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十二架“跳鼠”战斗机械背后站立着通体漆黑色的巨大魔偶,火山之国埃克巴塔纳最高科学技术结晶的战斗魔偶“拜火者”举起右臂,蒸汽傀儡术士协会会长皮克铎坐在“拜火者”的驾驶舱内,他光着屁股,头上戴着高高的粉帽,一边大口灌着气泡甜酒,一边高叫着:“以埃克巴塔纳男爵约纳大人唯一的持杖侍从的名义,我,迪克多·隆科多·皮克铎,宣布解除元老会的武器禁令,打赢这场该死的混账战争,……给我狠狠地打。”
    “约纳大人万岁。”
    蒸汽傀儡机械高速运转起來,数十道雪白蒸汽喷向天空,“轰轰轰轰轰轰……”随着弹丸的洪流喷射,战斗机械的脚爪深深陷入松软雪地,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短短几秒钟内,上万磅的弹丸、炸药和油料倾泻而出,彩虹桥眨眼间变成人间地狱,整个战场被铁与火扫平。
    一块火流星碎片坠落,“拜火者”毫不畏惧地伸出手臂,“砰。”巨石被双拳撞碎,浑身的战斗魔偶毫发无伤地迈步前进,为埃克巴塔纳火山之湖的极高温度而设计的魔偶根本不在乎身上的火焰,“前进。”随着它的步伐,火山之国的机械部队开始向前推进,钢铁的步伐震撼冰原。
    “柯沙瓦老师。”约纳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轮廓,他不禁高呼道:“这是不对的,预言告诉我们从外面是无法进入艾瑞恩城的,要去寻找它真正的入口才可以,老师,你听到了吗。”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沒有,老鬼。”七级占星术士柯沙瓦啐出口中的血沫,回头看了一眼。
    “你老到耳朵聋了,老家伙。”九级占星术大师赛斯·巴特西昂哈哈大笑,一顿法杖发动了月相星阵,将敌人的火球魔法凌空撞碎。
    “我呸,再老也老不过你。”柯沙瓦摇摇头,挥舞法杖冲向对面的敌人,那些浑身结冰的敌人片刻之前,还是自己的战友。
    第157章 远古战争(中)
    约纳焦急地走近那面镜子,伸手触到冰凉的表面,镜子泛起水样的涟漪,画面扭曲了,占星术士心中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波动,“……星辰之力。”他又退后几步,注目观察那悬浮在空中的银镜,果然在镜子边缘找到了细微而复杂的星阵线条,红蓝两种颜色的星际线能量在镜框中交缠流动,制造出一层映射出千里之外景象的奇妙薄膜,约纳紧接着断定这正是时空星阵的某种变形体,并不单纯像空间魔法一样接收來自北大陆的图像,而是将那个空间完整地呈现出來,不仅具有画面、声音、气味和触感,还预留着双向沟通的可能性。
    不知这是杜兰夫人的作品,还是初代导师遗留在异空间的东西,此时的约纳对时空星阵已经非常熟悉,短短半分钟后,他就找到了控制镜子的星阵中枢,闭上眼睛,将手平放在镜子边缘的光滑表面,占星术士轻轻拨动遥远的星星之弦,亘古不变的星空立刻给予热烈的回应,向渺小的笃信者洒下光和热。
    “柯沙瓦老师。”
    这一回响起在柯沙瓦耳边的声音十分清晰,老头立刻停下脚步,从一名复生者的眼眶中拔出法杖,转身喊道:“是谁在叫我,夜十五国,是你小子吗,你不是跟那头鳄鱼一起参加突击小队了吗,……约纳。”
    七级占星术士挑起白眉毛,他听出了学徒的声音,可看不到对方身在何方,在弥漫的硝烟、火雾和飞雪当中,只有鬼魅般的人影隐现,战斗机械枪口喷出的火光如遥远星辰不住闪烁,“是约纳小混蛋,你回來了。”柯沙瓦老头的前几个字眼充满惊喜,后面则恢复了那种暴躁的语气,“还不赶紧滚过來帮忙,要是魔法师协会战斗施法团的精神力回复了,另一个九级战场禁咒就会掉下來把我们都砸成肉饼,必须趁这个机会冲过去,你在哪儿,快出來。”
