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知你好口食之欲,但还不至于伤着自己身子,”贺珩觉得曲轻裾虽仍旧在笑,但笑意却淡了,只好无奈换了一个话题,“方才在府里放纸鸢的,无论是谁,你定要把她关押起来。”
    曲轻裾见他面色有些严肃,缓缓点了点头:“王爷的意思是……”
    “先查清楚了再说,”贺珩再次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看着曲轻裾认真道,“王府中总有些不属于你我的人。”
    没有料到贺珩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曲轻裾倒是对这个男人有些另眼相看了,此人绝对是个行事果决的人,只是平日里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人降低了防备,“王爷是怀疑此人别有用心。”
    “吸引我注意有很多方法,这种方法并不高明,”贺珩淡笑,“我瞧那纸鸢飞得并不太高,没一会儿却断了引线飞到了府外,这可不是吸引我注意的样子。”
    曲轻裾轻轻挑眉,她以为是有人用这种方法吸引贺珩注意,没有想到还真有人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传讯。想到这,她淡笑道,“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也好,有意也罢,”贺珩平静地开口,“这个人是留不得了。”
    曲轻裾剪矮松的手歪了歪,多剪了一截枝桠,她有些可惜的捡起松枝,这盆景又被她剪废了。她上辈子学的舞蹈专业,后来舞蹈圈子难混做了经纪人,好歹也算得上心灵手巧,怎么就成了个盆景杀手了?
    搁下手里的剪刀,她转身在丫鬟端来的铜盆中洗了手,便擦手便道:“这些事王爷你决定便好,我能做的只能是替你管好这个后院。”
    贺珩见她白皙细长的手指在柔软的丝帛上擦拭着,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双手无比的诱惑,他愣了愣才道:“你做的很好,有了你后院也安静了不少。”
    把丝帛放回托盘中,示意丫鬟退下,曲轻裾转头对贺珩笑道,“王爷这是嫌后院太过安静了?”
    “不是安静,是宁静,”贺珩笑着站起身,把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我甚是喜欢后院现在这个样子。”
    斜飞了一个媚眼给对方,曲轻裾一个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王爷喜欢便好,我就怕王爷觉得院子里美人少,怨我不够大度不够贤惠呢。”
    贺珩走到她旁边,在她腮边偷了一个香才道:“本王的轻裾再贤良淑德、恭顺敏慧不过了。”
    伸出两根手指把人的脸拨开一些,曲轻裾抬着下巴轻笑出声:“王爷可要记得这话。”说完,见对方面上笑意满满,才仿佛恩赐般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贺珩被这个举动勾得心痒痒,不是没有女人主动亲吻他,可是他偏偏觉得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动作最勾人,当下也就不想再忍,弯腰便要把人抱进怀中。
    “王爷,放纸鸢的人已经捉到了,请王爷定夺。”
    贺珩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钱常信没眼色,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才站直身在上首坐下,“进来。”
    曲轻裾端起青花白瓷盏遮住半边脸颊,笑意盈盈的偏头看着贺珩。
    贺珩恰好看到这个眼神,心里又是一痒,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才不舍的移开视线。
    对于贺珩的反应很满意的曲轻裾调整了个端庄的坐姿,转头恰好见到钱常信带着几个人进来,跟在最后面的两个大力嬷嬷押着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年轻女子,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等人跪在面前后,曲轻裾才认出这人是谁,原来是贺珩的通房白芷,白芷是为何留在贺珩身边,她不清楚,但是此人向来不冒头不掐尖,安分了这么长时间,难不成都是演戏?本来以为是有人用这种手段邀宠,看来是她估计错误。果然争帝位的斗争中,少不了探子的存在,她的眼光似乎还不够长远,这事对她来说,倒是个很好的教训。
    如果她是向外面传递消息,那究竟传了些什么呢?她一个小小通房,能接触到什么?
