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然的脸色稍霁,思忖了片刻问:“他回来以后就和你见了这一面?以前没有纠缠过你?”
    言菡僵住了。
    宁则然勃然大怒,抬手抓起了书桌上的笔筒,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哐啷”一声巨响,言菡朝后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惊惧地看着他,眼中泛起一层泪光。
    心脏深处一紧,满腔的怒意被这目光注视着,有逐渐消散的趋势。
    别吓唬她了,她已经够怕你的了。
    好好说话,把她吓哭了,你还不是得好言好语地哄回来?
    都把她叫到别墅来了,你还不找个台阶下,还真准备把她推到那个曹一杉怀里去吗?
    脑中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飞来飞去,嗡嗡嗡地谴责个不停。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书房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宁霁然冲了进来:“哥,你干什么!小菡犯了什么错?”
    宁则然无语,这个弟弟,不该凑热闹的时候瞎凑热闹。
    “没什么,我打翻了笔筒而已。”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真的假的?”宁霁然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言菡,显然不信,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言菡面前,“你没凶小菡,那她哭什么?”
    “好了,你出去。”宁则然沉下脸来。
    “你别凶女孩子,”宁霁然据理力争,“你这样我告诉爸去,让他来抽你。”
    言菡慌忙抹了一把眼泪,急急地道:“霁然,没事的,你哥没骂我,我天生就爱哭,你别管了。”
    “我不会骂她,也不会打她,我只和她好好讲道理。”宁则然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好好好,”宁霁然这才松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我知道了,你们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吵吵架来点情趣,床头吵架床尾和,对吧?”
    “滚。”宁则然冷冷地道。
    宁霁然连忙滚了,顺便贴心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说吧,什么时候见过?”宁则然压下了怒火,语声淡然。
    言菡迟疑了片刻,小声道:“那天同学会……后来他也来了……和我说了两句话……”
    “很好,”宁则然脑门上青筋暴跳,“为什么那天没和我说?”
    “我不知道你知道他,再说了,真的就说了两句话,我总不能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吧,又不是……”言菡咬着唇把“囚犯”两个字吞进喉咙里,眼神中的倔犟一闪而过。
    宁则然噎住了,好半天才道:“照你这么说,这个曹一杉就是碰见了和你随便说两句话?对你来说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言菡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比普通人好了那么一点。”
    宁则然不相信,那虎尾兰的约定、那暧昧的情书、那青涩的初恋……那段爱情的男主角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比普通人好一点”的角色?不过,他不想再追究了,再追究下去,伤人伤己。
    “好吧,这次我相信你,”他淡淡地道,“不过,以后不许再和他单独见面了,要是他再来纠缠你,你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言菡忙不迭地点头,这揪了一个多星期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点。
    “那我……要不要先回去了?”她迟疑着问。
    宁则然再次气乐了,这是打算撩了他一下拍拍屁股走了?
    他朝着小情人招了招手,看着小情人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怯怯地朝着他仰起脸来,刚刚哭过的眼睛里水光潋滟。
    喉咙有些干涩,他抓住了手用力一带,小情人轻呼了一声,久违了一个星期的温香软玉撞进了他的怀里。
    “今天来这里,有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他低头在那张唇瓣上摩挲着,声音低哑。
    言菡用力地抓住了他的后背,在他持续的骚扰下,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绯色。
    “对……对不起。”她略带喘息地再次道歉。
    宁则然胸口一窒,在心底连连安慰自己:算了,不和她计较了。只要她还在身边,总有一天会彻底忘记她那个初恋情人的。
    “想我了没有?”他威胁着在唇瓣上咬了一口。
    言菡的呼吸有些急促,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压制了一个多星期的情潮伴随着浅浅的喜悦汹涌而至,此时此刻,浅尝辄止的亲吻怎么能满足宁则然的欲望?他顾不得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把言菡横抱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卧室。
    宁则然轻柔地亲吻着,缓缓地进入了她,让她整个人都烙上自己的气息,杜绝别的男人觊觎她的任何可能。
    眼前的女人眼神迷乱,情动中,依然让人有浅浅的不安。
    “看着我,叫我的名字。”宁则然哑声命令。
    “则然……”带着颤音,言菡反反复复地呢喃着这两个字。
    “明天……把你的虎尾兰扔了……”宁则然继续在她耳畔命令着。
    第50章 洋槐花(一)
    言菡有些不明白, 宁则然在两个人情浓的时候说出那句话来是什么意思。
    她种的虎尾兰怎么就得罪宁则然了?为什么要把它丢了?
    可是, 好不容易把这一次的危机度过去,她再也不想惹宁则然生气了,以免节外生枝。虽然那盆花她养了两年, 已经有了感情,但她还是顺从地把它从公寓里挪了出去,送给了一楼经常碰到的两位年长的老夫妻, 一楼有个院子, 虎尾兰想必能在他们的照料下继续茁壮生长。
    老夫妻倒是很喜欢, 连声道谢。
    眼看着就是六月了, 这阵子宁则然只字不提契约到期的事情,对她愈发好了。下课的时候经常出现在校门口,有时候还会带点小礼物,比如甜点、花束, 放在副驾驶上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 轻描淡写地告诉她, 这是安娜买的。
    这让言菡不安。
    宁则然这是打定主意不想放她走了吗?她盼了两年, 盼着能够彻底结束这场交易, 难道那些约定在宁则然眼里就这么不算数吗?
