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莽汉们畏畏缩缩的在桌前盘腿坐着,面前还摆着本不晓得是什么的书,上面写的简直就是天文,跟一堆蚂蚁一样,根本就看不懂。偏偏还不能不来,这每户的粮食发放,就是看读书的事儿了。你要是不去,你们一家子就饿着肚子吧。
    所以啊,这是比让武将们让他们做苦力还要烦的事儿,这个惩罚可是比所有的惩罚,都来的折磨人,他们还宁愿去做苦力。但是,反而到了承德馆做苦力的都是女子了,男人们就在书斋里罚着吧。
    而许可婧、梁介夫妇两虽说是缓了过来,但是正如梁晟他们所担心的,偏还真有人看不过梁介从前的皇子身份。如今见皇家之子落魄到如此地步,少不得的要上前讨两句嘴,冷嘲热讽几句图个快活。
    “你们看看,真是当个皇子有什么好的,最后不还是连条狗都不如。”
    “也不知道这瞎了眼的来这儿能做什么,别怕是让人伺候了。”
    “哎哟喂,我的娘啊。可别。这要是打扰了我家的,下个月吃什么啊。”
    酸的冷的还没少说,这时便是对门家的高大嫂出来泼了盆水:“管的事儿这么多,吃你家米了?大中午的睡着呢,也不嫌吵得不行。”
    几个妇人还想多说,也直接被高大嫂一句话怼了回去:“下午还要干活呢,这么闲不知道早去?”
    这话说的几个人吓得连忙回了屋,长舌妇品性就跟嘴巴一个道理,这样的人可不愿多吃一点儿亏,就爱占些小便宜。平日里本来就是能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的,要让她们早去在哪儿晒着,她们还不如好好的回去睡觉了。
    “谢谢大嫂。”许可婧连忙道谢,梁介在屋里,她也不想梁介听到这种话。所以让梁介在屋里熟悉环境,她就是在外头整理一下门口的杂物了。
    高大嫂点点头,甩甩手里的大脸盆:“行了,快点收拾吧。待会儿还得下地的。”
    高大嫂一家是早就来的,对于这承德馆的规矩,可是懂得不能再懂了。都来承德馆了,怎么可能还让你在屋子休息个一天,第二天下地。这绝对是要跟着大家伙儿的一块走了,片刻也不多浪费。
    虽说承德馆戒备森严,但是承德馆内部并非尽是守卫。不过也是在外面已经查的差不多,都没得什么好查的了,并且承德馆内规矩也是严格的,若是私底下打架斗殴的,是会被罚的,但犯了错,那罚的也是不小的。
    所以这承德馆内部,大家人虽然多,却没有乱。甚至相当有秩序,全然不像是一个被流放的人们聚集之处。井然有序的好比军队,这也是两人到这儿后放心了些的原因。至少不会话不多说,便动起了手来。
    许可婧下地劳作,梁介则是进书斋。不过幸运的是负责书斋的钱大人,从前同梁介还有过共事之缘,对梁介还很有好感。钱大人如今在这儿,并非因为被贬,反倒是因为年纪大了,想找个地儿便自请来此。
    故而,梁介也很好的有了钱大人的帮助,能在书斋中任以书童。
    然而许可婧这边,情况一开始便不如梁介这边好了。都不说从小到大,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许可婧何曾做过这种事儿。且都不说到做的份上,就连看许可婧都没看过,更别说怎么动手了。
    这刚下地,许可婧可不是一般的不知所措。虽说许可婧来前便已做好准备,脏累重她都不怕,可这事儿,她都上不了手,根本就不会动啊。所以这愣着站在一边的许可婧,自然而然的也就被人误会了。
    ☆、第74章 摔跤
    “看看,看看。我就晓得, 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就是吃不得苦。”
    “就是,看看那傻不拉几的样儿。”
    “哈哈, 对。一看就是啥事儿也不会干的,啥也干不了的。”
    “可怜见的, 这到时候吃啥啊。这儿可没人伺候着给他们做饭哟。”
    “天啊!不会上咱们哪儿讨饭吃吧!”
    “啊哈哈哈, 就算讨饭我也不给。”
    “别说啦别说啦,万一人家在后头骂咱们呢。听说这宫里的邪门巫术可厉害了, 人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死了哟。”
    田里挽着裤腿的人们扎堆的在一块儿悄悄摸摸的说这话, 不过也不算悄悄说了,反正站在上边的许可婧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一开始说的也就罢了, 后头怎得越说越奇怪了去, 什么神魔鬼怪都来了。不过,许可婧印象深刻的,果然是做饭两个字眼。
    “做饭...”