    贺珩用盖子轻轻刮着杯沿,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但仅仅只是这么个动作,便把白芷吓得瑟瑟发抖。
    “本王记得你是两年前提为通房的,”贺珩吹了一口茶面,不喜不怒不疾不徐的开口,“你掉在外面的纸鸢本王叫人捡了回来,不如让本王欣赏欣赏那纸鸢。”
    白芷面色微变,却磕头道:“王爷恕罪,奴婢不知不能在王府放纸鸢,求王爷恕罪!”
    不理会她的哀求,贺珩见明和把纸鸢拿了进来,接过纸鸢看着上面的简单的美人图,美人图旁边还提了两句诗。
    “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贺珩见画上的美人身着华服,在高处,轻哼一声道:“好一幅画,好一句诗。”
    曲轻裾挑眉看向白芷,若是她没有猜错,这画似乎在指她?“王爷……”白芷面色一变,“奴婢思虑不周,竟是忘记避讳王妃名字,求王妃恕罪。”说完,对着曲轻裾磕起头来。
    曲轻裾面露难色,咬着嘴角巴巴的看向贺珩。
    “你也不必求王妃,”贺珩把手中的纸鸢往桌上一拍,冷声道,“来人,白芷冒犯王妃,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
    很快有人把白芷拖了下去,贺珩起身对曲轻裾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晚上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
    曲轻裾点了点头,把披风给他系上,看了眼桌上那被拍得七零八落的纸鸢,“这纸鸢?”
    “明和,把这纸鸢拿去烧了,”贺珩对明和说完后,转头对曲轻裾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不必担心。”
    觉得自己手背捏了捏,曲轻裾瞪了贺珩一眼,见他转身往外走,才开口道:“这几日天气变化快,王爷若是出门,定要注意自己身子。”
    贺珩对她笑了笑,才带着人出了正院,他沉下脸对钱常信道:“注意着这几日有谁靠近柴房,这些人日后通通留不得。”
    钱常信点了点头,低声道:“王爷,王昌名来了。”
    “去书房,”贺珩面色微沉,想起后院那些不省心的女人,嘴角露出有些嘲讽的笑意。
    见到王昌名,贺珩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王爷,瑞王已经进宫求见皇上了,他想让诚王去江南,”王昌名面带喜色道,“看来咱们的计策成功了。”
    “老三向来觉得比我们其他三个兄弟高上一等,更是瞧不起老四,自然想挑个软柿子捏,”贺珩冷笑,“把消息透露给宁王,以宁王的脾性,不闹出些事情怎么对得起老三的这番忙活。”
    装作没有听见这皇子间的秘辛,王昌名转而道,“属下明白了,瑞王那边可还要做什么?”
    “不用别人做什么,他那性子也会闹出事情,”贺珩淡淡道,“我们只管冷眼瞧着。”
    王昌名顿时深以为然,作揖道:“王爷高见。”
    第二日,皇上果然当朝下了旨意,命诚王与右丞魏炆广下江南彻查瑞王之事,并且赐了如朕亲临的金牌,严命二人定要仔细查证,免得有心之人冤枉了瑞王。
    这话里话外表明了帝王的态度,一些人心里清楚,这会儿即便瑞王不能上朝,可还是皇上最宠爱信任的皇子,难怪人家这般有恃无恐呢。
    一日后,顶着钦差名头的贺明与魏炆广便带着人马出发了,京城众人有些同情这不受宠的诚王,谁都知道皇上是要他们走个过场,可是若是保住了瑞王,便是给天下百姓留下了个包庇奸人的坏名,可见皇上的心偏成什么样子。
    贺麒坐在茶楼上,看着人马出城,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待人马再也看不见后,他放下茶杯,对身边倒茶的茶博士轻声道:“路上找机会动手……尽量不要伤到诚王。”
    ☆、38·传言中的女人
    深夜无人时,柴房的角落里闪过一道黑影,这人还未靠近柴房,忽然四周出现好几盏灯笼,他惊诧的放眼看去,才看到四周围了不少的人。(花好田园../html/3/3266/)
    “钱爷爷等了好几天,总算逮到你这只耗子了,”钱常信提着灯笼出现在墙角,他嫌弃的看了眼这个做小厮打扮的下人,抬了抬手,“把人绑起来,别惊了府里的主子们。”
    下人们一拥而上,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堵上嘴,捆绑着拖走了。
    “不长眼的东西,”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脚踢开柴房的大门,居高临下看着被绑在角落里束着嘴白芷,皮笑肉不笑道:“白芷姑娘,你的同伙方才已经被抓住了,不如你跟在下聊聊,是谁让你进的府?”
