭院,脸上是早已预知的苦笑。
    阿筠心有所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从轩辕澈手中射出的飞镖准确无误的嵌进女妇的心口,女妇重重的摔在地上,但为了顾及背上的孩儿,正面朝下,于是那飞镖直直的没入女妇身体里。
    女妇痛苦的闷哼一声,殷红的鲜血从她身下蔓延而出……
    沉窒的死气中,莫言近乎麻木的说了一句话:“我武功不如这位妇人。”
    “所以呢?”阿筠愣愣的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妇,难得失神。
    莫言眸色漆黑,深幽无比:“我和你没出庭院就会被我师父抓住,不是我不肯救你,如果我和你被抓,师父只会对你下毒手,只要你乖乖听话,至少我会尽全力保你一条性命。”
    阿筠微愣,不悦道:“小哥哥,你在助纣为虐。”
    莫言苦笑:“……你不会明白的,一个人的出身由不得自己来掌控,我是道教弟子,如果我叛教的话,只会死的很惨。”
    “你怕死吗?”阿筠觉得莫言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莫言反口问道:“你不怕吗?”
    “怕。”阿筠倒是实话实说,见轩辕澈慢慢朝女妇走去,阿筠压低声音,问莫言:“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大概你刚好在我身边吧!”微不可闻的怅然和自嘲,让阿筠忽然间意识到,这位叫莫言的少年,其实也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庭院中忽然传来一道极其压抑的哭泣声,阿筠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起耳朵听去,竟是真的。
    那是一道孩童绝望悲伤的呜咽声,轩辕澈原本已经走到了女妇面前,听到哭声蓦然止住了步伐。
    定睛望去,那声音竟是从女妇孩子嘴里发出来的。
    轩辕澈不禁大惊,那孩子身体腐烂到如此程度竟然还没死?
    女妇已经断气,轩辕澈俯身解开捆绑婴儿的布条,脱离束缚,那孩子直接从女妇背上滑下来,躺在了地上。
    那孩子闭着眼睛,却有无尽的泪水从腐烂的眼角滑落。
    轩辕澈凑近,当他和那孩子几乎脸颊相贴时,那孩子忽然睁开了眸子。
    双瞳男婴,第一瞳是黑色,经历丧母之痛后,男婴第二瞳竟缓缓变成了红色,惊得轩辕澈差一点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
    这个孩子竟是小鬼王?
    短暂的震惊过后,轩辕澈抱起眼神愤恨的小鬼王站起身,猖狂大笑起来,“上天怜我,小鬼王现世,我必将天下闹个鸡犬不宁。”
    “什么是小鬼王?”阿筠觉察出了异常,蓦然望向莫言。
    只见莫言脸色惨白,竟轻声呢喃道:“天下要大乱了。”
    小鬼王投胎年纪尚小,一旦轩辕澈消除了小鬼王的记忆,致使小鬼王为他所用,那么尘世所有厉鬼将会臣服小鬼王,心甘情愿为鬼王驱使,届时用“生灵涂炭”四个字都难以形容乱世天下。
    “喂,什么是……”阿筠止了话,只因轩辕澈抱着小鬼王径直朝他走来。
    阿筠下意识后退,当黑影笼罩在他身上的时候,轩辕澈已经把他钳制在了一侧怀里。
    于是,阿筠和另一侧的小鬼王四目相对,阿筠目光似是受了什么牵引一般,眼神一时漆黑无比,一时殷红似血,竟和小鬼王恐怖双瞳颜色,有着惊人的一致……
    车裂,惨遭酷刑
    更新时间:20131028 23:56:03 本章字数:3448
    偌大帝都宛如死城,狂风席卷间,旗幡被风吹动,层层叠叠,宛如阴司鬼魅.
