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掉工作的韵诗,每日都待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床,生活则是对着电脑看剧,偶尔念起天宇时哭过一场,日子由忙碌变得毫无意义,总觉少缺了什么,她不太习惯。又面对这个往所,她竟然感到一阵的空虚。她有一个想家的衝动……
    望着电话,想了一会,才肯拨号给依灵。
    「姐,没阻你吧?」
    「靖阳刚睡了,我正好间下。」依灵又跟韵诗说一下靖阳的近况,听到小甥儿的消息,韵诗难得地笑了出来。
    「姐……那个……这样说似乎有点唐突,不过,我想跟你们住一起,可以吗?」而耳旁只是一沉默。「呃,看来是打扰了你们吧,那当我没问过。」
    「不!」依灵立即出声。「只有点难以相信,当初叫你跟我们一起住时你是拒绝的。看来,那间空置的房间终于用得上。」
    然后,韵诗托地產公司把住所放租出去,又将家中的东西打包,这五年来,由一个行李箱,居然变出一个又一个的纸箱,教人明白人类的购买力是多不可思议。
    搬家的一天,仲冬特意前来接韵诗。「抱歉,不熟悉这边的交通所以迟了。」
    「不用道歉,我倒麻烦你才是。」他们合力把纸箱和行李放在后座。「欸,比想像中要少。」
    「因为扔了很多。」衡量过后,她都是把些电器和大型傢俱留给租户处理,只是把一些轻便,不捨得扔的东西带走。
    「你捨得么?」仲冬问道。这里好歹住了五年。「没什么捨得不捨得……」
    仲冬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驾车。当到了依灵家,就被依灵拉着到一间房门前,打开门看,韵诗愣住了,因为房间的佈置跟读书时代的旧居相差无几。「我一直希望我们三姐妹能够再一次住一起,好像以前在被窝里聊天,所以留了你跟念缘的房间。」
    「姐……我们都大了,被窝不够用。」话虽如此,教她心里有阵暖意。
    「你回来了,这房间有了主人。有什么事,这里都是你的家。我、你和念缘永远都是最亲的。」韵诗点过头,她多庆幸她生命中有为她分忧的姊姊。
    入夜后,旭夜下班回家,到自己房间就见到爱妻埋头地写稿。「又在赶稿件吗?」
    「是等你时有点间吧。」依灵放下笔上前拥着她的丈夫。
    「刚刚经过韵诗的房间,她好像在哭。」依灵听后神情亦变得担心。「年纪渐长,她的演技亦同样进步。」又或许,她真的很爱那个男生。
    一个女孩子在失恋期,很快的跟世人说没事,只不过自己骗自己,骗自己这不过是个小伤口。但其实这个伤口太深了,痛得麻目了,才跟自己说,这个都没什么大不了。
    「只希望在这屋子有我们、仲冬和靖阳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别让她有空胡思乱想。」所以她才急不及待叫她搬来住。
    「其实,你很疼你的妹妹。」依灵报以淡淡的笑容。
    一直以来,都是由韵诗充大姐的样子。今日,给她扶正。让这个大姐做回姐的角色,去呵护这个受伤的二妹。
    所以,韵诗在依灵家很忙碌。单单在白天跟靖阳这个小鬼耍都够磨人。她不明白,仲冬跟姐之前是怎样照顾他,根本是多费精力的一回事呀!
