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金成睿吐出这么一句,如果不是昨晚听到她在睡梦中叫着‘二叔’,他还不知道,她将他藏在心底,藏得这么深,让他们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
    咳咳——
    雷谨晫被一口香烟呛到,一阵猛咳之后,他又狠狠吸了一口,“是我们雷家对不起她,我也没脸再去强留,只希望,这辈子她都好好的!”
    他们雷家欠她太多,已经不是一句两句对不起便能抹去的,这中间,要他论出个谁对谁错,他也论不出来,怪只怪,命运弄人。
    当他去外地找一个擅于深度催眠的老师傅解除催眠,高高兴兴回来想找她时,却得知夏绱因为他的逃婚,心里的怨恨爆发而错手杀了她母亲后,他便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一年后
    咀——咀咀——
    “全体集合!”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偌大的练兵场上,清一色的橄榄绿,士兵各个昂首挺胸,站的笔挺,一张张被风吹日晒的黝黑脸庞,庄严而肃穆。
    “报告!”
    “讲!”
    一个字,冷冽威严,铿锵有力。
    男人一袭军绿色的作训服,头戴贝雷帽,双手背在后背上,高大的身材,挺拔的身姿,刚硬冷峻的面容肃冷铁血。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用过多的语言和动作,军人钢铁一般冷冽,铁血的霸气展露无余,而那张脸,赫然是雷谨晫的。
    前来报告的士兵“唰”地一声,行了个帅气劲风十足的军礼,“报告教官,苍狼全体一百二十四位士兵,应到一百二十四位,实到一百二十四位,请教官指示!”
    雷谨晫凛冽肃冷的寒眸在这一百二十四位尖子兵身上扫过,“你们是什么?”
    “苍狼!”
    一百二十四位士兵齐声回答,声音几乎震破天际。
    “错,你们还不够格称为狼,顶多是鼠,负重二十,障碍跨越,全体都有!”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左,转!”
    “起步,跑!”
    一系列口号响起,一百二十四位士兵迎着风雨,一路奔跑。
    “妈啊,真是要人的老命,以前在金牌教官金成睿的手下,都没像这般往死里折腾过!”
    “嗐,跑吧,听说这位爷是从京都下来的,整个b大队都没人敢惹,你没看到他肩上那两毛三?他娘的,多威风!”
    “威风有个毛用,还不是被降了!”
    士兵们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跳着,钻着,一边低声议论。
    “少他么废话,赶紧跟上,快!”
    教导员拿着喇叭筒在催促着,怒吼着。
    雨越下越大,几乎遮住了眼帘,此时,练兵场上,雷谨晫依旧站在那里,像是一颗巍然不动的青松,傲然挺立。
    突然,一个士兵小跑过来,抬手敬了个军礼,“报告首长,您有亲人探访!”
    雷谨晫神色怔了怔,一年了,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简陋的会客室里,一个六十出头的贵妇人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角,她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貂毛大衣,花白的头发盘了起来,脸上虽然抹了些淡妆,但仍是掩饰不了她脸上岁月的痕迹。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短发女孩,俏丽的面容,大大的眼睛,一袭军装,英姿飒爽,看起来干脆利落,娇俏可人。
    “媛媛,你说,你二叔会不会见我们?”
    不错,坐在会客室里的两人,就是夏元琼和雷媛媛,自从一年前,雷家爆发一次家庭战争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雷谨晫。
    媛媛上前拍了怕她的手,“奶奶,您别急,我们大老远来了,总会见到人的!”
    夏元琼想到儿子决绝的话语,心底有些不确定,他说,让他们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应或是死了没埋。
    一年了,他没回过一次家,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就连他父亲病重,给他电话,他都没有回应,这是要多狠的心,多深的怨啊!
    “二位,抱歉,首长这会儿在忙,要不你们先回吧!”
    刚才通报的士兵推门走了进来,语气抱歉道。
    夏元琼当场就飙泪了,雷媛媛拍了拍她的肩,眼神看向士兵,语气恳求,“这位大哥,你看,我们从京都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你能不能让我们去见见他!”
    “这……”
    士兵明显有些为难。
    雷媛媛娇俏了笑了笑,“要不这样,你给陆旅长打个电话,就说雷老司令的夫人前来探望儿子!”
    士兵一听雷老司令,神情一凛,又听说是从京都来的,便也不敢怠慢了,赶紧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下,没多久,他搁下电话,语气恭敬道:“夫人,请跟我来吧,首长这会儿在训练场练兵呢!”
    当夏元琼看到那抹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身影时,她捂着嘴,咽咽唔唔地,哭的不能自己。
    雷媛媛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她,眼中亦是含着泪。
    这场爱与恨,怨与怒中,似乎谁都没讨到好处。
    夏绱坐牢了,叶子妈妈死了,爷爷亦是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曾经夏绱信誓旦旦地说,时间长了就好,然而,她们谁也没有机会去等待她口中的“时间长”。
    因为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
    “阿晫!”