    白芷扭了扭身上的绳子,可是绳子绑得太紧,她怎么也无法挣开,便瞪着眼睛恨恨的看着钱常信。
    “把她的嘴松开,”钱常信从身后的人手上取过鞭子,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拍打着,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白芷姑娘,可想好怎么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白芷恨恨的扭过头,不去看钱常信,“我只是想放纸鸢,王爷冤枉奴婢了。”
    钱常信懒得跟她辩解,只是不耐道:“你说与不说也没有差别,只可惜你家中的老小,还有那刚出嫁的妹妹。不如给你个毒害王爷的罪名,不知你的家人会遭什么罪?”
    “无耻!”白芷转过头,死死的看着钱常信,“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第一个这般夸爷爷的人,”钱常信把鞭子甩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突然一鞭子抽在白芷身上,“往往这么夸爷爷的人,这会儿牙齿都不在自个儿身上了。”
    疼得全身一缩,白芷白色惨白道:“奴婢是冤枉的。”
    “既然你宁可放弃家人,也要护着身后的主子,爷爷也就不替你家人心疼了,”钱常信笑眯眯道,“不如明日便让你的家人先走一步,希望你下去后见到他们,有脸抬起头来。”
    白芷已经是涕泪横流,她捂着伤处,哽咽道:“是宁王殿下让奴婢注意着府中之事的,只是奴婢身份低微,并未传递什么消息出去,前些日子宁王殿下让奴婢查王爷在府中待王妃如何,奴婢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才敢传了消息出去。”她不怕死,却怕连累家人。
    “胡说八道,宁王殿下何等光明磊落之人,岂能容你诬蔑!”钱常信沉声道,“这等胡言乱语,王爷又怎么会信。”
    “是真的,奴婢的弟弟前些日子进了宁王府当差,奴婢实在没法,才鬼迷心窍,求公公明鉴,奴婢真的没有传什么消息出去。”白芷哭得跪在钱常信面前。
    “行了,爷爷我也不听你这等胡言乱语了,”钱常信后退两步,不让白芷抱自己的腿,淡淡道,“白芷近日病逝,让人给她家里带三十两银子。”说完,示意身后的人把毒酒给白芷灌下去。
    “谢王爷,谢公公。”白芷颤抖着手仰头灌下酒,不管如何,至少王爷是放过她的家人了。
    钱常信出了柴房,把手里的鞭子一扔,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擦着手,“把人好生藏了,好歹伺候过王爷一场。这人不能自己找死,背信弃主者,哪能有什么好下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通房白芷死了,府里的人却没有多少人去关心,因为大家都知道,白芷是暴毙,这暴毙的人往往最不能好奇。
    曲轻裾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剪一盆新送来的盆景,她听完黄杨的话,放下剪子道:“人既然没了,以往的事情便不要再提,让人给她家里送些东西,也算是王爷对她的恩典。”既然贺珩说白芷是病逝,那么她就要做出这份面子情。
    如银柳这般快言快语的,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待黄杨出去后,她只是有些不安的开口:“人就这么没了。”
    “这做下人的,可容不得三心二意,”木槿收好曲轻裾放到桌上的剪刀,免得曲轻裾等会不小心伤到了手,“她如今能这样,也算是王爷心慈了。”这种事,别说是一条命,就是牵连族人也是可能的。
    银柳听了这话倒没有辩驳,对于她来说,每日要做的就是伺候好王妃,别的事用不着她来想,她也想不了那么多。
    曲轻裾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奈的看着窗外,这种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日子,还真有些无聊,她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木槿,替我找些话本传记来。”
    木槿躬身退下了,不过没过一会儿,话本没有等到,曲轻裾先等到一张描花洒金请柬。
    “晋安长公主?”曲轻裾翻看着手里的请柬,年节上倒是有几个公主郡主坐在另一桌,但是这个晋安公主她却没有见过。如果她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晋安公主乃庆德帝长女,生母虽早逝,但是却记在皇后面下,又被皇帝封为长公主,在女眷中地位不低。只是她自从下嫁给北禄伯后便住在荆州,甚少回京。
    传闻北禄伯与晋安长公主十分恩爱,已经育有一子一女,让朝中不少女眷艳羡,甚至是不少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只是她怎么就回京了,还在不年不节时设这种所谓的赏画宴?