    看到导师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脸上沾满污泥和血迹,每出一口气都化为浓浓白雾,约纳忍不住心中一痛,他大声叫道:“老师,我不在艾瑞恩城,我在东方大陆,沒时间跟你解释了,现在我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用到艾瑞恩遗址中埋藏的第六件神器,这件事关系到整个世界的未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别废话,要我做什么,赶紧说。”柯沙瓦立刻打断了学徒的话,“我养了你这年轻人这么多年,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说吧。”
    少年沒想到导师竟然会如此反应,以至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顿了一顿,“谢谢你,老师,……从我的视角能够看到艾瑞恩遗址有四扇大门,对不对,艾瑞恩联盟与赤枭兄弟会争夺的焦点正是北方精灵所守护的西侧大门,你们一定认为那是最容易进入遗迹的位置。”
    柯沙瓦老头转过头,望着飞雪中艾瑞恩城灰暗的轮廓,“沒错,原先的城门被萎缩的生命之树树干堵塞,只有四扇城门能确定位置,而西侧城门是枝干最少、最容易以外力破坏的,兄弟会的混账东西们跟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那是假象。”约纳焦急道:“我相信艾瑞恩的门不会因外力而开启的,真正的门不在这四扇当中,当初在天渊战场上,幽灵的保护者哈色伽瓦小姐在临死前说了一句话:‘记住,从第五道门进入艾瑞恩,’她的真正身份是另一个世界的降临者,而在此之前我刚刚看到了背叛者赛格莱斯的第九条预言,预言写道:‘有着奇异姓名的异教徒将指明道路,他是迦马列的敌人,也是渎神者的门徒,另一扇大门将对新生的艾瑞恩之子开启,’,,也就是说,哈色伽瓦的临终遗言正是背叛者赛格莱斯给予我们的提示,刚才俯瞰艾瑞恩城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四扇门都是陷阱,真正的门不在这四个方向。”
    “砰。”柯沙瓦老头挥杖打倒一名复生者,用法杖上镶嵌着的巨大宝石将对方的头颅砸得粉碎,他拄着法杖喘着粗气:“呼呼,我只剩最后一瓶精神力药剂,沒空跟你小子聊天,直接说重点吧。”
    约纳急促道:“是的柯沙瓦老师,你们当初推举我成为艾瑞恩联盟指挥官,就是想通过我建立与神圣魔法生物之间的联系,因为艾瑞恩城是精灵的圣地,需要魔法生物的助力才能进入,你们想用魔法生物的天赋魔法轰击大门,唤醒沉睡的生命之树,,,别那么做,那一定会引发灾难,我有这种预感,要进入遗迹,要通过隐藏的大门,如果我沒猜错的话,那扇门的入口在下面,城市的正下方。”
    “什么。”柯沙瓦瞪大眼珠:“胡扯,艾瑞恩是生命之木组成的城市,下方布满了坚硬的根系,根本沒办法掘开,我们倾尽所有力气才将城市上面的冻土层挖掘开來,一旦碰到下方根系,土系魔法就完全不起作用,就连最坚硬的掘进机械都会折断。”
    约纳正色道:“是的,老师,这就是我跟您联络的原因,我想按照背叛者赛格莱斯原先的预言,进入这扇门的人应该是我,但两个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无法亲身出现在最终决战的战场,可还有一线机会存在,老师您可以代替我进入那扇门,因为……因为您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唯一熟悉时空星阵的人哪。”
    “喀嚓。”柯沙瓦那布满伤痕的法杖忽然从中折断,他踉跄两步,险些坐倒在泥泞的雪泽之中,“你胡说些什么,那是初代导师吉尔伯托·吉尔伯乃翁的专属星阵,沒有任何占星术士能掌握时空的奥妙……”
    “请不要伪装了,老师。”透过时空的镜子,少年凝望着导师躲闪的眼睛:“您从小教导我研究21814和13077这两条性质截然相反的星际线,我对此习以为常,并沒意识到其中的异样,其后逐渐成长,我才发现整个占星术士协会当中沒有谁能像您和我一样掌握两种完全冲突的星际线能量,所谓三相湮灭星阵只是在同一频谱范围内的星辰之力碰撞,本质上与我们完全不同,柯沙瓦老师,您平常显露出对21814深蓝色能量的熟练控制,可只有我知道,您对13077对星橙红色能量的使用也极其纯熟,作为一位占星术大师,以您的观察力和理解力,不可能在漫长的生涯内一直忽视能量的正面碰撞,,,我在几个月时间内发现了时空星阵的奥妙,而您,有超过我一百倍的时间來进行研究。”
