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諭骑着脚踏车,在八点半整到达十字路口旁的那家便利商店。远远就看着冯远站在前方,看起来很专心的摆弄手机。
    昨晚大概是被临走前唐晓諭的气势吓到,冯远在晚上就先传来简讯。
    「行程结束大概七点,和你约八点整。确切时间明天会再告诉你。」
    僵硬的打字风格,彷佛就像在谈什么公事。
    「我在你家前面十字路口的便利商店等你。」
    虽然只去过一次冯远的家,但唐晓諭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很好,再去一次根本不成问题。但冯远似乎是有点担心,过一会传来确切地址。
    其实他们大可用line传讯,但唐晓諭总觉得有董事长的line是一件很诡异的事,冯远也没问过他,于是两人就使用着从现在看来彷佛远古时代的简讯连络。
    经歷上次意外在冯远家里过夜,唐晓諭就发现两人其实住的不远,只离了一个捷运站的距离,骑着脚踏车吹吹风一下子就到了。
    冯远一点都没察觉唐晓諭缓慢地接近,一脸严肃的快速地移动手指,看起来八九不离十在谈公事。
    昨天下达「随便穿穿」的指令,只看冯远穿着条纹长袖t,配上深灰色的棉裤和球鞋,瀏海散乱在眉前,是成功卸下「企业之子」的形象没错,但搭上他180公分的身高和漂亮的脸蛋,儼然是刚拍完休间杂志的模特儿。
    反观穿着白t外头罩着连帽外套,下半身则是到膝盖的短裤,脚上还踩着夹脚拖的唐晓諭,才是名副其实的「随便穿穿」。
    唐晓諭响了两声车铃,冯远抬头看见跨坐在脚踏车上,却一脸神气的唐晓諭。
    冯远盯着他,从头到脚把唐晓諭看过一轮,眼里好像闪着光芒。
    「上车。」
    唐晓諭无法读懂冯远恍惚的表情,只是面无表情的耍帅。
    冯远跨坐在后座,晚风拂过脸颊。
    「好怀念。」
    「什么?」
    「高中以后就没有骑过脚踏车了。」
    「那你骑什么啊?」
    「嗯…高中之后就配有司机了。」
    「切!你这个大少爷。」
    明明被骂,冯远却开心地笑起来。
    比起第一次见面,冯远似乎变得更放松了点,或许是夜晚的关係,或许和谁一起骑着脚踏车这样平凡的小事,对他而言真的是特别开心的一件事吧……唐晓諭想着。
    不像昨天,今天吃什么、要去哪里都是由唐晓諭决定,冯远也没有过问,只是乖乖地任由唐晓諭带领。
    唐晓諭停在一家热炒店的前面,位置就在公司附近,有时候下班唐晓諭会和偶尔加班的伟哥一起来喝一杯。
    明明是随处可见的热炒店,但冯远却很新奇的四处张望。
    哼,跟昨天反过来了吧。唐晓諭想起昨天自己宛如乡巴佬的模样,如今换成冯远,就不禁体会到报復的快感。
    走进店里,冯远就东张西望的找寻什么。
    「服务生呢?」
    时常进高级餐厅享受优质服务的唐晓諭,似乎对没人招呼感到疑惑,差点就向忙着擦桌子的阿婆喊出「服务生」三个字,唐晓諭慌忙的拉住他,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平民的店都是自己服务自己的,懂吗?」
    「是这样啊。」
    「高中时期你没去吃过小吃吗?」
    「那时候老是在学校餐厅吃饭……不然也几乎是吃麦当劳之类的…」看着冯远一脸傻气的努力找寻脑中搜寻脑中记忆,简直无法和他在新闻上那有自信的模样做连结。
    「想吃啥?」唐晓諭摆出一脸前辈的脸,不过已多年吃热炒店的经验来说,的确是冯远的大前辈。
    明明提出问题,但唐晓諭并没有留给冯远细看功能表的时间,自顾自地开始勾选。
    「…炒海瓜子必吃啦!葱爆牛肉不错吃,啊、蔬菜也点一下……」
    搞得一副饕客的模样,但实际上就是点了一桌自己爱吃的菜。唐晓諭把菜单交给路过的阿婆,到冰柜拿了四罐台啤出来。
    「敬你第一次的热炒体验,不醉不归!」
    大概是想到明天的工作,本来还有些迟疑,但看着唐晓諭仰着脖子咕嚕咕嚕灌酒的模样,冯远笑了出来,也就放下担忧,开始融入热炒店的氛围里。
    平时老是喝高档酒的冯远,啤酒的滋味显得廉价,但一边夹着菜,聊着话题,冯远不知不觉也灌下好几杯入肚。
    「叮咚。」
    讯息提醒声传来,唐晓諭从口袋拿出手机,是阿若。
    阿若:明晚约几点?等不及听董事长秘辛
    唐晓諭一个人吃吃地笑了起来,放下酒杯,灵活动着手指回復。
    唐晓諭:七点如何!
