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胜过世上最快的利刃,一瞬间将花著雨的心刺得四分五裂。
    正文 第124章
    血!那么多的血,不断地淌了出来,天地间一片血红。红的那样妖艳,刺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而他的身影就在血红色浸润下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徒劳地伸出手,抓住的只有风,冰凉彻骨,凄厉犹若鬼哭。
    花著雨猛然喘息着从梦中醒来,屋内一片黑暗,到处是静悄悄的,她的惊喘声,在这寂静中分外地清晰,她愣了一瞬,方才醒悟,她杀了姬凤离!
    那一刀,她只是想在他胸中刺上一刀,然后占点住他的闭息穴,让他呈假死之状。然后,她便可以派人将他交给他的手下。
    可是,他没料到他会那么恨,他抓住她的手,刀深深地刺到了他的胸膛。
    “要么,你的鲜血,盛开在我的刀锋之上。要么,我的热血,喷洒在你的素扇上!”这是她的誓言,她终于做到了。
    终于,让他的鲜血盛开在她的刀锋之上。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心会这样痛。当鲜血迸出的那一刻,当“他死了”这三个字传入耳畔时,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胸膛内慢慢碎裂的声音。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她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他了。
    爱上了,真真切切,无法自欺欺人。
    她闭上眼睛,过往种种,悉数浮现在眼前。
    战场上,那遥遥一瞥,金戈铁马血横流中,他一袭白袍站在天幕间,如一朵高洁的云自在舒卷,那时,她惊异于他的悠然。
    刑场上,不见他如何动作,便躲过了她凌厉一击。那时,她震撼于他武功的莫测高深。
    康王夜宴上,他一曲“弱水”,撩拨起多少未婚女子的情怀,那时,她赞赏于他的惊才绝艳。
    妖孽祸主的谣言,她愤慨于他的狠辣。
    行宫内,一场贴身肉搏,她和他打得酣畅淋漓。
    温泉中,唇枪舌战,她和他斗得不相上下。
    治水时,她钦佩于他的一心为民。
    战场上,她赞赏他的谋略。
    一番回忆,她才知道跟他已经一同经过许多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占据了整个心房。而这感情,终于如同火山一样失控地爆发了。
    毫无疑问,她是恨他的。就连夜里做梦,她也想着要如何扳倒他。
    恨的越深,他在她心中便越加重要,她总是针对他,调查他,研究他,一直到了解他比对自己还要熟悉。
    她将他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地恨着同,可是,她不知,将一个在心中放的久了,就算是恨,你会慢慢地习惯于他的存在。
    这种习惯天长日久生了根,就慢慢地变了质。
    爱和恨,只不过是一张纸上的正反面,很容易,一不小心,恨便成了爱。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是他和锦色成亲那一夜,当他猝不及防吻住他时吗?
    不是,似乎是比那还要早。
    是她受伤后,他严令她不许吃肉时吗?
    不是,还要早。
    是她在战场上受伤,他忽然如沥血战神出现时吗?
    也不是,似乎也还要早。
    是他从阳关牢房里将她救出来,在马上俯身,道:“把手给我。”那时吗?
