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勊与程猗的远游,自燕地向西,直至敦煌,又经河西入蜀,预计归期在当年九月。原定九月的婚期遂推迟到十一月。每游一地,即将狩猎所得珍奇皮毛禽羽寄予丽麂。
    程猗是少数在丽麂跟前不斛觫的少女,却也懂得讨好家婆。
    丽麂向来不喜旅行,以为旅途诸事从简,很受委屈。听说阿勊二人到后来,常露宿荒野,以猎物为食,更觉不可思议。七月末返回雒邑后,即着手筹备爱儿婚礼。
    南商来归,齐朝举行了一系列欢庆活动。整个八月,雒邑无一日不有祭祀、典礼、宫宴、游行。空气里充斥着烟花爆竹味,人人莫名地喜上眉梢。虽然绍兴王明言,归降是为外甥,齐人依然把部分功劳归于今天子,视他为福君。
    再也不用打仗了。
    当年秦王南征那场惨败,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对于亶王,他们更是喜欢。齐人尚武,崇拜开国的两位马上天子,而亶王是当代唯一有战场经历,且军功卓着的皇嗣。
    归降之后,绍兴王仍保留王爵,俸禄与天家亲王等,允许自择居住地。丽麂完全不干预,教肇治看着办。肇治揣摩着她心意,自不敢亏待之。这个结果,文鹿很满意,丽麂遂也无话。
    一日,亶王青衣冯氏来谒。
    丽麂正琢磨怎么发落她呢,彼竟主动请见。
    冯氏由来无精打采,而今更是苍白枯瘦得惊人,像一具带皮骷髅,又像一隻黯淡的白乌鸦。
    丽麂见了,心头微恶,但觉不祥,庆幸阿勊已移情别恋。
    礼毕,素舸说明来意:“听闻淑妃娘子在庐山有一间寺院,可否准许我到彼间修行?”
    丽麂微讶,“怎么想起出家?”
    素舸道:“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女子,看到亶王殿下心有他属,便觉得痛苦。”
    如此轻易就可以祛除这根鯁刺,丽麂暗舒气的同时,觉得有必要好说好散,言不由衷地劝道:“我是过来人,略见识过几个男人,之所以逍遥至今,只因明白一件事:不为男人伤心,接受他们的天性。连蘧皇后与太宗那样恩爱不疑,也不指望他一心。我等又何必非钻这个牛角尖呢?”
    素舸神情虽低眉顺目,说出的话却强硬得出奇,“我并不想占有他的一生一世,只求他在我时日不多的馀生,不要变心。他也做不到,实在令我灰心。”
    丽麂暗想:就是有这样的痴娘,男人稍有两意,摇摆不定时,便决绝之,实则是把他往别人怀里推。
    本也不指望冯氏听劝,于是道:“既是要离开,也别急于一时。待亶王归来,你亲自同他解释明白,毋令他误会我逐你走。”
    素舸扬眉答应,“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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