    这会儿她不得不感叹, 幸好当初徐嬷嬷要死要活的让她学了些, 不然这儿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但是...也不能高兴的太早, 谁知道这到时候,能有什么做着吃。
    想着想着, 许可婧只觉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见一阵粗犷的叫喊:“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晚上还想不想回去了!啊!”
    还没反应过来,有一个鞭子抽了过来。这会儿自己的背定是伤着了, 许可婧想着脚下也不敢停住,趔趔趄趄的就要往下走,刚一到地脚下便踩着了石头,重心不稳的扭了脚就要向下。
    许可婧忍不住闭上了眼,都已经准备好摔倒时,腰部正好被一双手卡住。许可婧连忙站稳,回过头。
    “没事儿吧!”
    方才帮助自己的对门的人,许可婧赶忙道谢,却不想对方直言道:“行了。跟着我来吧。”
    许是连着两次帮了自己,许可婧隐隐的对她有信任好感,不知不觉的跟着走去,犹犹豫豫问道:“那个...请问....”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
    “都叫我高嫂子。”高嫂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啊...好的,高嫂子。我叫...”
    “我晓得,你们还没来大家都晓得了。”
    许可婧话还没说完,高嫂子就说道。许可婧支支吾吾的点点头,跟着高嫂子的脚步向前。只见从一块地,走到了另外一块地。
    “高嫂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许可婧刚问完往下坠,前头的高嫂子正巧停下了脚步。高嫂子转过身将手里的锄头递给许可婧:“拿着。”
    “啊!”好重!
    见许可婧手里的锄头直直往下掉,高嫂子直接上手拿过,瞄了眼许可婧的身板:“得了吧,你这小细胳膊的,跟我家狗子的胳膊差不多了。”
    虽然还不知道高嫂子家那个叫狗子多大,但是自己明明胖了不少的,之前受伤的时候明明被夫君喂胖了不少的,衣服都整整小了一圈。
    高嫂子掂了掂手里的两个用具,好像没什么差别,又把耙子递了过去:“你先拿着吧,这儿也没得再给你重做一个,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许可婧自然也知道,点点头刚想说话,高嫂子又道:“跟着我来,我教你。”
    “谢谢嫂子!”这个时候她要是推脱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也不知道得在这儿待多久,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总不能麻烦别人,还不如这会儿好好学的,之后什么时候在帮回去,扭扭捏捏的也不合适。
    高大嫂眼中满意之意不掩,挺好的,直来直去的就好,她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种害羞的小姑娘。
    之前听老卢说的时候她还担心了,这两口子从京里来的,又是那样地位的人物,怕是在这地方不适应。不过今儿午时一看,现在一看还行,应该没什么久了就习惯了。
    但是刚一看见许可婧她还是惊讶的,这小姑娘的年纪不大,身板子也小,一看就是没生育过得。那小胳膊小细腿的,来了这儿之后的农活做饭可咋办,厨房里那柴都得自己劈了,锅铲子都有这锄头一半重了。
    许是梁介、许可婧夫妇俩给高嫂子的第一印象不错,高嫂子人也直热心肠,所以都有帮忙。
    就拿现在来说,高嫂子直接上手就在许可婧面前示范起来,许可婧认真的开始学了起来。
    这边的许可婧在大太阳底下农作,那厢的梁介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边有一堆的女人们扎堆说话的,女人们自然也是有家人的,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梁介的情况就大同小异了。
    都觉着男人们怎得会嫉妒,的确男人们一般还真不嫉妒,不过表现的不是嫉妒,而是瞧不起罢了。
    女人们往往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好,她们得不到而嫉妒的尖酸刻薄。男人们却往往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好如今却如此落魄,从而他们瞧不起鄙视轻蔑。说白了,两者这都是落井下石的。不过是表达方式的不同罢了。
    梁介的到来,他们这一瞧越发的轻视。这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罢了,在他们东西眼里看来跟面首没得差别,而不为人知的,这些个目不识丁的大汉背后想些什么肮脏的事儿也不晓得。
    梁介刚一走进房内,便能感觉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如今他眼睛虽好了,可毕竟他一直藏着掖着也没让人知道,至少在场的人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倒也多亏了从前那些年了,即便眼睛好了,他却仍能找到那时失明的感觉,并且完好的装作一如从前,至少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早已好了。这要是直接用廖弈的话说,那梁介这就是活生生的最直白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承德馆自然也不例外,要是被拆穿了那便是前功尽弃了。故而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让人可信,毕竟这不比宫里有众人,知晓他这么多年虽眼盲,却行动自如的先入为主的观念。越新越陌生的地方,越容易被不了解的人发现,起码在大众的认知里,他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应当是什么都做不得的。