    也不是,似乎也还要早。
    是什么时候呢,她已经无可辨别了。其实,什么时候爱上他,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拼命地想要寻回平时冷静的自己,却怎样也抑制不住地心口一跳一跳的疼,除了眼泪,她已经没有语言表述心情。
    刑场上,他死了,她麻木地擦干眼泪,呆呆地站起身来,平静地指挥着她买通的那些官员,让他们将他交到了他的属下手中。虽然,聂相曾试图阻拦,被三公主皇甫嫣一番哭闹,被邢台下的百姓一番群情激愤,他终于无奈地答应。
    平静地看到他被抬走,平静地回到了皇宫,见到了皇甫无双还平静地笑了笑。
    可是,在这样无人的暗夜里,她终于将头埋在膝盖间,任泪水横流,一直哭到眼角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亲眼看到他闭上眼睛,她亲眼看到他断了呼吸,他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
    他深邃的眼眸,他温雅的浅笑,他低醇的嗓音,他霸道的深吻,他深情的拥抱……
    她从这一刻起,再也看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再也无法拥有了。
    她呆呆地抱膝而坐,不眠不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再也挥之不去。
    夜,哭泣的夜,伤心的夜,是这样的漫长。
    当细碎而苍白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花著雨的床榻上,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雪后天晴,这雪终于是停了。这缕阳光告诉她,天空的阴霾已经尽散,一切都在昨夜消亡。可是,她心中的阴霾,恐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消亡了。
    这一缕阳光告诉她,如果她无法站在阳光底下,那么她还有她腹中的孩儿,将会随着他一起消亡了。
    她抚了抚腹中的孩儿,无论如何,为了孩子,她必须活下去。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有些事情,要马上查清楚,她也要及早出宫了。
    她将哀伤埋在心底,慢慢地从床榻上爬起身来。觉得有些头昏热,便唤了小顺子过来,为她熬了一碗姜汤。她已经做了总管了,小顺子是她新带的徒儿。有很多太监都要争抢着做她的徒儿,她却自己亲自寻了一个新进宫的太监。现在这宫里,她如何能随便用人。
    “师傅,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请太医过来看看,光喝姜汤怎么行?”小顺子不算乖巧,也不会巧言善语,但却是一心为她。
    花著雨淡淡道:“我们身为奴才,怎么能请太医呢,况且,我也不是病。你下却吧,我再躺一会儿便好。”她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闷得自己近乎窒,忽觉得有人轻轻拉她的衣袖。
    “小顺子,什么事?”她冷冷说道。
    没有人说话,头上的锦被忽然被人口过密掀开,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凉凛冽地传了过来。她知悉是皇甫无双到了,身为一个皇帝,竟然将太监居住的居奍院当成了自己宫殿一般进进出出。幸好她在唤小顺子前,就已经穿好了衣衫,梳好了发髻,不然,真怕被分看顾穿了。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应付他,甚至于不想去理睬他。反正,她在他面前,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失礼,她自顾自地卧在锦被上,侧头淡淡问道:“皇上来干什么?”
    皇甫无双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着一袭家常的袍服,墨发也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玉冠簪住。他俯身在床榻边坐下,像是谁家的顽皮少年郎。他眨了眨眼睛,“小宝儿,你今天没有当差,朕惦记你,就来看看你。可是,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感动啊!”
    花著雨凝了凝眉头道:“皇上,奴才今日本不该当差,今日是吉祥!”
    皇甫无双喷嘴道:“不行,朕要你天天当差,日后你就睡到朕偏殿去。不然的话,朕就睡到你这里来。”说着话,他已经踢掉足下龙靴,爬到了她的床上来。
    花著雨心中一惊,转身白了他一眼,从床榻上爬起来,便去穿靴。
    无双失落地眨了眨眼,忽冷声问道:“宝儿,听说,昨日在刑场上,姬凤离吻了你!”
    花著雨一怔,心口处微微一疼,她拂了拂有些散乱的鬓发,缓缓回首,凝视着皇甫无双,嫣然一笑道:“不错,禹都的百姓都知道了,或许现在,已经传得全南韩都知道了,难道皇上今儿个才知道?”
    无双瞪圆了一双乌眸,一顺不顺地盯着花著雨:刚从床榻上爬起来,玉脸上还带着慵懒之色,额头的一圈发根里尽是细密汗珠,显然是刚才在锦被里捂得,眼皮有些红,肯定是哭的,为她平添一点娇柔之韵。眉目如画,肤色更是白的剔透,清俊绝艳到极点。
    怪不得啊怪不得,姬凤离会当着刑场上上下下万数人还吻了她。
    “小宝儿,你这么好看,也怪不得姬凤离死到临头还起了色心。”皇甫无双攥住拳头,有些恨恨地说道。
    花著雨微微合起眼睛,眯眼说道:“皇上,你不用批奏折吗?”
    皇甫无双笑嘻嘻道:“朕已经批好了,今日就陪小宝儿!”
    “奴才有什么好陪的,你该去陪你的婉儿去!”花著雨淡淡说道。
    皇甫无双撇了撇嘴,正要说话门外忽传来吉祥的声音:“三公主吉祥!”
