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的桃露和桃叶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喜气。这一年多来大人对夫人的用情至深她们都看在眼里,可夫人这总有些淡淡的,眼下夫人主动担心大人,着实是个好兆头。
    洛婉兮一行回到白马寺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昨晚她还是被人背上去的,就觉得下山之路更难了。
    听说她回来了,萧氏和洛婉妤等连忙迎了出来,最快的是洛邺,抱腿就跑。
    在半路上堵到了回来的洛婉兮,小家伙跑的气喘吁吁的,见了洛婉兮,眼底浮现可疑的水光。
    洛婉兮心头一软,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阿姐没事!”
    洛邺抓着她的手,似乎怕她跑了,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确定她完完整整,还面色红润,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当下吐出一口气来,小大人似的叮嘱:“阿姐就不该跟着姐夫出去玩的,要是留在寺里不就没事了。”
    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怨念还挺深,洛婉兮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点头:“你说得对,下次出门阿姐再不乱走了。”
    洛邺便点点头,不过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
    洛婉兮牵着他往厢房走,问他昨晚休息的可好。
    萧氏和洛婉妤昨晚就得了讯知道她无事,可没亲眼瞧瞧到底不放心,眼下见她好好的,悬着的心便落回肚子里,转而问起昨晚的事来。
    洛婉兮略说了几句,倒没说出刺客是陈家派来的事。
    正说着话,有丫鬟进来禀报祁王妃和慧敏郡主来了。
    二人闻说洛婉兮回来了,便过来慰问一番。
    慧敏郡主关切道:“凌夫人,你没被吓到吧?”昨儿被母妃说了一通,慧敏郡主深感自己多疑了,对洛婉兮有说不出的歉疚。
    洛婉兮笑盈盈道:“多谢郡主关心,我无事。”
    慧敏郡主打量她,看她气色信了,笑道:“也是凌叔叔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呢,”说的洛婉兮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屋内一众人皆是善意的笑起来。
    “下山的路已经清干净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要不我们一块走,路上也好做个伴儿。”祁王妃提议。
    洛婉兮这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厢分开,各自回去收拾了下,一刻钟后一道离了白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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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内,面色蜡黄的皇帝掩嘴轻咳两声后幽幽一叹:“失败了啊!”
    “陛下息怒!”陈忠贤低头道:“凌渊身边高手如云,臣手下精锐尽出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便是臣的侄儿昨晚差点就回不来了。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皇帝扯了扯嘴角,政事上抓不到把柄,于是不得不暗杀,在宫里行不通,在宫外也行不通,皇帝用力的握紧了扶手,难道真要让他继续做大下去,颠倒了乾坤。这江山终究要朱家人说了算的,他复辟后处处受凌渊受陆家掣肘,换成太子情况只会比他更糟糕,太子妃可是陆家人,还怀了孕,若是生下嫡子……
    突然,皇帝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惊天动地,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陛下!”陈忠贤担忧的抬起头,望着龙椅上面色潮红的皇帝,一颗心不住往下沉,皇帝的身体事真的不行了。
    咳得眼泪都要出来的皇帝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只觉得胸腔处火辣辣的疼,他定定的看了陈忠贤半响,到底是做了近三十年皇帝的人,哪怕他晚年沉迷于丹药女色荒唐不经,可沉下脸时依旧威严不可侵。
    看得陈忠贤背后发凉,好一会儿才见皇帝动了,他从手边的黑漆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块赤金的令牌,对陈忠贤道:“你过来!”
    瞥见那一抹金灿,陈忠贤心跳加快,险些绷不住脸,他定下心神,脚步沉着的走向皇帝,闻到了从帝王身上传来的熏香味,是龙诞香,其中还掺杂着浓郁的药香,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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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在宫门口的陈铉见陈忠贤出来了,迎了上去,端详片刻后,发现伯父脸色如常,什么都看不出来,索性他也不揣测了。
    服侍他上了轿子,自己翻身上马,一路回到了陈府,打发走下人后伯侄两人径直进了书房。
    不等陈铉开口,陈忠贤先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陈铉:“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他勒令侄子别掺和这次行动,这一次刺杀与其说是为了杀凌渊,不如说是演给皇帝看的戏,想靠几个刺客就杀了凌渊,未免太过儿戏。要真那么容易,他岂能容凌渊活到现在,早杀他十回八回了。
    陈铉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没出事吗,伯父!”
