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地盯着画上的女子,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画上这个婀娜窈窕的女子,但是,不知为何,一颗心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呼吸几乎窒息。
    “这就是聂伊人?”纳兰雪从他手中将画拿了过来,眯眼问道,“身资倒是不错,不过,就是不知道面纱下的容貌怎么样?”
    姬凤离勾唇心淡笑道:“既然聂远桥选了她做他的女儿,既然皇甫无双肯让她做皇后,容貌自是不错的!”
    纳兰雪将画像放在桌案上,叹息道:“要我向美人动手,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舍得吗?”
    姬凤离负手站起身来,灯光点点射到他脸上,容貌无暇天成,狭长的凤眸中仿佛蕴含了世间所有的光华,而那光华,却是夺魂摄魄,幽深冷冽的。
    他也曾经以为,皇甫无双处死的不是他,可是,这些日子,在禹都,所有的暗探都派了出去,却依然没有寻到她的一丝一毫的消息。如若,他没死,那么,为何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每
    每想起这些,心尖处就像被凌迟一般疼痛。
    与他而言,还有什么下不去手,又有什么舍不得!?
    门口一阵轻响,一道黑影从门外悄然走了进来。
    姬凤离淡扫一眼,冷然问道:“事情可探明了?”
    “雷霆骑果然已有异动。”来人低低说道。
    姬凤离点点头,眯眼道:“吩咐唐玉和铜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纳兰雪缓缓问道:“风云骑不打算和雷霆骑对上?”
    姬凤离静默不语,眸中寒意凛然,“风云骑和雷霆骑从来都是并肩御敌的。只是可惜……”可惜,这一次,恐怕是不可避免要对上了。
    宏武二年三月初十,禹都上下,满城轰动。这一日,圣上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二更方过,鼓乐喧天响彻整个京师。九重城楼齐齐燃起绚烂烟花,足足点亮半壁江山。
    聂相府更是张灯结彩,响屑布地。位于聂府东北角的阁楼,已不复它往日的清幽雅静,一群群身着艳丽服饰的丫鬟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内廷司御制的嫁衣已经穿在身上,火红色流彩锦缎朝凤嫁衣,长长曳地裙袂绣满了凤纹,五彩绦丝,玉色织锦中单,红绡披帛。广袖深襟,长裙曳地,剪裁得体。虽明媚繁复,却不觉得沉重。灯光照耀在身上,火红嫁衣犹如云蒸霞蔚,灼灼烁目。
    花著雨端坐在铜镜前,任人摆弄。最后,为她梳妆的宫女在她额间轻轻点了点,最后一抹胭脂点到了朱唇上。
    花著雨透过流苏珠串排坠望向铜镜中的女子,只见她额间一朵三瓣金莲衬出雪肤玉靥,满面清绝。如同一泓秋水搬清澈的眉目在淡妆素抹下,看上去竟是流光溢彩,魅惑至极。
    这还是自己吗?这分明已经不是自己。
    美到了极点,丽到了极致,连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从来不知,她也有这样的妩媚而又清绝的风韵。
    丹泓走到近前,将大红嫁衣披到了她身上。
    这一瞬间,犹若惊鸿照影,看的一众服饰的人忍不住赞叹道:“小姐这样的人,天生是要做皇后的呀。”
    花著雨唇角淡淡一扬,漾开一抹轻笑,绝色倾城。只是面色轻寒,眸光如冰,她缓缓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去,绮罗留下来。”
    正文 第137章
    丹泓缓缓走到花著雨面前,惊艳地望着花著雨,由衷地赞道:“将军,你真美!”
    言罢,眸中泪光盈盈,“你真的要嫁给皇上?”