    她看着帖子上漂亮的簪花小楷,送到王府的帖子应该是晋安长公主亲手所写,所谓字如其人,这位晋安长公主应该是个十分有才情的女人。
    亲手卸了一封回帖,曲轻裾待墨干后才合上回帖,递给旁边侍墨的金盏道:“让人给长公主府上送去。”
    晚上,贺珩到了正院,两人一起用完晚膳后,曲轻裾就提起了这事。
    贺珩与自己这位姐姐虽然不亲近,但是关于京中的一些事仍有听闻:“两日前长公主便已经回了京,你与她虽没有见过,但是既然请柬已经送到了,你便去吧。”
    曲轻裾把一杯消食茶递给他,“我已经回了帖子,只是赏画宴在三日后,后日便是上元节,我对长公主定的日子有些意外罢了。”见贺珩接茶杯时,趁机摸了摸自己的手,她含笑瞪了他一眼,“不知北禄伯可有一起回京?”
    贺珩摇了摇头,“倒是不曾听闻,只是听说长公主带着二女回来了。”
    曲轻裾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长公主在上元节前回了京,只带了孩子却没有带驸马,这会儿京中又无大事,何必走得这么焦急?
    难道说这位北禄伯做了什么对不起长公主的事情?因为这世界上,往往被人称为模范夫妻的总是会掉链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秀恩爱死得快。
    若事实真是如此,那长公主这会儿回宫,就有些意思了。
    “不必想太多,”贺珩把茶杯放下,伸手在曲轻裾鼻尖刮了一下,“长公主是我姐妹中最尊贵的公主,谁敢冒犯她。”
    曲轻裾顿时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了,如果北禄伯真做了对不起长公主的事,若是长公主气不过找他麻烦,只怕这位北禄伯会吃不了兜着走。她看了眼贺珩,这话虽然有不关心姐妹之嫌,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王爷说得对,”曲轻裾笑了笑,“是我想得太多了。”
    “嗯,既然如此,不如想想我们之间的事,”贺珩俯身在她耳边轻轻一咬,“比如我们这会儿该准备睡觉了?”说完,把她青丝间的发钗一抽,顿时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
    曲轻裾含笑看着他,吐气如兰,“王爷又在想什么?”
    贺珩却觉得这个眼神当真是媚眼如丝,他打横把人抱了起来,“我在想什么,轻裾等一下便知道了。”
    曲轻裾伏在他的胸口笑出了声。
    第二日一早,曲轻裾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床下散落的衣物,又看了眼在镜前穿衣的贺珩,慵懒的再度缩回被子里。
    见到她醒了,贺珩道:“今日上元灯节,我带你出府坐马车转一转。”
    “王爷可要说话算话,”曲轻裾闻言翻个身,单手托着头斜躺着看贺珩,“那你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定会早早回来的,”贺珩走到床边,俯身在她唇上偷香后,才站直身道,“我去上朝了,你若是困,就再睡会儿。”说完,眼神暧昧的扫过曲轻裾锁骨上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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