    对于凤夙来说,此刻还没到晚上,但行走帝都,却有一种掉进地狱的错觉感,那是一个混沌不清的模糊世界,除了雾气,触目皆是一片漆黑,似乎天地间除了黑色之外,再无其他颜色。
    浓浓的雾气中,仿佛魑魅鬼蜮随时都会挣笼而出,一片晦暗阴沉。
    天象大变,天地一色,势必有人利如刀锋,届时一挽狂澜,改变战局。
    凤夙手持佛珠,步伐坚定,行走间自有一派说不尽的潇洒和雅致轹。
    此刻的凤夙,说她宛如天女降世而来,也没有人会心存质疑,只因那般的光漫天地,女子沉着前行,倘若可以恣意纵马,定是罕世美景一幅。
    孤傲女子,万物寥廓,行走雾气之中不多时,前方似乎有模糊的身影缓缓进驻视线。
    步伐微微一滞,随即便恢复平静无波糨。
    浊世红尘,雾气萦绕,那么浓,好像能够遮挡所有的清明,但他和她的双眸就那么凝定在帝都大街上,穿过虚浮的雾气,相识对望中,眼波间流露出的复杂感慨,足以胜过任何情事牵绕。
    她,站立长街中间;而他,坐在轮椅之上,碧水形影不离的跟随在楮墨身边,站在他身后,手持长剑,那是臣服和保护之姿。
    凤夙忽然间觉得,楮墨和碧水原本都是当世豪杰人物,极致的出类拔萃,但就是这么出色的男女。楮墨的双腿残疾,需要依靠轮椅度过漫长的一生,而碧水却是一个天生的哑巴,不会说话成为她一生的致命伤。
    都是可怜人,都是被尘世遗弃伤害的可怜人,但就是这么两个人奇异的捆绑在一起,她依靠他而生,而他依靠她来看天下,并且血染天下。
    都在心怀目的,没有谁心甘情愿的为谁在付出……也许并不尽然,人心都是肉做的,多年相处,即便算计利用不断,但又怎会没有日久生情。
    凤夙所说的“日久生情”指的并非是男女之情,好比她和燕箫,师生相处八年,最初的时候其实跟楮墨和碧水很相似,明明依赖对方而生存,却始终在内心深处留了一方退路……原因很简单,彼此不相信对方,总觉得有一天利益来临,他或者是她都会成为彼此眼中的牺牲品。
    楮墨是个心气很傲的人,凤夙想,如果碧水不是天生患有哑疾的话,楮墨会允许那样一个完美无缺的碧水时刻跟随在他身边,提醒他的残缺吗?
    也许,正因为碧水是残缺的,所以楮墨才会允许一个残缺的人在他身边漠然跟随。
    同样都是残缺的,达到心理平衡的同时,无谓郁结难舒,也许有时还会觉得上天其实很公平,在他遭遇不幸的时候,有人早已比他先一步承受了不幸。
    街头偶遇,默契一笑,凤夙迈步走向楮墨时,忽然有声音忽远忽近,终于从暗夜里狰狞而出。
    声势凄厉,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惧和压抑。
    那一瞬,凤夙和楮墨的脸色都变了,纷纷看向凤夙身后,那里有大团的黑气开始以雷霆之势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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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白虎门。
    绿芜被狱卒押解,漆黑的世界,寂寞的风声,沿途花草泥土香味浓郁。
    在死牢里,她问狱卒:“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狱卒低沉开口:“谨遵帝君之命,诸等带你前往白虎门候命。”
    绿芜心一颤,自嘲轻笑:“那里可是帝君专门为我挑选的命丧地?”
    揭发顾红妆是凤夙的人是她,到头来承担罪责的那个人却是她。
    此番际遇,是否应了那句老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蚀掉的岂止是米粒,而是她的生。
    她应该笑的,笑帝君有眼无珠,笑她自作聪明,到头来反被聪明误。
    哪里来的风?大风卷起,触动衣袂翻飞,发丝飞扬,她在狱卒一条长链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死亡之地。
    对一个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预想到了死亡,却没预想到那么可怕的死亡方式。
    绿芜知道,帝君不会轻易饶了她,但她没想到帝君会选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来对待她,以此恐吓白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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