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达的古怪行逕,在业界内是出了名的,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秘密拍摄。据说,傅大导演曾经因为拍摄工作被提早曝了光,以至于让对手砸了大笔的钱,硬是赶在他前面,做出了一部相同题材的电影。从此,只要是他看重的剧本,他就会要求所有工作人员都要签下保密合约,不管是剧本内容、拍摄地点、时程,都不得外洩。
    曾经有人不知是蓄意的或无意的,洩露了拍摄工作内容,结果,被傅大导演封杀得,从此在这一行里消声匿跡。也曾经有对手,派了卧底的间谍,混进了剧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大导演总是有办法揪出间谍。自此,再也无人敢挑战傅大导演的保密工作。
    钱雍曼当然不可能尝试突破这样一个固若金汤的神话,但她算准了,那么大一群人,不可能躲到了一个地方之后,就再也不出来。总是得有人负责外出採买,补充物资或是设备之类的吧。所以,她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找人在哪里,她只求把话传进剧组里。但是,因为不得不顾忌着傅大导演的缘故,这话就不能传得太明白。因此,她只能透过各种管道,以极为隐晦的字句,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于是,某日傅品珍正握着支眉笔,有一划没一划地在纸上涂鸦。听到旁边经过两个人的交谈,那两人合力提着一个大箱子,里面似乎是整个剧组的食材,因为他们腰际都绑着围裙,正往煮饭的帐篷走去。
    「听说,最近圈子里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消息。某家公司的王牌经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两个礼拜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走在左边的人说着。
    「他们老闆都不紧张吗?」右边那人反问着。
    「紧张也没用啊。据说,那个经纪人比他们总裁还大牌,根本不买任何人的帐。」左边那人回答。
    「那么大牌?那他们老闆还不早炒了他?」右边那人不解道。
    「他们好像是校友,交情深厚,那个经纪人似乎还是老闆的爱将,割捨不掉啊。」那两人渐渐走远,话也就越来越听不清楚。但已足够让傅品珍听完重点了。
    眉笔的笔尖断在纸上,滚下了桌子,落到傅品珍的穿着高跟鞋的脚边。
    当面带杀气的傅品珍带着两个工人,以及一个锁匠,走进大楼时,警卫一度想上去拦阻,却被另一个较资深的警卫拉住。
    「你别去。那人也算是这里的半个屋主,以前住过这里的。她很兇悍的,你就算打得赢她,也说不赢她。你就当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别插手去管了。」资深的警卫语重心长地说。
    傅品珍先是指挥两个工人,用割枪将铁门铰鍊硬生生地烧红切断了,再将整扇铁门给卸了下来。除去了那扇连锁匠都打不开的铁门之后,里面还有第二扇的隔音门,就让锁匠开了锁。付完钱,打发工人和锁匠走了之后,她才踩过那扇已经变成废物的铁门,走进屋内,看到的就是穿着背心短裤的姜成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顶着一头比鸟窝好不到哪里去的头发,一副就是才刚起床的样子。
    她走上前去,用手闔上了姜成瑄的嘴巴,接着走进房间里面。床上的被子堆在一旁,像揉坏了的麵团,被单则是凌乱得像越野机车的赛道般起伏。床上还摆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她拿起那台电脑,看着萤幕上的画面,转头望向畏缩着站在房门口的姜成瑄。
    「你不要跟我说,躲在家里,就是为了上网扮小女生?」傅品珍挑眉看着姜成瑄。
    「当然不是。」姜成瑄坐到傅品珍旁边,拿走电脑,躺在她的大腿上。
    「那你这两个礼拜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学姐的电话?」看着姜成瑄撒娇的姿态,傅品珍再难以板着脸,口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就连宋清秋的电话,你也不接。你究竟是在惩罚谁?」
    姜成瑄扁了扁嘴,她很想回答,惩罚的就是正抱着她的这个人。但这么一回答,她恐怕会被推下床去,再附赠踹上一脚。她贪恋着此刻的温存,不想因为贫嘴,而毁了这美好的时光,儘管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偷来的美好。
    但是,她想掩耳盗铃,不表示铃鐺就会乖乖配合。
    傅品珍捏着姜成瑄圆润的耳垂,咬牙切齿地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成瑄嘶地一声,伸手要护住耳垂,却被一巴掌拍掉。
    「还想躲?你把学姐吓得魂都快飞了,还不老老实实地交代。」傅品珍看着手下的耳垂渐渐红了起来,便放轻了力道。见赖在自己身上的人,依然嘴硬地不肯说话,最后也只好莫可奈何地轻轻揉着那耳垂。
    姜成瑄瞇着眼睛,像隻慵懒的猫一样,懒懒地开口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尊重学姐过。」