    所以,梁介刚一跨进门就来了个失误,大摔一跤。不过,梁介自然还是晓得分寸的,这要是真的伤在脸上,他就不要回屋了。
    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梁介另一只脚的脚背就顶住了门槛,梁介一个趔趄就向下倒去。整个动作在别人眼里看来,就好似是梁介因为看不见的原因,虽然能抬高脚跨过一只脚,可后面一只脚不知抬了多高被卡住了,直接倒下。
    可这边梁介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正正好门口就能有个高大嫂等着他的。只能靠自己的梁介,用双臂护着自己的脸,直接趴在了地上。梁介咬咬牙,他可没想到这么疼。不过龇牙咧嘴的表情,也隐藏在了他的双臂之中了。
    旁边响起了能轰了着屋顶的笑声,一时间满堂议论纷纷。
    “哈哈哈哈!老子就说啊!看看这样子,就跟个小鸡仔一样样儿。”
    “就是,连俺家娃子都比不得。”
    “听说那有钱人家里头养的玩意儿也是这样,长得一样样的,瘦不拉几的小身板。你说这放在咱们平时能做啥玩意的,不就是只能让那些人玩玩。”
    “啧,这要是能让咱们也试试多好。老子可一直想搞清楚,这搞男的跟搞女的到底有啥差别了,你们说到底哪个更爽快些。”
    “这我可不晓得,还是得试试才行啊。”
    “哈哈哈哈!说的对,试试。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下次咱们找个机会试试!”
    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不过就那几个入不得眼的,也是扎堆的。有句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几人在这说时,剩下的人虽不说上前帮梁介,至少这不会参与在一块儿。
    毕竟这几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也都清楚。不过,眼前的梁介到底是皇家人,这即使流放了,在他们看来也还是流着皇家血的人。更何况从前的身份那么高贵,如今也不是好瞧的。
    静观其变,他们也不是会上前没事儿给自己惹得一身臊的人。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在这儿还是好好的顾着自己一家子就好了,一户人家就不容易了,谁还顾得上别人。
    还吵闹着时,一个好似官府惊堂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一温润儒雅的声音响起:“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还不快做好。今儿是不是不想回去吃饭了。”
    众人立马撒开回到原位,梁介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刚抬头不由惊讶暗道。
    怎得是钱大人?
    ☆、第75章 背书
    要说这钱大人,也是个不亚于梁介丈人的角色, 甚至更为厉害。
    年少便高中状元, 但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不是那等高高在上不屑于世俗之人。
    兢兢业业为上头任职, 然而令人不懂的是,还在不惑之年便自请降职, 直言道不愿在京朝中, 宣烨帝虽有留其之意。
    但奈何其去意已决,只道不过是不在朝中, 若是调任远方也是行的。
    由此,宣烨帝便任其自选, 最后就到了这承德馆了。
    由于这钱大人离开的太早,并且不是高调之人, 在退离京城后便销声匿迹的隐于外间。这承德馆天高皇帝远, 说得难听些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没别的官员愿意前来。
    故而,其实这位置的钱大人, 是直接跟宣烨帝相连, 由无大人做中。
    而梁介则是因钱大人离开那时年纪还小, 只听过朝中有过这样一人物。
    后来有一共事的机会,也仅仅是在翰林院的一次小事罢了, 并且那一次机会并未特别的相熟深入交往。
    至少,梁介是这么觉着的。那时的梁介眼睛还未好,虽然不记得长得什么相貌, 但是梁介的听觉比常人敏感,故而这钱大人声音一出,他便反应了过来,知晓了。
    站立原地,梁介拱手道:“钱大人。”
    不料钱大人只是略一颔首:“自己找个位置。”
    不怪钱大人反应冷淡,梁介这才记起,自己如今可是庶民身份,还是戴罪流放。
    钱大人这态度已是最为合适,若是真熟稔了,怕是还会给他在这群人中添了麻烦。
    坐在前头的卢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梁介。鼻子哼出一口气,走上前抓住梁介的手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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