    柯沙瓦呆呆地望向天空,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啊,年轻人。”
    约纳的声音在灰暗的雪幕中回荡:“是的,老师,您用时空星阵编造了有关我父亲母亲的回忆,您一次次的进入我的梦中,引我走上这条道路,您是‘光明之井’的上一位访客,在我之前觐见初代导师吉尔伯托·吉尔伯乃翁的人,您早就知道赤枭兄弟会、幽灵组织的事情,甚至知晓对第一世界的存在,您曾经探求真相,可遇到了吉尔伯乃翁大师曾经遇到过的那堵墙壁,您可以穿行陌生世界,撇到一万个光怪陆离的位元,可永远无法到达更高的世界,到达初代导师曾经到过的地方,直到……直到您无意中找到了背叛者赛格莱斯的无名书,您沒有成为那枚推动世界运转的齿轮,而是将书摆在皇家博物馆的阴暗房间里,等待我机缘巧合的翻阅,因为我对两种星际线能量的感应力比您更强,而更重要的是,您已经老了,老得不想再开始一段冒险。”
    “是吗,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柯沙瓦不置可否地自言自语道。
    “是您推动我走上这条道路。”约纳说道,“我并不怨恨您,因为若非如此,我会一直呆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里,在量角器、望远镜和莎草纸里消磨一生,因为您,我才结识了干草叉的伙伴们,遇到了丹尼、汉娜、幽灵巴哈马、阿赛以及无数的朋友和敌人,而您,其实也是这庞大故事的一部分,我相信正是您在光明之井的占星术塔安莉西亚遗址中找到了初代导师的笔记本,然后将它不慎遗失,那本笔记后來被龙家家主龙尊君捡到,这改变了世界命运的轨迹……沒有时间多说了,柯沙瓦老师,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唯有您才有力量承担。”
    听到这里,老头叹了口气,把头上的尖帽摘下來胡乱擦一擦胡子上粘的血,然后坐了深呼吸,喷出一口雪白的气息:“好吧,我知道了,我一直怕你恨我,在潜地舰上我对你小子态度不好,是因为你迟迟不能领悟时空星阵的秘密而感到着急,现在看來,一切还是回到了原來的路线……命运真是个捉弄人的东西,我还是更想留在城里在午夜酒吧的女侍者胸脯里消磨时光啊……”
    约纳看到老师眼中的光芒,在这一刻,师徒二人之间的界限不存在了,那些互相猜疑、思念、憎恨和留恋的情愫化为云烟,占星术士学徒退后两步,望着镜中艾瑞恩城的轮廓,朗声道:“我需要一副城市的全图,老师,要有详细比例尺标注的。”
    “喏,看吧。”毫不犹豫地,柯沙瓦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迎风展开,同时将最后一瓶精神力秘药咕咚咕咚灌进喉咙,这时一阵疾风从头顶掠过,数十只庞大的驼鹰张开双翅迎着风雪翱翔于天空,一名军官高喊着:“占星术士大人,我是吐火罗帝国火刃骑士团第十三飞行大队的莫瑞尔上尉,总攻击已经开始了,我们奉命搭载攻击系占星术士从空中发动攻击,请您登上后面的驼鹰。”
    “走开,告诉他们不要找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柯沙瓦老头烦躁地吼道,站定在雪地中,任由无数武装驼鹰从天空呼啸而过。
    约纳望着镜中的图纸,对照艾瑞恩城的俯瞰图快速演算着,“如果计算无误的话,城市最底部的生命之泉就在这个位置,就算树城外围有所萎缩,核心基准点应该是不会变化的,老师,你能看到吗,在1333、 368、#2909坐标的位置,那是构成外墙的所有生命之木的物理核心,以时空星阵的理论,我们可以打开一扇精准的空间之门直接到达生命之泉,而与城市其他部分的混乱状态不同,干涸的生命之泉是时间干扰最轻微的地方,能够将星阵的能耗降低到最低程度。”
    柯沙瓦瞥了一眼风中猎猎飘舞的图纸,“有点道理,可是很冒险,你知道在同一个位元中开启时空之门有诸多限制,与只能到达已知地点的空间魔法不同,时空星阵要保证到达点的时间与空间结构,万一在这上千年间生命之泉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会因星阵反噬而死的。”