    “其实皇上对我很好,我嫁给他也不错。”花著雨淡淡说道。
    “是真的吗,将军,你真的心甘情愿吗?”丹泓凝眸问道,“我怎么觉得,将军你 并不快乐。而且,之前,你腹中的孩子。。。。”
    “丹泓,别说了!”花著雨心中一窒,红缎凤纹吉服下,手心猛然攥紧。心中,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胸口好似被人刺开一个空荡荡的洞,除了疼,还有空,那种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的空。她捂着心口,慢慢转过身,冲着 铜镜里的丹泓粲然一笑,缓缓道:“丹泓,来,为我戴上凤冠。”
    丹泓抹去颊边的泪痕,转身取来华丽繁复的攒丝朝阳五凤冠为化著雨戴上。
    一串串晶莹的碎玉流苏瞬间累累垂落在面前,花著雨眼前一片光影玲珑流离,刹那间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隔雾看花,带着朦朦胧胧的梦幻之感。
    她披着广袖织云霞帔,在铜镜前微微旋身,织锦红缎长裙曳地飘扬。
    刹那间,丹鸿只觉得眼前如同惊鸿掠影,光芒灼灼。她望着风华绝代的花著雨,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和失落复杂地萦绕上心头,那个带着银面具的西修罗,那个叱诧疆场的将军,从此只会是
    眼前这个婀娜清丽的女子了。
    忽然之间,以前对将军的深深痴恋,这么久都不曾放下的一腔深情,在这一瞬,全部转为女子对女子的倾慕。
    花著雨慢慢踱步到窗畔,天空中流金碎玉。姹紫嫣红映满了夜空。
    皇甫无双对于这次封后大典,倒真是很上心。
    她望着天空中的火树银花,对丹泓说道:“丹泓,今日大典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惊慌。有一个人会带你走,自此后,你再不用为我,或者为了别人,做任何事情了。”
    丹泓神色有些迷惘,怔怔问道:“将军,你在说什么?”
    花著雨回首一笑,牵着丹泓的手,让她也坐到妆台前,拿起妆台上的胭脂膏子轻轻拍在丹泓的脸上,这是花著雨第一次用这些女儿家的物事。
    拍得并不均匀,丹泓伸手接过胭脂膏子,在脸上轻轻一揉,胭脂晕开,脸上一片娇红。
    她疑惑地问道:“将军,为何要丹泓妆扮!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花著雨笑道:“他是谁,大典上你就会知道。你要陪着我参加大典,自然也要好生妆扮。”很显然,丹泓并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世。
    或许就是因为丹泓对赢疏邪的痴恋深情,是以到姬凤离身边的人才是锦色而不是丹泓。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萧胤将丹泓带走,再不要她为任何人做任何事。
    天色已快拂晓,皇宫中前来迎亲的队伍就快要到了。
    聂府中一片鼓乐喧天,笙歌震地。
    夹杂在喜庆的乐音中,有一阵杂乱的声音,花著雨不禁凝了起来。
    丹泓轻声道:“是皇上来迎亲了!”
    花著雨侧耳倾听,楼下隐约传来铿锵不绝的兵刃相接声,低沉短促的呵斥声,纷沓而来的脚步声,还有乱哄哄的各种声响在这一瞬间爆发。
    花著雨的唇角忽扬起一抹冷笑,这绝不是迎亲的,迎亲的自然是不会拿着刀剑来的。
    “丹泓,这些人应该是来劫我的,一会儿,我若被带走,你就披上嫁衣,扮作我进宫,床塌上面的包裹里还有一套嫁衣。”花著雨声音沉静地说道。
    原本,她是打算悄然离开的,倒是没有想到,有人竟找上门来劫她。
    所幸,她事前还准备力量一套嫁衣,虽不及宫里御制的凤冠霞帔,却也极是奢华。
    “那怎么行?”丹泓脸色顿时煞白,急急抓住花著雨的肩头说道。
    “记住,要聂远桥先不要声张,你先扮作我去参加大典,快,找个地方躲好!”花著雨垂首说道,一把将丹泓推入到床塌底下。
    房门猛然被撞开,一个侍女踉跄着扑倒在地上,透过洞开的房门,隐约瞧见外面青白的天空。
    天色已快破晓,空中云卷云舒,点点金色晨曦透出云间,坠落在错落有致的琉璃瓦上。
    聂府的守卫们正和数十个闯进来的黑衣蒙面人斗在一起,这些黑衣人出手快捷,足下轻缓无声,聂府的侍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却很明显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几个黑衣人势如破竹,转瞬间便闯到了阁楼内。而且,他们攻守之间,方位变幻,很显然是在变幻着阵法,恐怕是再来百人,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些黑衣人,很显然大有来头!
