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凶等人都离开后,他拿起毛笔,就要准备批改奏章。
    在一边看着他的华怀允见到他竟然真的老老实实批改奏章了,心里有些惊讶与欣赏,随即涌上来的便是不满,他们两人明明刚才还这么亲密过的,怎么他现在却是一副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卜凶如此正经,让旁边侧身看着他的华怀允一度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错觉。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终于让卜凶有了反应,他轻轻放下笔,转身看着华怀允,轻声问道:“陛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别一直盯着微臣。”
    华怀允迷茫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我在做梦,你这个捂不热的臭石头居然对我说情话了?”
    卜凶哭笑不得:“捂不热的臭石头?原来陛下在心里是这样叫我的?”
    “不管这些,过来。”他伸出手来对卜凶招了招手。
    “做什么?”卜凶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点要动的意愿都没有。现在华怀允还处在有可能生病的时候,他可不想真的让他生病了。
    见他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华怀允有些生气地说道:“朕命令你过来,太尉大人,你不过来朕今天就不睡了。”
    卜凶依旧不买账,他心道我过去了你才睡不着呢。
    华怀允见他居然还不听自己的命令,眨了眨眼,瞬间像只狡黠的狐狸般,想到了什么诡计,他故技重施,突然皱眉捂胸,一气呵成痛呼道:“心口疼。”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这回奏效了。
    卜凶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是骗自己,但是依然还是选择上当了。
    他起身走过去,坐在床边,抓住了他的手,感受着华怀允微凉的体温,他心里还是担心起来,低头认真地问道:“真的疼?”
    “不疼。”华怀允心满意足地握着卜凶的手,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心虚地回答。
    果然是骗他的,可怕的是卜凶发现他并不疼之后,竟然还觉得开心?
    恋爱中的人智商会降低,以前他还觉得这句话是胡扯,现在觉得,实在是说的太对了。
    他将华怀允两只手都握住,又摸了摸他的脖颈,发现他全身体温都很低,想来是吴常侍太过慌乱,将这件事忘掉了,他问道:“陛下方才是不是没有沐浴?”
    “是啊,我怎么能就这样换身衣服就睡觉了?”华怀允被他一提醒,立马坐起身来,兴奋地对外面的侍者大声道,“朕要沐浴,你们快去准备热水。”
    卜凶刚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兴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华怀允接下来的话让他立马就明白了。
    “你给我搓背!”他说完见卜凶一副呆了的摸样,高傲地道,“怎么?太尉大人不愿意?那算了,那我就让平时伺候我的,长的最好看的那个小宦官伺候我沐浴。”
    他说完之后见卜凶冷下来的脸色,立马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毕竟他们好像还不是很亲密,他说这样的话好像不是很适合,心底虽然后悔和慌乱,但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于是他只好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示弱的表情。
    “陛下。”卜凶低沉地喊了一声。
    “什……什么?”华怀允有些害怕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生怕卜凶会从嘴里说出些伤他心的话。
    卜凶将脸凑近他,一脸严肃地问道:“以前都是谁伺候陛下沐浴的?”
    原来他想问的是这个,华怀允松了口气,他扬起了下巴,大声说道:“朕乃是当今天子,伺候我沐浴的人多了去了,你问的是哪一个?”
    “哦。”卜凶心里微沉,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便要起身离开。
    他觉得自己要冷静一下,不然肯定会被自己心里涌上来的强烈的占有欲给侵蚀。
    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这点小事就能令他的情绪如此大起大落?
    他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这只不过是普通的事情而已,他在军中也经常与一群汉子在一条河里洗澡,也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普通的洗澡而已。
    见他要离开,华怀允赶紧抓住他的手,慌忙解释道:“我骗你的,我向来不喜欢别人亲近我,况且我之前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而已,除了我阿父,还有谁会心甘情愿的伺候我?欺负我还来不及。而且就算是阿父帮我搓背时,我也是穿着裤子的,成年之后,除了你,我的身子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看到过!”
    卜凶心里爆涌的负面情绪,被他一段话全数散去。
    他将华怀允抱在怀里,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心情万分复杂。
    “陛下。”
    华怀允回抱住他,忍不住在他颈间蹭了蹭:“嗯?”
    越来越想要彻彻底底占有你,怎么办。
    第20章 物以类聚
    最后两人在沐浴时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洗了个澡,洗完后卜凶帮华怀允烘干头发,然后就直接将人送到了床上。
    卜凶坐在床边给华怀允掖了掖被角,对他道:“陛下快睡罢,微臣等会儿还有一大堆政务要处理,陛下也不希望那些事情一直拖下去吧。”
    华怀允眼神有些遗憾,但是却也没有否认卜凶的话,他眨了眨眼道:“朕还是不相信今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
    “自然是真的。”卜凶看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华怀允问道:“陛下还没有与我说过,白天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对你说的那几句话真的让你这么想不开?”