    约纳咬紧嘴唇:“是的,老师,以我们的力量,在这个时空移动三百码已经是极限,更要面临时间结构混乱的威胁,可生命之泉被北方精灵的圣殿所保护,已是最安全的地点了,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赌上一赌。”
    “说得轻巧,年轻人。”柯沙瓦额头滑下一粒汗珠,未等流道眼角就凝成了冰,“你确定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那就是隐藏的门,老师,唯有我们能进入的门。”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柯沙瓦狠狠地啐出一口含血的浓痰,他挽起袖子,用折断的法杖在雪地上描绘出星阵的轮廓,以雪和泥为画布,用血和火做颜料,玄奥的曲线在北国的战场上不住延伸,此刻艾瑞恩联盟的大部队反扑向前,四周忽然怪异地静谧下來,约纳俯视着时空星阵在冻土上逐渐成形,他从沒见过那样的星阵,分明每个部分都很熟悉,却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组合起來,既不同于初代导师吉尔伯乃翁的设计思路,又比他自己的时空星阵精妙得多,柯沙瓦常年來因无法升至八级占星术大师而耿耿于怀,谁能知道老人已拥有超出所有人的研究成果,掌握着超出这世界想象范围的力量。
    第158章 远古战争(下)
    约纳沒有说话,他默默看着柯沙瓦老师绘制时空星阵,体味着每一条弧线中蕴含的真理,毫无疑问,这是导师给自己所上的最后一课,画完最后一条螺旋线,整个星阵图形完成了闭合,柯沙瓦老头将半截法杖深深刺入地面,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个大玻璃瓶,用力掷上天空,他手按住法杖顶端的白水晶,“咻……”一束橙红色的光芒从指缝中扶摇直上,凌空将玻璃瓶击成粉碎。
    “老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的。”约纳握紧拳头道。
    “省省力气吧,年轻人。”老头的胡子一翘,“现在是我的出场时间。”
    整瓶星星尘埃从空中洒下,五颜六色的光点在风雪中不住闪耀,这种星辰之力的催化剂降落在星阵线条当中,很快引起了星际线的共鸣,红蓝两色星际线能量被重重剥落下來,汇集在星阵的储能部分当中,“嘶嘶……”这直径达到六十码星阵左边一半充斥着灼热的13077对星能量,白雪蒸发为雾气,土地被烤得劈啪作响;而右侧则被冰冷的21814星辰之力所占据,冻土因温度急剧下降而开始迸裂,霜花沿着地表向外蔓延。
    “……來吧。”
    柯沙瓦老头大喊一声,时空星阵启动了,两种属性相斥的能量在星阵核心发生激烈碰撞,而他独创的多重无属性缓冲圈则将湮灭所制造的庞大能量缓和、吸收、压缩后再度输送回核心,形成了一个反复激荡不断增幅的能量循环,就算隔着数千哩的距离,约纳还是能隔着镜子感觉到星阵所蕴含的可怕力量,如果用在战场上,只要稍微放松控制,这个三相湮灭星阵的失控爆炸毫无疑问能够一击摧毁一座城市,,,当然,也会同时带走占星术士的生命。
    但就在两种能量的碰撞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柯沙瓦启动了关键步骤,一个含有位元坐标信息的无属性能量球像弹弓抛出的弹丸一样射入星阵核心,打破了那种微妙的平衡,湮灭之力立刻凿开时空的壁垒,向另一个时空坐标宣泄而去,“好,走了。”柯沙瓦老头撩起法袍迈开大步向那充满乱流的星阵核心走去,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绚烂的辉光当中。
    天空中一名艾瑞恩联盟的战士看到了这幕奇景,他惊奇地摇晃着前面武装驼鹰骑士的肩膀:“你看,你看,地面上那是什么魔法阵,好像威力很大的样子……啊,怎么忽然消失了,明明有那么强大的魔法波动……”
    “闭……闭嘴。”骑士在风雪中艰难回应道,一说话脸上就簌簌落下冰碴,“继续开火啊,开火。”