    夏元琼出声,语气咽哽而破碎。
    这是她的儿子啊,她从小疼到大,如今却弄得跟仇人似的。
    雷谨晫背脊微僵,冷冷地扫了通报的士兵一眼,“训练场这种地方,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这个规矩,你没学过?”
    “二叔,是我让他请示陆旅长了的!”
    雷媛媛适时出声解围。
    雷谨晫转身看了她们一眼,语气平静无波,“什么事?”
    “阿晫,回去吧,你爸病了!”
    雷谨晫绝情地转过身子,不看他们,“如果是这事,你们请回!”
    “阿晫,妈求你还不行嘛?你要怨到什么时候?儿子和父母哪有隔夜仇的,你爸做的那些,不也是为你好?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你至于连爹妈都不要了吗?”
    夏元琼说的很大声,声泪俱下的,恐怕就差给他跪下了。
    那些正在训练的士兵们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瞥向这里,立即引来教导员的一阵闷雷般的怒吼,“看什么看,快跟上!”
    雷谨晫转身,冷寒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冷冽如刀,“在你们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时,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父亲,你口中所谓不属于我的那个女人,是我孩子他妈?”
    对上他冷得彻骨的眼神,夏元琼脚步踉跄了一下,雷媛媛唤了声“奶奶”,小心地将她扶住。
    她眼神看向曾经顶天立地,如今为情所困的二叔,漂亮的美目既复杂又同情,“二叔,叶子她……回来了!”
    叶子她回来了——
    仅仅是一句话,他回来了。
    站在京都的军用机场上,雷谨晫抬眸看着头顶的太阳,似乎有她在的天空,连空气都变得好闻不少。
    金玉叶确实回来了。
    只是雷媛媛没说的是,她一回来,整个京都,便是风起云涌。
    百年老字号的百生堂药业集团,因为财务上严重亏空,突然之间宣告破产,一些股民手中的股票成了废纸。
    ly集团在一年前便已在美国成立分公司,如今,总部被迁移美国,一些银行资金被大量抽取,陷入短缺危机,另外,京都众多高官被爆出受贿,私生活不检点,网上疯狂流转着一些官员的不雅视频。
    整个京都,百分之四十的官员牵连其中,其中百分之二十被双规,百分之十被直接革职下马,大到常委委员,市长,代表委员,小到各个局局长,副局长,科长什么的,大大小小都有。
    经济风暴加上政治风云,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局面,大量官员突然更替,民众各种斥责质疑声,当局者焦头烂额,不少人更是惶恐度日,生怕这把莫名其妙的火烧到自个儿身上。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在一处隐秘的四合院儿门口停下,没一会儿,四合院的朱红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车子径直使了进去。
    车门打开,一袭黑色劲装,头戴鸭舌帽,身姿高挑妙曼的女人从车上下来。
    前来开门的老婆子上前笑了笑,语气恭敬道:“小姐请跟我来,先生在里面恭候着!”
    劲装女人没说话,跟着她进了屋,内堂里面却是另有乾坤,穿过几道门,一番七弯八拐后,终于在一扇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红木门口停了下来。
    叩叩叩——
    “先生,小姐来了!”
    “进来!”
    里面传来威严的男音,听着似乎有些激动。
    吱嘎!
    门开了,两个人,一里一外,两厢对视,一个激动难掩一个哑然而笑。
    “原来是你啊!”
    劲装女人取下鸭舌帽,那张脸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精致深刻,肌肤瓷白,碧眸迷人,此人,赫然是将京都搅得鸡犬不宁的金玉叶。
    而此时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袭军装,一张粗犷硬朗的脸庞,健硕的体格,此人金玉叶并不陌生,正是她们当初演习考核时,敌军的指挥官——
    孟锡远。
    一个位居大校的军区重量级领导人物。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是他们同盟会的成员,可见同盟会的渗透力有多强,难怪招各国当局忌惮。
    孟锡远站起身子,恭敬地低下头,“见过小姐!”
    金玉叶笑了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用来这些虚的,我是来拿东西的!”
    孟锡远点了点头,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份资料和一个小小的青瓷坛子。
    “这是你要的,上面红点处是岗哨,蓝点是暗哨和针孔摄像头,黄点是隐形警报器,还有几处需要感应磁卡,这些我都标明了,卡在袋子里面,他们三天一次采购,午夜十二点换一次岗,那时候防守最松!”
    最后,他指了指青瓷坛,语气伤感,“这……是你妈的骨灰!”
    金玉叶看着手中精密的地图,心里知道,部队这种防守严密岗位泾渭分明的地方,要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里,弄到这样一份精准的地图,是极其不容易的,更何况,他还备齐了几道安全门的感应磁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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