    “等出了事就晚了。要不是我派的人及时接应,昨晚你能那么容易脱身,但凡被凌渊抓到蛛丝马迹,你以为他会放过你。”陈忠贤冷斥,陈家就剩这么根独苗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陈铉赶紧赔笑。
    见他嬉皮笑脸的,陈忠贤就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他警告:“你最近给我安分点,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凌渊肯定猜到是我们做的,难保他不私下动手脚。”
    陈铉立马应了,果断转移话题:“伯父,陛下召见您说了什么?”一下朝,伯父就被皇帝召走了。
    “计划失败,陛下十分失望!”陈忠贤不紧不慢道。
    陈铉挑眉:“除了失望,陛下就没其他动作了。”
    陈忠贤看着他慢慢笑起来,缓缓的从袖里掏出一块令牌摊在手上。
    “乾坤令!”陈铉瞳孔一缩,乾坤令,如朕亲临。
    第129章
    凌渊示意来人退下, 转着手中翡翠扳指不语。
    坐在两旁的人互相看了看, 也不知来人对他耳语了什么,总觉得是十分要紧的事。于是不约而同的看向陆承泽。陆承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对方继续深情的望着他。
    陆承泽败退, 扭头看着凌渊, 问:“出什么事了?”这群混蛋自己好奇不敢问, 就推他出来。
    “陛下把乾坤令给了陈忠贤!”轻描淡写的语气。
    陆承泽瞠目结舌,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场众人神情与他差不离, 皆是难以置信。
    乾坤令比尚方宝剑还好使, 除了能先斩后奏,一定程度上还可当兵符用。皇帝这是病傻了吧!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陈忠贤, 他唯恐天下不乱不成。
    凌渊放眼看一圈书房内众人, 淡淡一笑:“不过是块令牌罢了,诸位何必如此惊慌。”他看向右下首的兵部尚书:“陈忠贤手执令牌要你签发调兵公文, 你签吗?”
    兵部尚书当即道:“自是不可能。”
    凌渊又问西军都督:“陈忠贤要你派兵, 你派吗?”
    西军都督自然摇头。
    为避免武将做大,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却无调兵权,而兵部唯有调兵权而无法统兵,两者互相制衡。唯有皇帝可以直接命令,乾坤令代表皇帝也有此作用。
    凌渊便笑起来:“既然如此,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块鎏了金的铜块罢了!”真以为弄块令牌就掌兵权了,能被令牌驱使的那些本就是墙头草, 不足为惧。当年他把景泰拉下马时手里可没什么乾坤令,景泰手里还有虎符呢!
    在场大臣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再看上首的凌渊云淡风轻,不觉也放松下来。他们都是当年追随凌渊推翻景泰帝拥立天顺帝过来的,当年那样险恶的情况都熬过来了,没道理栽在这儿。
    一直没出声的凌御史定了定神,皱眉:“陛下想干嘛?”
    凌渊往后靠了靠,放在螭虎纹镶金紫檀桌的双手交握,语调微凉:“飞鸟尽良弓藏!”
    在座众人忍不住心头一凛,其实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早在几年前皇帝就隐隐流露出这个意思了,景泰的势力被打压下去后,皇帝就有些看他们不顺眼。君臣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皇帝想乾纲独断,为人臣子却不想被当牛马驱使,沦落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
    皇帝提拔陈忠贤,召回杨炳义……就是为了平衡朝野,不想让一家独大。他们能理解也愿意配合适当放权,纵观历史,一党独大的权臣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可发展到后来,皇帝想让福王继位,性质就变了。
    皇帝想除他们而后快,可他们不想死,只能和他斗一斗,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他们又不是没干过。好不容易皇帝身体垮了,终于歇了扶持福王的心思,也避免了最坏的结果,哪想临了临了皇帝还来了这么一出。
    给陈忠贤乾坤令,不就是变相给福王翻盘的机会?还以为皇帝死心了呢!