    武装驼鹰鸣叫着向上爬升,后座的吐火罗火枪兵集中精神瞄准上空的敌人扣动扳机,“砰砰砰。”弹丸射中那诡异之极的敌人,只泛起一阵淡淡的金光,在二十只武装驼鹰的围攻当中,那盘膝坐在莲花座上、有四张面孔、八条手臂、二十四件法器护身的神祗显得意兴阑珊,一张面孔拈花微笑,一张面孔兴味索然,一张面孔横眉立目,一张面孔神情平淡,“刺客之王在哪里。”忽然间,它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声,那由男人、女人、老人和儿童的声音混合而成的怪异语音夺人心魄,“梵天已经回來了,你可否再杀我一次。”
    吠陀国的神祗梵天亲临战场,并非为赤枭兄弟会助阵,而只是想再见到那位世所罕见的对手而已,在摩睺罗伽城中,被反抗组织‘俱利伽罗’聘请而來的刺客之王一剑斩下了梵天的三颗头颅,这位神祗几乎死去,最终依靠信仰之力慢慢再生,它沒有一日忘却脖颈伤疤带來的耻辱,却不知道刺客之王西米昂·龙昶已不会再出现于眼前。
    “嗡……”金色波纹忽而扩大,空中的所有武装驼鹰同时停止振翅,它们翅膀上的羽毛在这一瞬间化为了黄金,华美的进化带來灾难后果,被沉重的翅膀牵引着,鸟儿纷纷坠向大地,而血腥大地上,來自古国吠陀的地面部队抵抗住了粉帽爱人机械傀儡的攻势,那些不畏子弹拖着破烂身躯冲锋上前的,是数十具由死者尸骸淬炼而成的魔神檀那婆。
    约纳沒有看到这一幕,他的视角追随着柯沙瓦老师进入了树城艾瑞恩,银镜所指向的空间位置可以所以调整,但在穿过艾瑞恩那厚厚城墙的时候,约纳明显感到沉重的阻力,镜框上的时空星阵因负荷增大而闪烁不停。
    “……老师。”
    终于画面清晰起來,在他所计算出的坐标位置,显露出一栋华美至极的精灵圣殿,整座圣殿由深绿色的生命树藤蔓缠绕而成,螺旋形拱顶高高隆起,四座拱门的曲线令人迷醉,每一处屋檐都装饰着复杂的金色纹饰,而圣殿之中,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中央,是一眼干涸的井,玉石栏杆内有着浅浅的泉眼,在那个传说中的丰饶时代,这里的生命之泉滋润着整个北方大陆的神圣魔法生物,只要一滴这种神奇的液体,就能使一颗种子生长为参天大树,而如今的生命之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浅坑,生命之树的枯萎根脉在地面缠绕,根系上面,坐着一位身材瘦高、头发胡子乱糟糟连成一片的鹰钩鼻子老人。
    “差一点就到不了,好险,好险……”柯沙瓦气喘吁吁擦去额头的汗,“艾瑞恩城的时空结构太复杂了,就算这被精灵法术守护者的生命之泉,也不是说來就能來的地方啊……”
    “太好了,老师。”约纳兴奋地叫道,“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您一定知道神器奥利宗伽在什么位置,对吗。”
    柯沙瓦老头慢慢地站了起來,捶着自己的腰杆骂道:“知道知道,今天真是赔上老命了啊你这混小子,神器摆放在艾瑞恩上层的执政官大殿,我这就找路上去。”他走了两步,弯下腰想掰一根树根做拐杖用,可死去多年的生命之树树根比钢铁更加坚韧,老头哼哼唧唧连一根小枝都揪不下來,他愤怒地骂了几句,慢悠悠爬出生命之泉,走出精灵圣殿。
    “嘎。”
    师徒二人同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从外面看,树城艾瑞恩遗迹是一座枯萎的、腐朽的、无声无光的死亡之地,可现在眼前出现的分明是一座繁华灿烂生机勃勃的大城,高高穹顶悬挂着生命之树的果实,这些金色坚果散发出柔和光芒,照亮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精灵圣殿之外有三条道路向远方延伸,左侧的卵石路通往自然精灵的生活区(柯沙瓦扭头看到郁郁葱葱的密林,林间有灌满蜂蜜的湖泊、流淌着琥珀的小溪和蜜糖砌成的祭坛),右侧的石板路则去往北方精灵的居住区(柯沙瓦扭头看到无数鳞次栉比的尖顶房屋错落有致排列在连绵丘陵,绒绒如毯的草坪上,那些高雅整洁的彩色住房仿佛刚刚经过主人的精心维护,每一面水晶窗子都光彩照人),正面的金色道路则通往树城艾瑞恩的行政区域,金色來自于路面和台阶的装饰物,每一级台阶都镶嵌着刻有精灵语格言的纯金薄板,不计算金子本身的价值,单单薄板四周那巧夺天工的镂空装饰就可成为罕见的艺术品。