    花著雨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绝艳的笑容,然后,缓缓睁开眼,透过晶莹流苏,目光冷冽四扫过数十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
    “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为还能顺利出城吗?”花著雨冷冷说道。
    “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这你无须担心。”为首的黑衣人沉声说道,冷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花著雨回身从床边抽出一柄长剑,手中长剑挥出,直直指向为首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望着剑尖,冷冷一偏头,躲过剑势,伸指夹住剑尖,笑语道:“聂小姐的花拳绣腿就不用在我们面前表演了,得罪了!”
    言毕,指尖微一用力,花著雨便觉得一阵强劲的力道顺着剑尖到了剑柄。
    花著雨慌忙松开手中长剑,冷然道:“好!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只是,你要放过他们!”花著雨回身指了指门前的那一众侍卫和侍女。
    “我们只对未来皇后感兴趣。”黑衣人冷冷说道。
    花著雨颦眉冷笑,晶莹的碎玉流苏累累垂落在面前,看上去宝光流转,流苏后的如花容颜更是如梦如幻。
    花著雨坐在黑暗之中,狭小的空间闭塞而幽静,隐约听得到外面马车的辗转声。
    马车行得极快,在街巷间迅速穿梭,身后追兵的呼喊声,隐约遥远,渐而不闻,很显然是被引到别处去了。
    不知为何,花著雨心中很平静,就像一湖静水,没有一丝波澜翻涌。
    她隐约猜到劫持她的是什么人,其实她很期待见到这个人,期待好久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头顶上的木板掀开,露出一线光明。
    “出来吧!”黑衣人冷声说道。
    花著雨慢慢地从箱中钻了出来,被黑衣人押着出了马车。
    外面是一大片郊野农庄,几间青砖灰瓦的农舍犹自炊烟袅袅,如若不是眼下处境危险,花著雨几乎要沉醉其中,按照行走的时辰推算,这里并没有走出多远,应该是禹都郊外的一处农庄。
    花著雨被幽禁的房屋布置的还算静雅,黑衣人将她双手缚住,扔在屋内,便出去了。
    她坐在屋内静静等待着,可是,她想要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简单,或许不是他?可那又是谁呢?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若是他,她要引他出来,若不是他,她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花著雨缓步走到窗畔,悄然打量着屋外的动静。
    两个黑衣人持刀看守在门外,还有两个黑衣人看守在院门处,看上去都极是戒备。
    她方才坐的那辆马车就停在院内,拉车的两匹马被栓在院内的一棵树上。
    她暗暗运起内力,将手腕上是绳索挣开,伸手将窗户打开,伸足登上窗台,纵身跃了出去。
    大红色的嫁衣在空中流曳而过,被清晨的日光一照,如同西天彩霞般刺人眼目,额前的碎玉更是四下跳跃着乱颤。
    她轻盈的身资先是踏足在马车上,再飞身跨坐到马背上,一弯腰,将缰绳解了下来,打马从篱笆上方窜了出去。
    外面麦田交织,阡陌纵横,马匹箭一般奔出,身后几道疾风劲响。
    花著雨知晓,那是那几名黑衣人射出的箭。
    她在马背上轻轻一趴,整个人已经挂到了马腹下,她的骑术,早已在战场上历练的炉火纯青。
    待躲过箭,她才翻身到了马背上,方坐好,便感觉到一阵冷冽的疾风朝着她刮了过来。
    这疾速的风,不是从后方追来的,而是从前方。
    以她的骑术,后面那几个黑衣人不会这么快追上,来人从她对面过来的。
    一股冰冷的凉意袭击了她的感官,这一瞬,花著雨已意识到那疾风其实不是风,而是冷冽的剑气。
    并非是冲着她来,而是冲着她骑着的骏马。
    花著雨反映奇快,猛然将马缰绳狠狠一拉,马惊叫着前踢扬起,躲过了削向马腿的剑光。
    她抬眸,看到袭击她的是一个骑着马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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