    「最目无尊长的人就是你。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傅品珍气不过,又用足了力气,掐了下去。
    这次姜成瑄再也无法忍受,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跪在床尾的地方,不论傅品珍如何招手,她只是摇着头,再也不肯靠近。
    在女王的眼皮之下,岂能容她放肆。傅品珍扑过去,一把拽起姜成瑄的衣服。姜成瑄为了接住傅品珍,被扑得往后倒去,上半身几乎是悬空的。
    「可不可以……让我先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的腰力很好……」姜成瑄双手抓着床沿,吃力地说。
    「大家?」傅品珍挑着眉问。
    「不。我是说,我们。」姜成瑄连忙改口回答,「虽然我们都知道我的腰力很好,可是,毕竟还是上了年纪,要一直维持这种姿势,有点吃力。」
    傅品珍把她拉起来,两人面对面地跪坐在床上。
    「去打通电话给学姐和宋清秋。」傅品珍觉得自己简直跟幼稚园老师没两样了,「知不知道你把一堆人都给急坏了?」
    「我不要。」姜成瑄倔强地扁着嘴,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那至少打个电话给宋清秋。」傅品珍急急忙忙赶回来,着实有些累了,不想再和姜成瑄有任何肢体上的较劲了。
    「为什么?」姜成瑄嘴硬地反问。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惩罚学姐就算了,明明知道宋清秋是无辜的,为什么连她的电话也不接?」傅品珍的头疼极了。
    「那是为了计画的完美性。如果我接了她的电话,那其他人就会觉得无关痛痒。」姜成瑄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
    傅品珍看着那下巴就有来气,她揽过姜成瑄的脖子。被揽的人还以为吵完了,就有甜头可以吃,还美滋滋地靠过去。不料下巴却被傅品珍咬了一大口,耳朵还被人掐在手里,「你还敢说。你都把人带回家了,难道不用对人家负责?」
    「我对谁负责啊?我什么时候带人回家了?」姜成瑄脾气也上来了,她大声地嚷着,这样一再的被骂,又要遭受皮肉痛。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能忍到这种程度,完全因为面前的人是傅品珍,换了别人,早被她一脚踢到北极去陪北极熊游泳了。
    「你……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这么幼稚?」傅品珍正想发作,却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她走出房间去开门,是工人已经把门装好,来交钥匙的。
    她走回房间时,递给姜成瑄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姜成瑄不解地看着傅品珍,「还有,你干嘛有钥匙不用,要大费周章地拆门?」
    「以前的钥匙被我弄丢了。」傅品珍匆匆忙忙地从片场赶回来,到半路才发现忘了带钥匙,又不能折回去,再回去就不见得能溜出来了。只好在路上找了工人,一起带过来,直接拆了门。又为了姜成瑄的门户安全,便让工人再装上新的门。
    姜成瑄对于门被拆了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要傅品珍能回来,就算她要拆了这房子,她也不以为意。她拆下一把钥匙,放到傅品珍的手里,「这把给你。」
    「我不需要了。你还是留给宋清秋吧。」傅品珍把钥匙放到床头柜上,走出房外。因为她觉得房里的穿衣镜,看得有些刺眼。
    姜成瑄从背后抱住傅品珍,「你不想要钥匙没关係,至少今天晚上留下来好不好?」
    傅品珍还来不及回答,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傅品仁打来的,要她儘快过去和他会合,否则就要东窗事发了。她溜出来时,是使了点障眼法,让傅安达以为她还在片场,所以回去时还得靠傅品仁的掩护。要是被傅安达知道,她溜出来是为了姜成瑄,绝对会被唸到烦死,就算没烦死,她也一定会想办法自我了结,之所以不是了结别人,纯粹因为那人是她的父亲。
    「我要走了。」傅品珍在姜成瑄的怀抱里转身,和姜成瑄面对面地站着。她轻轻地在姜成瑄的嘴角吻上一吻,「今天不能留下来。你去找宋清秋陪你。别任性了。」
    姜成瑄拉着傅品珍的手,拉得死紧,「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还记得吗?」傅品珍轻叹一声。
    姜成瑄一听,火气又上来了。她又不是得了失忆症,何必一直提醒她这件事?况且,以往每次分手,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傅品珍从来就没有像这次一样,总是要把她推到另一个人身边。
    「那要怎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姜成瑄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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