    柯沙瓦走上金色的道路,他仰望前方,在一百四十四级台阶之上有着气势恢宏的庞大建筑群,作为北方大陆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树城艾瑞恩是一切魔法生物的家乡、聚集地和仲裁所,翻阅过历史资料的柯沙瓦老头当然能够认出这些闻名遐迩的伟大建筑,那高大的三尖顶建筑师是北方精灵三帝国联合评议会,青鸟帝国等三大帝国每年在次召开会议,解决北方精灵内部纷争;有着长长白色回廊的宫殿是元素精灵集会所,來自翡翠之树的大精灵们长居于此,将宝贵的生命之泉输送回元素精灵的故乡;而重重楼阁之上,那最接近城市穹顶的绿色拱门就是执政官大殿的入口,相传战争结束之后,神器奥利宗伽就被收藏于执政官大殿中央的祭坛,被生命之树保护起來。
    “为什么艾瑞恩能够如此完好。”约纳惊诧地说道,“第二次远古战争最后的禁忌魔法毁掉了整个北大陆,艾瑞恩位于大陆中心,是最先遭受冲击的地方,为何看起來毫发无损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柯沙瓦喘着粗气,沿金色道路拾阶而上,“这儿看起來就像主人暂时离开的小旅馆嘛,一切都保存得好好的,就等主人那天回來……”
    老头走上二十级台阶,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向上走,当穿过一道拱门的时候,他无意中伸手一扶,手掌却穿透了拱门立柱,直接抓到一把空气,“什么。”柯沙瓦愣住了,那金碧辉煌的拱门簌然坍塌,刹那间化为流沙飘洒,柯沙瓦望着手中那一抹金色的细砂,不禁张大了嘴巴。
    “原來这只是一幕幻景。”约纳恍然大悟,“老师,这座城市早已被禁忌魔法彻底摧毁了,所有的建筑都随着城市的主人一起化作飞灰,是这些生命之树,充满了城市记忆的生命之树,用最后的生命之泉能量重塑了所有的街道、房屋、湖泊和宫殿,它们早已死去,这些幻景也只勉强保留着形状而已……”
    “见鬼,那神器还在不在老地方。”柯沙瓦甩甩手,定定心神继续前进。
    他穿过回廊,白色的回廊化为灰尘消失在身后。
    他走过宫殿,高大的宫殿悄无声息地在眼前崩塌。
    他走入树城艾瑞恩气势恢宏的幻景,看自己衣袂带起的微弱的风,将这座城市吹散。
    终于走上一百四十四级阶梯,柯沙瓦回过头,看到的是满目疮痍的废墟,生命之树的根茎在黑褐色泥土中腐烂,空气中漂浮着华美的金色细砂,远处的城市依然如海市蜃楼般美丽,如果沒有风吹起,一切还会永远这样美丽下去,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归來。
    摇摇头,柯沙瓦转身走入绿色拱门,“啊,看來沒事。”走出几步,他开口道,“这里的建筑是有重量感的,看來执政官大殿在精灵魔法的保护下幸存下來了。”
    “太好了,老师。”约纳应道。
    老头走入宏伟的殿堂,走过空旷的大厅,走到大殿中央的祭坛前,无数藤蔓穿透大殿的屋顶延伸下來,将祭坛缠成一个大球,光亮从破碎屋顶射下,洒在黑曜石祭坛上面,化为星星点点闪耀的光斑,透过干枯树枝的缝隙,柯沙瓦一眼就看到了祭坛中心的东西,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年轻人,今天算是我们的幸运日啊。”
    第159章 异世(上)
    在生命之树藤蔓的重重包裹当中,农业之神奥利的刻印散发着柔和的淡绿色光芒,柯沙瓦老头咽了口唾沫,缓步走上前去,口中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的威力大得吓死人,可应该不会随便伤人吧,书里可一点相关记载都沒有,万一会自主防御就亏大了……”他颤颤巍巍的手指尖小心翼翼触到神器表面,淡绿的波纹荡漾开來,“……咦。”柯沙瓦愣住了。
    “怎么了,老师。”从约纳的角度看不清祭坛前发生了什么,他着急地问道。
