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孤箫站在后园的亭子里,面对着月明湖,一阵一阵的晚风吹过来,鬓角的碎发随着风一动一动,衣摆也随着风一动一动,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一阵阵的涟漪,喻孤箫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季迎江就知道他在这里,每一次不开心了,他都会来这里站着,看着湖面,吹吹风。
    季迎江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个身影清瘦得让人心疼。先是喻孤白,再是喻孤沐,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人商量好了一起来招惹他,一起来惹他伤心?季迎江叹着气,轻轻地走过去,刚走到亭下,喻孤箫轻声问道:“前面都收拾好了?”
    “都歇了。”季迎江顿了顿,没再往上走。
    “他呢?”喻孤箫又问道。
    “在外面站了许久,估计也心灰意冷了,刚也走了。”季迎江回答道。
    喻孤箫不再问了。闭着眼睛任风吹在脸上,湖水潺潺,秋虫儿也不住地叫着。
    “殿下,天凉了,您也回去歇着吧······”季迎江轻声道。
    “你去歇着吧。”喻孤箫轻声道,“我再待会儿。”
    “那,我去给您拿披风过来。”季迎江道,说着转身回去了,走了两步看见徐锦妉抱着喻孤箫的披风过来了,身后小千也跟着。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季迎江躬身道。
    徐锦妉没有说话,歪过头去看了看亭子里的喻孤箫,轻声道:“你去歇着吧,我陪他。”
    “天凉了,风也起了,您还是劝殿下早些回去。”季迎江道。
    “我知道,你去吧。”徐锦妉笑着说道。
    季迎江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喻孤箫才离开。
    到了亭下,徐锦妉示意小千在下面等着,自己抱着披风上去了,轻轻地走到喻孤箫身后,踮起脚来把披风皮在了他的肩上。
    “不用劝我,我待一会儿就回去。”喻孤箫看着湖面,轻声道。
    徐锦妉绕到他面前,把披风的带子轻轻地系上,道:“我要是来劝你回去就不会带着这个来了。”
    喻孤箫低下头,正对上徐锦妉温柔的目光,不觉心里一惊,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就在昨天,徐锦姝给自己披上披风,给自己系上带子。
    徐锦妉走到亭子边上,依着柱子坐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月明湖,晚风还真的有些凉。
    喻孤箫也走过去。
    “二哥说,你是一个特别重感情的人。他说你看上去特别冷,其实心特别热,特别温暖。”徐锦妉轻声道。
    “你听他胡说。”喻孤箫笑了笑,也坐了下来,和徐锦妉对着面。
    “他从来不骗我。”徐锦妉认真地看着喻孤箫,“但是越是重感情的人就越容易受伤害,因为老天总是想让人变得更强大一点,更坚强一点,所以他总是会想尽办法来折磨你,让你痛苦,然后痛了无数次之后,就会放下了。”
    “这也是你二哥告诉你的?”喻孤箫问道。
    “这是姐姐告诉我的。”徐锦妉说道,喻孤箫的脸色一僵,又苦涩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时候,她陪着我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那次,是喻孤睿被遣派到北境。”
    “我也可以陪你,多久都可以。”徐锦妉说着,往喻孤箫身边移了移,抓起他的手,“但是我不允许你把我当成姐姐。”
    喻孤箫笑着,把她拉得更近了些,“我不想让你陪着我。”
    “为什么?”徐锦妉问道。
    “因为那次之后,她受了凉,烧了两天。女人都是花,是要被捧在手心里疼护的,不是来陪人受苦的。”喻孤箫低头看着徐锦妉的眼睛,温柔地说道,“我想,那是我做的最傻的事。”
    “因为,你身边有真正值得你去爱的人,可你却为了你不值得去爱的人伤心,让他们替你担心,替你难过,所以是傻事,对吗?”徐锦妉道。
    喻孤箫笑了笑,眼里有充满了眼泪,鼻头酸涩,他撇开脸,看向湖面,忍住了眼泪。
    “可是,你又不甘,不甘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是这样的结局。”徐锦妉道。
    是啊,怎么能甘心?在他的记忆里,喻孤沐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整天粘着他,整天“哥”“哥”地跟在他身后,缠着他让他带他出宫玩,做错了事了也粘着他认错,被书馆的先生骂了回来跟他诉委屈······喻孤箫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他,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就算打过,骂过,可是没有哪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心灰意冷。他不甘心啊!十几年,疼了十几年,护了十几年的孩子,反过来和自己的政敌合起伙来要撕咬自己。他不甘心啊!他从来没指望过喻孤沐能帮他什么,可是也从来没想到过他竟然要害自己。
    家贼难防,可是谁又能料到,和自己最亲最近的人,竟然成了贼呢!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滑下来,划过脸颊,落在了亭下的湖面上。
    徐锦妉轻轻地坐过去,抬起手来拿帕子轻轻地拭了拭他脸上的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喻孤箫哭着,哀嚎道。他真的想不通,两天前还拉着自己撒娇的人,怎么一转眼换了一副面孔,他一直以为喻孤沐还小,还是个不成器的孩子,谁知道他早就不是孩子了,早就能成事了,只是做的是鸡鸣狗盗之事,为的是帮别人害自己,是自己小看他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了?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自己过于粗心原本就没有看到真正的他?可是他是自己的弟弟啊!一母同胞啊!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徐锦妉轻声道,“我刚刚就说了,老天爷总是在想方设法地为难我们,让我们变得更强大,你什么也没有做错,错的事老天爷,是命。”
    喻孤箫止住了哭泣,眼泪还是不停地涌上来。
    “你难道还能抗得过老天爷吗?既然他这样安排,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你既然没有办法改变,就接受他的安排,不然只能是痛苦你自己罢了。”徐锦妉接着说道。
    喻孤箫吸了吸鼻子,垂下眸子,轻轻地靠在了徐锦妉肩头。
    “你头那么沉,会把我压垮的······”徐锦妉嘟着嘴抱怨道。
    喻孤箫微微一笑,坐起来,将徐锦妉一拉,让她倒在自己怀里,伸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这样,就不会压垮了。”喻孤箫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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