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喻不知道祁时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沈朝喻来说,这个世界唯独只有祁时是个例外,他的记忆沉重灰暗,从来没有这样一抹浓重的色彩,像是想生生撕破黑暗,将自己融入进来。
    从初见开始,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本就是少年无所顾忌的闯入他的世界。
    祁时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抬起头看着沈朝喻,落在那略有些单薄的肩膀上,像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有目的的,想将你养胖点算不算?”
    沈朝喻显然没信。
    简单的活跃一下气氛之后,祁时才正经起来回答道:“我以为,我们早就已经是朋友了。”
    沈朝喻:“朋友?”
    祁时点头:“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放学回家。”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祁时将自己所谓的目的完完全全展现到沈朝喻的面前。
    朋友。
    沈朝喻第一次产生了迷茫的情绪,对于人类正式发出邀请有些无措,他看着祁时那双在清晨雾气之中显得水汽蒙蒙的一双眼睛,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满满的,清晰可见的。
    就那么一瞬间,所有的试探全都烟消云散,恶鬼眯起眼睛,伪装着露出无害的面容
    “好啊,做朋友。”
    恶鬼欣然答应人类的请求,像是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高兴的弯起了眼睛。
    【嘀,恶鬼npc恨意值-5,当前恶鬼npc恨意值:85.】
    -
    自祁时表态之后,两人相处的距离就近了很多。
    一起吃饭一起放学,继又打跑了两次在放学路上意图图谋不轨的人后,整个高三年级都知道,四班那个超会打架的转学生护着一班的沈朝喻。
    一时间,因为忌惮着祁时,来找麻烦的人都少了很多。
    临近高考,大家都开始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在学校混着玩耍的人因为家庭压迫,迫不得已啃着书一起复习。
    位于走廊尽头的是高三一班,整个年级成绩最好的一个班级,在城阳中学少的可怜的录取率中,一班录取的学生占据了绝大多数。
    不同于其他班级打着瞌睡装装样子的学习,一班一大清早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在疯狂背书刷题的学生。
    小城镇出生的人摆脱不了不出彩的家庭背景,被困在如同牢笼一般的地方,唯一的捷径出路,便是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离开这个地方。
    彻底的逃离。
    还没上早自习,祁时提着早餐来到高三一班的窗边,就看见沈朝喻坐在位置上低头认真做作业的模样。
    经过这些天不懈坚持的努力,祁时终于将人稍微喂了一点肉出来,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气色总没有之前那样苍白了。
    他敲了敲窗户,坐在窗边的人抬起头,刚好对上祁时笑盈盈的目光。
    沈朝喻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笔,将窗户打开,祁时将手中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半边身体都探进了教室。
    “知道你不会好好吃早饭,买的这些要全都吃完。”
    沈朝喻将书往一旁放了放,腾出位置避免将那些东西碰倒,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豆浆杯上,烫的手指一缩。
    豆浆是刚买的,所以还是滚烫的。
    教室里面一些人在背书,一些人在写作业,有的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悄悄探着视线朝着窗边看过来,却被沈朝喻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同学猛地一下眼神变得呆滞,缓缓转过头去不在张望。
    初秋的清晨已经有些雾气,祁时的外套沾着寒气,混着开窗的冷空气铺面而来,少年敛下眸的动作温柔平静,不见打架时的半分狠劲。
    放完早餐,祁时又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几颗糖搁在了桌角上,这才直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还朝着沈朝喻挥了挥手,叮嘱的说了一句:“好好学习。”
    仿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送一份早餐。
    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沈朝喻才收回视线,瞥见桌角几颗哄小孩的奶糖,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剥了一颗含.在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沈朝喻咬着糖抵到一旁,脸颊凸起小小的一块,他面无表情的朝着堆积在一旁的书本中的某一处看去。
    窗户没有关上,微风吹进来,将堆在书本上的卷子翻开,哗啦哗啦,露出沈朝喻刚才埋头写的那份“作业”。
    空白的作业本上,写满了一整篇祁时的名字,密密麻麻的直让人毛骨悚然,而沈朝喻面无表情,直直的盯着看了好久。
    第66章 惊悚校园
    一场秋雨下了过后,就正式进入了深秋,天气冷了起来,大家都穿上了毛衣和保暖衣,外套被撑得肿胀,一些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咬着牙在冷风中昂扬坚守着,殊不知牙齿都在嗖嗖的打架。
    城阳中学也经过了一场测试,没有意外的,除了几个成绩拔尖的同学能有希望进入大学,其他的依旧低的没眼看。
    日子平淡无波的进行着。
    每周星期一的早晨,万恶至极的跑操制度就会暂时停歇,升国旗还有国旗下讲话,洋洋洒洒的洒下一大片鸡血。
    困得以头抢地的学生们睁开疲惫的双眼,眼睛无神的看向前方走向操场集合,手中还无意识的整理着老土又难看的校服。
    无他,在这一天,每个同学都必须要穿上校服,规整着装,若是粗心大意忘记了的,便会被特地的揪出来在升旗仪式结束之后,被罚跑操场还要扣分。
    城阳中学的教学楼破旧,墙面上的劣质白漆被风雨侵蚀露出里面颜色灰暗的石砖,白一块黑一块着实很难看。
    没有钱修学校,倒是有钱将没多少用处的操场弄得崭新,塑胶操场和假草坪全都安排上了,前不久还将那些体育用具全都置换了一遍。
    建校之初就不知道校长是怎么想的,这个操场足足占据了学校的三分之一,很大的操场,罚圈下来足够累的气喘吁吁。
    跑圈受累倒是其次,主要是扣个人学分,若是学分低到某个限额,就会被班主任请家长。
    坏学生没多少怕的,请家长是例外,这也就是为什么城阳中学是混子高中,却一直算是小打小闹,没有闹大过事情。
    祁时随着人群拖着懒洋洋的步子去操场集合,在讲台的下方看见了沈朝喻,对方拿着等会要上台演讲的手稿,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着一个单薄的内衬,周围还围着几个人再说什么话,少年站在那里无声的沉默着。
    此时离集合的时间还稍微有一会,祁时走了过去,恍惚间听见两句抱怨的话,他突然出声打破眼前严肃的气氛:“发生什么事了?”