    “沒事沒事,这还是真是个好东西啊,年轻人。”七级占星术士摇摇头,伸出双手将神器捧了起來,那生机勃勃的绿色光晕立时将老人笼罩其中,柯沙瓦发出舒适的,浑身上下的骨节一阵喀拉拉作响,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一下子就恢复疲劳了,看來这家伙并沒有认主,还处在毫无防御的状态呢。”
    神器奥利宗伽是一面盾牌,一面平凡无奇的绿色木质盾牌,看起來像农家随处可见的刷上油漆的木头锅盖,不过其中散发出的强大生命脉动令人无法质疑,在那绿色波纹触及的地方,腐朽的生命之树树枝竟然蠕动起來,褪去表面腐烂的外皮,露出底下光滑如玉的崭新枝条,柯沙瓦试着将神器靠近祭坛,那些生命之树的根蔓立刻如活物般缠绕过來,想要将奥利宗伽连同人类一起缠绕起來,老头赶忙往后跳了几步,将盾牌藏在身后,离开绿色波纹的滋润,那些枯枝再次垂下,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怪不得要将它封印在这里。”柯沙瓦叹道,“如果沒猜错的话,生命之泉本身与奥利宗伽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农业之神奥利是世上所有创造物的母亲,这就是生命的本源哪,年轻人,如果我将它长久留在身边的话,说不定可以像精灵一样活个几百年呢。”
    “老师……”约纳紧张地凑近镜子。
    “呸呸。”老头啐出一口浓痰,“你还当真啦,把你的时空坐标给我吧,我把神器给你送过去,先说好,距离这么远,我不保证能平安送达。”
    少年立刻回应道:“放心,老师,我从刚才起就在观察这件神器,奥利宗伽的时空连续性非常完整,是我见过的所有已知物体当中最稳定的,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将它送至另一个时空,无论跨越多远的距离。”
    “这么有信心,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自信都是哪儿來的……”不满地摇着头,柯沙瓦蹲下身子将诸神刻印摆放在大殿地面,掏出雕刻刀在大理石地板上刻出星阵轮廓,这次的星阵规模要小得多,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完成了,老头把挎包里的瓶瓶罐罐全部倒了出來,从挎包夹层隐秘的小口袋里取出两个银色的小瓶,满脸肉痛地拧开瓶盖,将第一只瓶中的金色液体倒进星阵轮廓线,然后张嘴喝下第二瓶中的银色液体。
    约纳不解地问道:“金色的是星辰原浆对吗,从陨落星辰中冶炼提取的星星精华,比星星尘埃纯粹一万倍的终极星际线能量导引剂,那可是占星术士梦寐以求的梦幻药剂啊……另一瓶又是什么呢老师,我感觉到某种奇异的气息,那似乎并非占星术中所使用的材料……”
    “你懂个屁。”老头撇嘴道,“活了这么久,还能沒点压箱底的宝贝,乖乖看着吧,年轻人。”
    柯沙瓦的时空星阵再次启动,当红蓝二色能量碰撞的时候,约纳发送过去的时空坐标被输入星阵核心,空间之门开启又关闭,湮灭的能量携带着诸神之刻印穿越数千哩的遥远距离,将第六件神器送至东方大陆的通天塔“天璇”。
    “滋滋滋……”一团红蓝相间的能量漩涡在眼前消散,约纳蹲下身子,轻轻朴实的绿色盾牌拾起,奥利宗伽轻得如一片羽毛,却散发着无比真实的存在感,只握在手中,少年就感觉到身上充满了难以名状的生命力,如春天的原野一般生机勃发,“……老师,谢谢您。”他面对银镜深深地鞠了一躬,“当这一切结束以后,我会回到您身边,再一次成为您的占星术士学徒,因为您身上还有太多我不懂得的东西,我要花费一生时间去学习。”
    沒有回应传來,镜中是破败的执政官大殿,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中央,老人侧躺在地上,鼻孔溢出的鲜血沿着皱纹流向地面,这时约纳忽然明白了第二瓶银色液体是什么,《南大路地理测算》曾提到南陆边缘的巫毒教用一种神秘液体封存超自然能量,那使用处女的眼泪、牛的胃酸、魔晶石和水银制造出來的浓缩液能将施术者本身的能量储存起來,一滴液体,就能蕴含相当于一个五级魔法的高浓度能量,“……老师。”少年猛地冲向镜子,将画面不断放大,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柯沙瓦的最后一个时空星阵并沒有振动星际线并吸收游离能量的关键部分,也就是说,由于生命之树残骸的遮蔽,树城艾瑞恩废墟中是感应不到星际线存在的,这座死城实际上是占星术的禁区。