    可如果宁则然坚持不肯放她,她能有什么好办法?拼个鱼死网破?要是宁则然对蒋湄做些什么, 那她这两年的付出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 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如果她一辈子都摆不脱这个情人的角色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起,就让她绝望。
    手机震动了一下, 宁则然的微信来了:下课了吗?我在外面。
    自从除夕那天两个人用微信聊到跨年,宁则然好像就喜欢上了这种沟通方式,以前都是安娜打电话给她让她出门,这阵子都是宁则然用微信联系她了。
    言菡收拾好了舞蹈包,和余欢她们一起朝外走去,顺便回了一句:下课了,我整理一下,马上出来。
    “都六月了,这鬼天气这么热,暑假可怎么熬啊。”余欢抱怨着。她的经纪公司给她接了一个电视剧的小角色,暑假开拍,要出外景。
    “最后一个暑假还是不回家吗?”言菡有点忧虑地看着余欢。
    余欢笑了笑:“不回去,那里没什么我挂念的人。”
    余欢的家在西部农村,家里情况好像挺复杂的,除非万不得已,比如过年之类的,她都不想回去,也不想提。
    “那你到时候会去哪里拍戏,我过来给你探班。”言菡知道她的忌讳,立刻转移了话题。
    “可能会去千鸟湖,还有可能去西边的草原,”余欢说着便想了起来,“你呢?你该自由了吧?”
    言菡的眼神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可千万别糊涂了,”余欢担心地说,“他们有钱人都是玩玩的,你赶紧离他们远一点,你还年轻,不能让宁则然给耽误一辈子。”
    言菡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边聊一边出了学校大门,老远地就看到宁则然那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对面。
    车门开了,宁则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车门前站定了,他的身形笔挺如松,目光深邃地朝着言菡看了过来。
    余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道:“小菡,他真的……又帅又酷……好像喜马拉雅山的冰川,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怕不怕啊?”
    “有时候有点怕,”言菡诚实地说,“不过有时候他还是挺好的。”
    “那就是要看他心情,”余欢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她再次看了宁则然一眼,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真好看,要是他不是宁则然就好了,你说什么时候单眼皮也能这么好看了?”
    要是他不是宁则然……
    言菡心里有些怅然,怎么可能呢?从小的环境、历练和成就,铸就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就是宁则然,宁则然就是他。
    “其实……他有一点点内双……”言菡喃喃地道。
    余欢没听清,正要再问,宁则然在那边却有些不耐烦了,轻咳了一声。
    言菡骤然清醒,歉然地朝着好友笑了笑,挥手道别,朝着他走了过去。
    车子平稳地朝前开去,宁则然佯做不经意地问:“和你朋友在说些什么呢?”
    “聊你。”言菡应了一句。
    宁则然心里一喜,那个小女生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欣赏,应该是在言菡面前说他的好话吧。他等了片刻,言菡却没有聊下去的念头,只好又问:“聊我什么?”
    言菡想着心事,随口回答:“她说你看上去很可怕。”
    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宁则然用力踩下了油门,车子朝前飞驰。
    这都交的什么朋友?长得倒还不错,眼光却这么差。
    他脸色阴沉,心里很想把余欢拖到面前好好教育一番,让她看清楚,自己对言菡是多么温柔体贴。
    “不过,她说你长得很好看,”言菡看着他的脸色,赶紧亡羊补牢,“尤其是你的眼睛,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宁则然的胸口更堵了,冷冷地道:“你们俩个倒真是好朋友,眼光差不离。”
    车内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了下来,言菡莫名感到了一阵凉意,不过,她今天有些疲惫,也不想再去深究宁则然的心思,只是轻声问:“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里?”宁则然自认为很绅士地问。
    言菡犹豫了一下,迟疑着道:“我想回一趟老家,可以吗?”
    周末下课特别早,现在才快三点。这个时候,奶奶一般都在村子北边的大晒场和别的村民家长里短,而住在隔壁的小叔和婶婶都还在上班,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在。
    言菡算好了这个时间,她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了。
    昨天《拂晓》剧组把五万块片酬打到她卡里了,收到钱的时候她仔细计算过了,暑假去n国的机票、食宿、交通费用大概在三到四万块,剩余的一万块可以给爷爷翻修房子用。
    让宁则然离村口远一点的地方,言菡自己一个人去了爷爷家。低矮的小平房门前都是杂草,一只脏兮兮的杂毛狗从前面的水泥路穿过,言菡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僵直着等狗不见了才快步进了院子。
    和过年时候还算整洁的院子相比,现在这里堆满了各种纸盒和塑料瓶,爷爷奶奶没啥收入,一年除了村子里两三万的分红,平常就靠这个换点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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