    唐晓諭:我也快闷死了
    唐晓諭:去我家附近的摩斯!
    「朋友?」打到一半,冯远突然出声。
    「是啊。高中死党。」
    唐晓諭鞭打字边回话,突然想起冯远和他也是同高中的。
    「就是常在我身边,很高、像竹竿那个,林昌若,你知道吗?」
    「啊…你们常在一起嘛。」
    「是啊,我高中时候没什么朋友嘛,和阿若是从小学就认识了,所以他还挺包容我的。」
    大概是酒喝开了,在轻松的场合吃着饭,冯远给人的感觉也不像之前那么有距离。唐晓諭又开始用像对待朋友的态度畅聊。
    「是这样啊。」
    冯远露出有点微妙的表情,本来以为可以深入的聊高中时的往事,但他却巧妙地转换话题。
    「那你们明天玩得愉快,我也要南下一趟。」
    「南下做什么?有公司在南部吗?」
    「主要是找我的堂哥瞭解公司运作状况。」冯远思考一下,继续解释,「虽然我继承了集团,但底下的公司我只控管一部份,另外一部分是由我的亲戚掌握的。」
    「有钱人的世界还~真~复杂呢~」
    唐晓諭轻浮的接话,明显没在听冯远解释,倒是勤奋的帮冯远的空杯子倒酒。
    只要发现冯远的杯子空了,唐晓諭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斟满酒杯,但却默默地克制自己喝酒的量,一方面是为了报復之前只有自己醉倒还被吃干抹净,另一方面单纯出于对总是衣冠楚楚、看起来没有丝毫弱点的冯远,酒醉时的模样感到好奇。
    但冯远的酒力比他想像的要好太多,喝酒就像喝水一样,丝毫没有酒醉的徵象。
    两个男人一起吃饭,快速扫光桌上的菜,后来又到冰柜拿了三罐台啤,直到都喝得差不多了,两人有默契地互看一眼准备离开。
    唐晓諭一起身,就发现头晕呼呼的,看来是有些醉了,但冯远还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在唐晓諭忍不住佩服的同时,看见他一脸正经地掏出卡准备结帐,连忙冲上前制止他。
    「喂喂!平民的店家是没有刷卡机的啦!」唐晓諭像想到什么似的说,「啊但我也没有要请你啊,各付各的!」
    才说完,就看见冯远掏开钱包,发现里头除了各式样的卡片外,空空无也。唐晓諭忍不住笑出声来,掏开自己的口袋,将帐付了。
    「哈哈,明明是董事长无法用卡就一无是处啊!」
    走出店里,唐晓諭还是抱着肚子大笑,用力的取笑冯远。
    「抱歉,我会还你的。」
    「不用啦,算我请你吧。」说完,又是停不了的笑声。
    为了让头脑清醒点,两人坐在路边的凉椅上吹风。
    「真好吃~」冯远仰着头,傻笑。
    「可比不上董事长带我去的餐厅啊。」
    「不不,这比起昨天好吃多了。」
    「能让董事长满意,真是我的荣幸啊。」
    「不要叫我董事长…」
    冯远低沉的嗓音传来。唐晓諭刻意喊冯远「董事长」,的确带了点讽刺的味道,但到后来仅是因为好玩而喊的。他以为冯远生气了,转过头,就发现冯远睁着迷蒙的眼看着自己。
    看起来是醉了啊,没想到冯远的酒力也没多好嘛……唐晓諭想。
    「啊,抱歉、抱…」
    正想轻浮的道歉打发过去,但话还没说完,唐晓諭就插话进来。
    「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叫我董事长…」