    柯沙瓦发现了这一点,但完全沒有表现出來,他喝下巫毒教秘液,将高度浓缩的星辰之力通过身体释放出來,启动了最后的时空星阵,可老头衰老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冲击,早在奥利宗伽到达东方大陆之前,这位可敬的老人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老师……”约纳垂下眼帘,紧紧咬着牙:“对不起……但相信我,这一切不会是徒劳无功,不用多久,一切就可以回到最初,不用多久了……我已经明白,这就是背叛者赛格莱斯想要的结果啊……”
    他决绝地转过身,镜子随着这一动作砰然破碎,少年大步走到断塔中央,抬起头仰望东大陆的万丈晴空,“來吧,我不惧怕试炼,也不需要礼物,让一切开始吧,杜兰夫人。”
    周遭的景物突然变化,他短暂一生当中曾出现过的所有亲人、伙伴、敌人的形象在四周浮现,那些他所爱恋的、仇恨的、思念的、惧怕的名字,那些生者、死者、忠诚者与背叛者的脸孔,“谢谢,对不起。”约纳坦然环视四周,举起手中的神器奥利宗伽,“有太多的话要对大家说,可不是现在。”
    “嗡嗡……”忽然通天塔传來剧烈的震动,诸神刻印自动脱离手臂悬浮在空中,绿色的波纹荡漾开來,将整座断塔笼罩,“嗖嗖嗖……”塔身砖缝中生长的野草开始疯狂生长,彼此扭曲缠绕不住升高,形成一道绿色的螺旋巨柱,约纳转过身,看到自远方的黑城平阴城下开始,那条由“天璇”倾倒后散落的残砖所修建的道路正在崩溃,无数植物将嵌入路基的砖块抬起,携带着砖瓦回归高塔。
    “这就是奥利宗伽的力量吗。”少年叹息道,在他的脚下,绿色植物组成的风暴旋转而上,碎砖噼里啪啦恢复原位,重新构建起通天塔的形状,柔软的植物托着他到达塔顶,几乎同时,那崩溃了多年的高塔完全恢复了原來的样子,随着波纹一明一暗,覆盖了整座塔表面的植物同时开出千万朵五颜六色的花,将威严高塔装点成一座绚烂无比的生命图腾。
    然而升高并未停止,一根最粗壮的藤蔓托举着少年继续向天空挺进,这颗嵌在奥利宗伽盾牌中央的生命之树种子正在抽枝发芽,迎着阳光不断生长,约纳站在厚实而柔软的叶片表面,看南商国饱经战火摧残的大地逐渐变得遥远,转瞬间黑城平阴就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山脉的轮廓如龙的脊梁一般在天边起伏。
    他并未感到害怕,因为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遥望天边,约纳知道那里会有另一种征兆出现,果然,在遥远的南方,一脉月白色的辉光正冉冉升起在群山之中,那是占星术士非常熟悉的感觉,那是來自文字与绘画之神席拉的刻印、他的法杖席拉霏娜所发出的温暖气息。
    “啊啊啊啊啊啊搞什么啊这是……”被高塔“离珠”的银白月光托起的正是刚刚打赢爱德华·施密特的幻影,正得意洋洋喝着庆功酒的丹尼·斯图尔特,他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正在被送往何处。
    逐鹿原中的高塔“离瑜”升起黑色的火柱,那是神器俱利伽罗的滚滚黑炎,耶空眼神平静地望着远方,手中还残留着刚刚斩杀祖塔的触感,这让南方人无比坚定的手指有了些微的颤抖。
    晚唐帝国的冰原里,高塔“天玑”升起红色金属风暴,在神器卢塔琉斯无数纷飞甲叶的簇拥里,小蚂蚱显得满脸迷茫,她隐约记得自己用出了根本沒有学会的终极箭技,干掉了一个仇恨一辈子的可恶男人,可回过神來却像什么都沒发生过一样,就连手指上都沒有弓弦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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