    「嘛,平日他很乖的,或许只是欺负你这个呀姨。」韵诗听后更哭笑不得,但心底知道连这小鬼都有心哄她高兴的。
    虽然韵诗每天都在笑,让人觉得她很快乐。不过仲冬就知道她根本不快乐,只是强迫自己去笑。
    终于,仲冬看不下去。「韵诗,明天有空吗?」
    「有,干嘛?」
    「约你去一个地方。」首次,仲冬是相约她不是做菜的,而是外出。
    翌晚,仲冬驾车戴她到一个海湾,他细心铺上竹垫,又备了一枝香檳,情调十足。「欸,陪我看海。」他说。
    「你……有心事吗?」如此熟稔的情景……
    仲冬摇头道:「是你有心事。」
    韵诗瞪着眼看仲冬,他不语,替她斟酒。少顷才开腔:「就算你做到多不在乎,但你颗心早已出卖了你。」
    韵诗接过杯,满腹疑问──为什么她已经将所有悲伤压在心底,他仍然是看得见?她把目放投在香檳上,不知如何打开话框。「要些音乐好吗?」仲冬掏出手机,播出一首钢琴曲。「是《riverflowinyou》,夫人最爱的一首。」琴音在寂静的沙滩回响着,每一个三连音既沉香又悲伤,似是谱着一段一言难尽的故事。
    「我……梦见天宇。那个梦好怪……我并不是热衷庆生的人,但那儿很多人跟我说生日快乐,有认识的你们,也有脸孔模糊的人物。偏偏在人群之中,我见到他的背影,是他惯常穿的那件黑紫横间外套。我正要衝上前之时,人们涌上来阻挡着我,我兜了很多路,上电梯又下楼梯,每每都是他背着我的方向。我拼命去追赶但都是追不上。后来,我绊倒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哭了出来。这时,他回到我身旁,拉起我,拥我入怀,在我耳畔说句生日快乐。在这一刻,我就醒过来。梦醒了,他走了,我又一次抓不住他。而我又发觉,我根本就是跟着他背影走的那一个。」
    韵诗感口乾,提起香檳啜了一口,目光虽然是望向大海,但她的焦点却是放在一个走远的背影。
    「很奇怪的,当自己以为牢牢地记住一些事,但当追溯从前,就发觉得回亿好像被漂白掉的样子,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偏偏想刻意忘记的,所有事却非常鲜明,仿似是昨日发生的模样。」明明很想忘掉天宇,很想自己可以从他的影子中抽离,可是这两个月来证明,她做不来,她放不下。
    有种人,一是不就去爱。一但爱上,便失去理性,失去自我地深爱着那一个人,更甚连自尊都可以捨弃。韵诗正是这种人的佼佼者。
    少顷,她把酒一倾而尽。
    「你会知道,放手也是另一种爱吗?」明知道对方和自己一起是不会拥有幸福,便放他走,让他寻找属于他的幸福。
    放手,不是不明白,只是因为太爱那个人。
    韵诗固然明白这一点。她闭上双目,试图将泪水挤回眼眶。
    在以前,她让谦走,因为加拿大才是他的家;在今日,她让天宇走,因为他和她一起是不会快乐。她只会给他压力和重担。
    儘管如此,就算她深明所有道理,不代表她能够接受──接受她生命之中再没有他的存在。
    仲冬就只有苦笑,早就知道她是固执的人,但似乎随着年纪,这份本领更上一层。「他值得你留恋吗?」
    韵诗静了话,想了会,才开腔:「他是很温柔的人,无时无刻想我好。偶尔是变作小孩子般闹情绪,但无非是想我关心他更多。说到底,他是爱我,只是悟得太迟。」
    说着,念着,记忆不断浮现。泪珠由眼角一点一滴的滑下,一滴、两滴,慢慢地潸然雨下。
    她曾经妄想过--假如,你仍爱我的,请来追上我;假如,我俩仍有缘份,请容许我们面照面的遇上;假如月老缠着我们之间的线未断,请让他再系得紧一些,别再轻易的拉开……
    可是,妄想只是妄想,到现在都实现不来。
    仲冬只是轻轻搭上她的肩,默默的陪着她。「哭尽去,这里没有其他人。」酒精,加上音乐,还有一个依靠,她终于放声慟哭,将所有压抑着的痛一一释出。
    然后,她都忘了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泪乾,她才挤出一句:「多谢。」
    在十年前,他给她寄托;而十年后,他愿意陪着她。对,仲冬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会感动,但不如心动。她可以用一辈子对仲冬好,但不可以用爱情来答谢。始终,她无法向仲冬投以跟天宇那样的情愫,不论在过去,或是现在。
    仲冬投以浅浅一笑,虽然原意带她来诉苦,结果比他预期要少。但起码她哭了出来,将包袱拋出来,心里承受的痛可以舒发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天宇,但可以做的,他都愿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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