    陆承泽冷笑一声:“过河就想拆桥,天下没这样的道理。”拼着诛九族的风险把他从南宫捞出来,最后便宜了福王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当他们陆家是死人啊!呵,说不得皇帝还真想他们陆家去死一死。
    他拧着扶手问凌渊:“你觉得陈忠贤拿着乾坤令会做什么?”
    凌渊食指轻敲着手背,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大半个时辰后,书房内的议论声才停下来,凌渊起身送到了书房门口,众人拱手告辞,请他留步。
    凌渊便适时停了脚步,不一会儿人都走了,就连隔壁的堂兄凌御史都离开了。
    “你不走?”凌渊挑眉看着还坐在圈椅上的陆承泽。
    陆承泽懒洋洋道:“就没见过赶大舅子的妹夫,你这么能,小妹知道吗?”
    凌渊瞥他一眼,走了回去,在他旁边坐了。
    陆承泽瞅瞅他,冷不丁道:“以咱们对陈忠贤的了解,他肯定会趁机对太子下手,比起除掉你更迫切,毕竟只要福王上位,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凌渊勾了勾嘴角。
    “那你说,陛下知道陈忠贤的心思吗?”陆承泽沉声道,皇帝近来的动作实在不像还想继续扶持福王登基的意思。
    “陛下怎么想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凌渊淡声道。
    陆承泽默了默,倒也是,管皇帝是病糊涂了,还是反悔了,他做的事就是实打实的给了一些人他还中意福王的讯号。而陈忠贤一定会放大这个意思,好将人收为己用,这世上从来都不缺投机取巧的人。
    陆承泽叹出一口气,抱怨:“这糟心的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去。”
    凌渊望着不远处的紫砂观音熏炉,缓缓道:“快了。”事情也该有一个了解了,他可没时间陪着他们浪费时间。
    陆承泽神情微微一紧。
    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大人,夫人过来了。”
    凌渊神情立时缓和下来,眉宇间染上浅浅笑意。
    见证了冰雪消融的陆承泽轻啧了一声,百炼钢变绕指柔啊!
    凌渊起身打开房门,便见洛婉兮沿着院里的青石路走来,身后的桃露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洛婉兮从白马寺回来后,想着昨晚上的事,一会儿是他背着自己上山,一会儿又是遇上刺客还一大早就要去上朝,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走向小厨房了。于是她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熬了参灵甲鱼汤,清热平肝又补虚。她使人留意着书房这儿的动静,听说客人都走了,才带着汤过来了。
    “怎么过来了?”凌渊握了她的手扶住她,明知故问。
    洛婉兮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成婚以来,她还真没给他送过汤羹,以前倒是常做的。
    “我下午煲了汤,你要不要……”透过凌渊的肩头,洛婉兮看见了坐在书房内的陆承泽,登时道:“二哥也在!”传话的小丫鬟都没跟她提陆承泽也在。
    凌渊旋身,目光凉凉的看一眼笑眯眯的陆承泽,觉得他碍眼极了。
    陆承泽朗笑一声,十分欣慰的模样:“我还在想妹妹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他这么大个活人啊!
    洛婉兮不禁赧然,脸上浮现一抹粉色。
    正月里穿的喜庆,她今儿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高腰长裙,上着金丝织锦衣,头戴金累丝红宝石珠钗,夕阳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饶是陆承泽都看呆了一瞬,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成婚之后,又多了几分妩媚风情,越发惊心动魄了。
    便宜凌渊这混蛋了!
    腹谤了一句,陆承泽收敛心神,看着桃露手里的食盒:“妹妹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正好我也饿了。”
    一股把他拎起来扔出去的冲动油然而生,凌渊微微眯起了眼。
    陆承泽心头大畅,苦哈哈道:“议了这么会儿事,那些干巴巴的点心又咽不下去。”
    闻言,洛婉兮顿时心疼了:“我熬了参灵甲鱼汤,二哥要不也吃点?”反正她熬了一大盅,两个人也够了。
    陆承泽连连点头,一骨碌起身,边走过来边道:“甲鱼汤好啊,我喜欢。”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桃露身前,自然而然的去拿桃露手里的食盒。
    握着食盒的桃露:“……”乖乖放了手。虽说做奴婢的要替主分忧,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得罪陆承泽的好,没看大人也没说话吗?
    “今儿我有口福了。”陆承泽拿着食盒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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