    看样子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那本在抱怨的几个人停下了说话声,看见祁时,不经意被温柔的外表蛊惑,下意识回答道:“啊,沈同学不知道怎么的把校服弄脏了,但是我们等一会就要国旗下讲话了。”
    作为年级第一,毫无疑问沈朝喻被选中成为了这周心灵鸡汤的发言人,只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沈朝喻校服的衣领被染上了一大片黑色的墨迹,洗都洗不掉。
    马上就要集合了,替换的校服还在家里面,跑回去拿肯定不现实,可以去借一下别人的,但是现在没有人会顶着扣分和罚跑操场的危险,和少年交换校服。
    两个抱怨的学生不会,其他人更不会。
    祁时是知道沈朝喻的,那老式的蓝白色校服被洗的发白,他自己不会弄上这样难洗的墨迹,除非是有人特意为难。
    前段时间因为忌惮着祁时没有搞小动作,这才消停了几天,就又开始寻着机会欺负人了。
    马上就快要集合升旗了,祁时走向沈朝喻,将校服脱下,伸出手将对方手里的那一件交换了过来,他里面是白色毛衣打底内衬,浅色的衣服衬的人特别的温和。
    “先穿我的。”
    铃声响起,祁时挥了挥手只留下了这句话就跑向班级集合的区域,渐渐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沈朝喻看着手中的外套,垂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倒是身旁的两个人松了口气,催促着他赶快穿上外套,马上就要上台了。
    深秋的清晨,空气中凝结着水雾,化成看得见摸不着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城市,老树摇晃着枝丫,哗哗的落下树叶,伴随着少年稚嫩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盘旋又落下。
    无聊难捱的集会时间匆匆而过,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全都散开离去,除去一些被捉住仪容不整的一些学生,还要留下来跑操场。
    染上那么一大块墨迹的校服很显然不过关,祁时的身影也自然在里面。
    在零星几个懒散跑圈的人身上,身资修长的少年无疑十分吸引人的眼球,祁时的黑发被清晨的雾气浸湿,双腿交替向前奔跑,渐渐的和其他人拉下很大一截距离。
    沈朝喻并没有离去,他站在角落,视线落在奔跑的那人身上,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其实祁时不知道的是,在沈朝喻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幻境中,他的校服被恶作剧的弄脏,只不过在记忆之中,并没有人和他换衣服,国旗下讲话的名头也自然被别人顶替了上去。
    他其实并不在那些虚名,想要的也只是好好学习,能够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好,落后贫穷的小镇,留给他的尽数是黑暗的记忆。
    却不想连这些都是奢望。
    变本加厉的欺凌,视若无睹的老师,屡次被打压的报警信息,割破了溺水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水面渐渐从喧哗波浪转为平静无波,最后变成死寂。
    少年最后因为过失性死亡永远的被埋葬在了这个困住他的囚牢之中。
    然后在若干年后,一个少年的出现打破了记忆之中所有的不甘与怨恨。
    但是,对方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沈朝喻穿着属于祁时的外套,两人年龄相仿,所以衣服也意外的合身。
    衣服袖口遮挡住苍白的指尖,沈朝喻低下头,仿佛能闻见衣服上面萦绕的点点冷香。
    就像是被人抱在怀中一样。
    属于少年特有的气息将恶鬼包裹了起来,幻境之中,每个人的脸都在沈朝喻面前模糊了起来,唯独只有还在奔跑的那个人清晰可见。
    那双黑眸晦暗,周围的光透不进去一丝,沈朝喻浅浅的勾起唇笑着。
    没关系,即使来晚了也没关系的,如今的他早就不需要怜悯和保护,这样鲜活的生命,便随着幻境之中的恶念一同被吞噬殆尽,与他一起深埋在地狱之中。
    那是属于少年最美好的归宿。
    【嘀,恶鬼npc恨意值-10,当前恶鬼npc恨意值:75.】
    或许是脱掉外套沾染上了清晨的凉意,罚完跑操之后,祁时浑身凉丝丝的,起先他还以为是温度下降的原因。
    因为脑袋昏昏沉沉的,祁时连午饭就没有去吃,而是呆在教室里睡了一觉,却不想到了下午就浑身发热了起来。
    他覆上额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生病了。
    祁时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没人敢叫醒他,就连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发现祁时的不对劲,而祁时就这样昏昏沉沉睡到了下午。
    直到晚自习下课,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离开学校,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了祁时一个人。
    因为教室还有人在,所以最后走的同学没有关灯,沈朝喻穿着祁时的外套,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祁时独自一人待在教室,头埋在臂弯像是已经熟睡了的样子。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在祁时的身旁停下了脚步,沈朝喻俯下身,将手轻轻的搭在了祁时的肩膀上。
    即使是很轻的力道,那仿若睡熟的人依旧还是察觉到了,祁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发热眼尾有些泛红,就连颈脖都透着不正常的浅红,祁时动作慢一半拍,好一会才视线聚焦,落在了沈朝喻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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