    「但就算讨厌,也不要是讨厌『董事长』,应该是讨厌『冯远』才对啊!」
    语气轻飘飘地就算了,还十分鬼打墙,就像孩子似的无理取闹,看来冯远真的醉了。
    「讨厌冯远就可以吗?」
    「可以喔…」
    冯远又一个人傻笑起来,唐晓諭看着看着冯远那副傻样,没多想就拿起手机对准那张双眼半瞇的脸,要得到圆山企业董事长的把柄,现在绝对是最好时机。
    「来看这边~笑一个」
    冯远很配合的扯开嘴角,双眼则瞇成一条线。
    「看这傻b脸~哈哈!」
    各个角度都拍了好几张,看着照片,唐晓諭恶毒的嘲笑,笑到快岔气。
    满足了,唐晓諭一看手机萤幕,发现已到了凌晨十二点,连忙把冯远劝上后座。
    「来来,回家囉。」
    唐晓諭踩着踏板,一路向着冯远住的那栋高级大楼前进。喝茫的冯远把身体靠在唐晓諭背上,他一说话,唐晓諭就可以感觉到声音的震动。
    「今天真开心~」
    「晓諭穿便服好可爱~」
    「感觉…好像踏进你的世界……」
    「身在有钱人的世界不满足喔?」唐晓諭故意调侃。
    「谁叫有钱人的世界很~复~杂~」
    听出冯远模仿的腔调,唐晓諭忍不住大骂:
    「喂!竟然调侃我!」
    冯远哈哈大笑。
    「但我讨厌你要跟那个若出去……」
    声音越来越小,冯远像是撒娇似的,用发梢摩擦他的背部。
    唐晓諭这才明白原来当时提到阿若时,冯远露出的表情是在闹彆扭啊。
    唐晓諭在大楼前将冯远放下车,虽然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但双脚落地后,倒是站的挺稳的。
    「那,再见啦~」
    唐晓諭左右检查来车,准备过马路,但踩下踏板,脚踏车却一动也不动,回头一看冯远正拉着脚踏车后座的把手。
    唐晓諭差点要脱口大骂,冯远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俯下身,双手捧起他的脸,才刚感觉那双手因为晚风吹拂而显得有些冰冷,眼前那张脸突然急速的接近,软软的触感轻轻碰上,很快的又放开来,冯远冲着他扯开嘴角,一副很得意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瞇了。
    唐晓諭抚摸着那错估位置,落在嘴角的触感,那是一个清清淡淡的吻。
    像是输不起一样,他踮起脚尖,伸手按下比他高一颗头的后脑杓,主动将嘴唇献上,上方的人虽然吓了一跳,但随即将舌头伸入,主动缠上他的舌尖,他的腰被用力的拥住,整个人瘫在冯远的怀里,只能被动地让人索取,直到快无法呼吸,唐晓諭用尽全力捶打拥住自己强壮的臂膀,才终于从束缚中解放,来不及吞下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
    眼前那差点失控的狮子,正对着自己露出小狗般温驯的笑容。
    唐晓諭彻底明白一件事:不要随便玩火,会出人命的。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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