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一的下一堂课在E楼。
    从M楼到E楼不算远,这条路白暄妍也很熟悉,毕竟在过去的一周里,她每天都要和凌宇安走上好几遍。
    刚到M楼的大门,她们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解慕远。见是熟人,白暄妍正要打招呼,对方却抢先了一步。
    “白同学,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白暄妍有些诧异。
    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跟自己谈谈,无非就是有关论坛的事。该来的总会来。而意外的是,第一个来找她的,竟然是平时并没有多少交集的解慕远。
    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的意思是……单独和你谈谈。”说完这句话,解慕远脸颊微微泛红。
    “我们……”白暄妍不自觉地看向李岚一,眼神里多少带着些盼望对方帮她解围的意味。
    可惜李岚一不是沉梦涵,她丝毫没接收到白暄妍眼神里的讯息。
    “我去门外等你。”说罢,李岚一还拍了拍白暄妍的肩膀。
    白暄妍:“……”
    正是下课的时候,门口进进出出的同学也很多,白暄妍更是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聊论坛上的事。
    “解同学,我们换个地方吧,”她看见走廊两侧有空着的教室,觉得那里正是适合谈话的地方,“这里人多,我们别堵着门了。”
    ……
    等解慕远进了教室,白暄妍才带上了教室的门,转过身看着解慕远。
    在她的注视下,解慕远似乎更为紧张,鼻尖微微沁出了汗珠。说要找白暄妍谈谈的人是解慕远,现在扭捏着不肯开口的人,也是解慕远。
    双方对峙了片刻,白暄妍有些无奈,只好主动问道:“解同学,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谈论坛上的事情?”
    “是……”
    解慕远答了一个字,又卡住了。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仿佛在论坛上被造谣的人是他,而不是白暄妍。
    “解同学,首先我想申明一点,”白暄妍不知该怎么安抚对方,只好放放慢语速,使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不那么生硬,“最近论坛上跟我有关的言论,我不敢说完全是不实之言,但至少绝大多数是编造的。当然,我知道就算解释了你也不会相信我……”
    “不不,我相信,”听到这里,解慕远打断了她的话,慌忙辩解,“我相信白同学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白暄妍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相信也没有用,大家更愿意相信谣言。不过还是谢谢你。”
    教室的隔音很好,走廊里的喧嚣被隔在门外,即便她的声音很低,依然能够清晰地传到解慕远耳朵里。
    解慕远鼓足勇气:“白同学,我有个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白暄妍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教室门被大力推开了。
    白暄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解慕远的方向挪了一步,解慕远也顺势扶住她的肩膀。
    他们同时向身后望去,发现来人竟是凌宇安。
    ……是来找她的吗?
    凌宇安一改往日里宽松舒适的穿搭风格,反常地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他的刘海都被梳到了脑后,露出了原本就锋利的眉眼。
    更为反常的是他本人。
    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狂奔而来,额前有几缕发丝散开垂了下来,领口和领带也在奔跑途中被拽松了。
    由于推门的力气太大,整块门板仍在颤动,振得他掌心发麻。可是一打开门,他看到的,却是解慕远搂着白暄妍的画面。
    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凌宇安平复了一下呼吸,冷声道:“我打扰你们了?”
    他问的是“你们”,眼神却死死盯着白暄妍。
    后者的心脏开始狂跳。她根本不敢与凌宇安对视,迅速低下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她的头顶传来解慕远的声音:“凌同学,我们还有话要谈,请你先出去好吗?”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以白暄妍对凌宇安的了解,他大概率不会就此罢休,就像在旧仓库时,因为张衡的几句话,两人大打出手。
    可是凌宇安不但没有发作,语气也格外平静:“嗯,你们聊。”说罢,他带上门就要离开。
    种种反常迭加在一起,白暄妍顿时心慌起来。她甚至有一种怪异的预感,似乎凌宇安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等一下!”白暄妍脱口而出。
    凌宇安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那个,”连白暄妍自己都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重新望向凌宇安,似乎是想挽留对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可不可以帮我跟李岚一说一声,让她别等我了……”
    凌宇安握着门把手,耐心听她说完,应允道:“好。”
    见他再一次要关上门,白暄妍忙又补充:“……她就在M楼门外。”
    “我知道。”
    这个回答也同时印证了白暄妍的猜想。
    凌宇安对她的课表了然于胸,既然错过了下课时间,他一定是在门口遇到了李岚一,这才得知她的所在。
    他,是特意来学校找她的。
    可是现在,门真的要被关上了。
    “凌宇安……”
    白暄妍有些失落,像是喃喃自语般低唤了一声。
    即将合上的门缝重新被推开了一道,凌宇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还有什么事?”
    他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身上的黑西装几乎与之融为一体。
    白暄妍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想起与凌宇安初识的时候,在放映厅里,在同一张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对方冷漠的表情。
    想到这里,白暄妍心里一阵发酸。她强迫自己咽下这些情绪后,才摇头道:“……没事了,谢谢你。”
    或许是她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凌宇安终究心软下来,温声道:“你们先聊,我在外面等你。”
    像是随口应了一句,又像是给白暄妍一个他不会离开的保证。
    “白同学?白同学?”
    解慕远唤了好几声,白暄妍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来:“啊……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刚才说,我有个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
    白暄妍想不到任何解决论坛谣言的办法。
    原本她想逃避,以为只要自己不回应不理会,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可是如今谣言愈演愈烈,沉梦涵和她绝交,周子昊不回她的消息,还有门外的凌宇安……
    凌宇安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只是这个办法,需要先征求你的同意。”解慕远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我想,如果我们在论坛公开交往的消息,之前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白暄妍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疑问和震惊:“‘我们’指的是……你和我?”
    解慕远肯定地点点头。
    白暄妍:“……”
    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办法吗?什么逻辑??
    或许是这个办法过于震撼,白暄妍一时间把要面对凌宇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理性又占领了高地。
    “你的意思是,攻破一个谣言的方法,是用另一个谣言覆盖前面的那个?”
    被一语道破事情的本质,解慕远窘迫起来,不知该怎么解释。
    “况且,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和你没有关系,”白暄妍观察着对方不知所措的神情,也不忍心继续强硬,“谣言已经影响到我和我的朋友了,我不希望再波及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里,就包括了解慕远。
    “可是……可是,这也不算谣言吧……”
    白暄妍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解慕远的意思。
    解慕远不仅仅是想帮她摆脱谣言,也是真的想跟她交往。
    “谢谢你解同学,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办法。”
    当然,潜台词也是没办法接受解慕远这个人。
    不知道解慕远听懂了多少,他没有坚持说服白暄妍,只是点着头,似乎还在消化白暄妍的回答,“好,好,没关系,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我还有课,先走了。”
    不等白暄妍回答,解慕远逃也似的奔向她身后的门,可他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也喜欢你,是吗?”
    解慕远没有点明,白暄妍却知道,他说的是门外的凌宇安。
    凌宇安的确说过喜欢她,在误以为她睡着以后……可那是之前。而现在,论坛,张衡,周子昊,以及她一夜没回凌宇安的消息,又被凌宇安撞到她和解慕远在一起,凌宇安还喜欢她吗?
    想到这里,白暄妍轻轻摇了摇头。
    解慕远没再停留,拉开门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白暄妍一个人。
    很快,门又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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