    “吉祥你个头,这是那个妖孽元宝住的屋子吗?”三公主皇甫嫣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话音方落,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婀娜的身影闯了进来。
    花著雨抬眸望去,只见皇甫嫣猛然刹住脚步,望了一眼在花著雨床榻上侧卧着的皇甫无双,美目一眯,冷笑道:“原来皇兄也在这里,倒是正好。
    正文 第125章
    皇甫嫣依然一身素白锦缎棉裙,头上云鬟如雾,斜插一只白色玉钏,在雪白衣衫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光晕。她本生的娇羞盈盈,楚楚动人,此时一身素服更是令人我见尤怜。
    只是,她却柳眉倒竖,双目红肿,满脸怒色,一张脸苍白到无一丝血色,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目光中隐有寒意逼人,与她平时的娇憨羞怯完全不同。
    皇甫无双侧卧在床榻上,以手支着下颌,冷冷眯眼道:“嫣儿,你来做什么?”
    皇甫嫣瞪着红肿的眼睛狠狠的说:“来这里看看别人是如何勾引人,又是如何害人的!”
    一字一句,字字如刀,直指花著雨。不过,此时的她又如何在意这区区的怒骂。
    皇甫无双不悦的颦眉,目光瞬间如刀锋锐:“嫣儿,出去。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姬凤离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给他穿孝服。”
    “我就是喜欢,皇兄你不能再和这个妖孽鬼混,这种妖孽就是要早早斩首,不然会祸国殃民的!”皇甫嫣冷笑一声上前,眼神如炬死死黏在花著雨身上。
    “放肆!”皇甫无双的声音冷冽传来。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停滞了起来,花著雨偏头,只见皇甫无双周身有凛冽寒气渗出,透骨深凉,似是怒极。
    皇甫嫣似是被皇甫无双这两个字震摄,以是愣在当场,脸色更加苍白如雪,怔怔不能自抑。
    “皇兄·····你·····就护着他吧。”皇甫嫣捂着脸转身奔了出去。
    花著雨凝立在窗畔,静静地瞧着窗外满树的落雪,心头一阵一阵的发冷。听到身后皇甫无双的脚步声,花著雨淡淡地说道:“皇上,这样的结果,你很满意吧?”
    “小宝儿,你在说什么?”皇甫无双无赖的笑道。
    花著雨蓦然回身,凝视着皇甫无双的眼睛,慢慢说道“你是故意要我去监斩姬凤离的,你故意要我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为什么?”
    皇甫无双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瞪圆一双乌眸,充满幽怨的看着她,“小宝儿,你看出来了?其实,朕没别的意思,朕只是不想你离开朕。朕要你和所有人都决裂,只呆在朕的身边,做朕一辈子的太监总管。”
    做他一辈子的太监总管?!
    花著雨合上眼一言不发,只觉心中一片烦乱,隔了一会儿,没听见他有什么动静,她回身望去,只见他静静侧卧在床榻上,托着腮,两只漆黑灵动的眼睛定定的看住她,那模样说不出的纯真无邪,乖巧可人。
    望着这样的皇甫无双,总是让人忍不住的心软。可是,花著雨的心中却是明白的很这个少年可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恐怕他的手段,绝对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高。花著雨睫毛扬了扬,窗外,外面的雪虽然已停了,淡冷风透过窗扉,还是极其凛冽的,她倚窗而立,心头忽升起一股悲凉缠绕不绝。
    “小宝儿·····”皇甫无双的声音拉的很长,慢慢问道。
    “嗯?”花著雨凝了凝眉,依然负手朝窗外望去。
    “答应我好不好?”皇甫无双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答应什么?”花著雨淡淡问道。
    “做我一辈子的太监总管。”皇甫无双剑眉轻扬,目光牢牢盯住花著雨在窗畔卓然而立的身影。好似透过她的声影,看穿她的五脏六腑。
    花著雨抿唇不语。
    “好不好?”皇甫无双继续问道,语气低沉,带着一丝呢喃,倒像是祈求了。
    “皇上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花著雨沉静无波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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