    见华怀允听到他的问题后,当即就想要从被子里爬出来解释,不过他才刚开始挣扎就被卜凶按住了,卜凶道:“就这样说。”
    “真的就只是误会,”华怀允有些无辜地说,“那时候你说的话真的很让我生气,心里难受死了,所以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呆一呆,我那时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自然不肯让人跟着我,当时太大意没有注意周围,脚步也很快,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就已经掉进太液池了……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我还有许多愿望没有实现,怎么可能就此轻生?”
    卜凶此时回忆起白天那让他血液瞬间冰冷的惊险一幕,心脏也依然会觉得绞痛,他木着脸,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对华怀允严肃地说道:“以后不要接近太液池了,那地方简直跟你犯冲。”他想起来之前华怀允就在那里被鲍安推进去过一次。
    华怀允心想,他今日都说了会在那里建护栏,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心里这么想,嘴上他却什么都没说。卜凶这样的关心让他觉得很受用,自然就开开心心地听着了。
    “都听你的。”华怀允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温顺。
    卜凶得到他保证之后点点头,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肚子,起身就要去旁边批奏章,突然又被华怀允叫住。
    “怎么了?”卜凶回头看着他,眼底藏着的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
    “再亲我一下。”华怀允仿佛对亲吻这件事上了瘾,好像怎么都不够似的。
    卜凶眼含笑意,俯下腰身,准备落下轻轻一吻就要走,却突然被他的陛下勾住了后脑勺,两人用唇舌深入交流了一番。
    耳鬓厮磨间,华怀允断断续续道:“这……才是我想要的……”
    两人间的氛围有越来越火热的趋势,卜凶及时摁住了想更近一步的华怀允,喘着粗气直起身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中都带着火,只需要一点动作,就可以将两人燃烧殆尽,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卜凶也克制住了。
    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他不管华怀允在明里暗里是如何勾引自己,也不再动摇分毫,他对华怀允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忙,您先睡吧。”说完就毫不留情转身走掉。
    华怀允面对卜凶好像无动于衷的表情有些生气,理智上他知道卜凶确实一定要去处理这些事情了,但是他的情感却希望卜凶将他放第一位。
    他平躺着,目光空洞地顶着上方,在脑海里思考着很多事情,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人在渴望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时,他的梦想只是想要摸一摸而已,然而等到有一天发现原来这样东西他不仅可以摸一摸,还可以索取更多的时候,他贪婪的本质就暴露无遗,他唾弃这样的自己,但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雀跃跳动的内心。
    怎么办,想要索取更多,拥有更多,即使是不择手段也……
    华怀允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了一瞬,很快便将这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不再多想。
    过了半刻钟,卜凶放下笔,悄悄地走到床边,看到华怀允已经安安静静地睡着之后,才放下心继续去处理政务。
    等他将桌子上的奏章都处理得差不多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不少,马上就到了要点蜡烛的时候了。
    他也该回去了。
    放下笔,他看了一眼华怀允熟睡的面庞,心中犹有不舍,但脚步却没有一丝犹豫,他走出房间后门微微关上的声音好像惊了华怀允一下,睡梦中的他皱起了五官,四肢略微挣扎了一下,最后随着房间的安静,他也安静了下来。
    到了三更时分,华怀允醒了过来,他挣开眼睛盯着黑暗看了许久,发现自己确实已经睡够了,无法再睡回笼觉之后,他叫了外面守夜的人给他点燃蜡烛。
    房间里渐渐有了光亮,他假装不经意地对着给他守夜的小宦官问道:“太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小宦官正是白日与卜凶说话的那个,他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尉大人是在宫里刚点蜡烛的时候离开的。”
    就这么走了?华怀允觉得有些不甘心,他继续问道:“他离开时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回陛下,太尉大人什么也没说。”
    华怀允兀地觉得有些生气,几年前他还是郎中令时,跟他不过是朋友,都还时常留宿在宫中,甚至与他同榻而眠,怎么到了如今两人关系分明更亲近了,他还要离开出宫去?
    “太尉这么晚还要出宫,你这个做奴才的为什么不让他留宿?”陛下的假装不经意就这么暴露了,分明就是很在意的样子嘛。
    小宦官听出了陛下隐藏的怒气,他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语气尽量用不会让陛下更生气的语气回答:“奴才冤枉,太尉出去时奴才留过的,但是太尉大人说还要回去为他的好朋友饯行,所以就不留宿了。”
    又是江天成!
    他今天白天任命江天成的时候,是让江天成第二日就动身,卜凶就这么迫不及待,就连这不过一夜的时间也要去看着?
    想到他们晚上可能还会秉烛夜谈,甚至同睡一张床,他越想就越觉得生气,一时没忍住怒气握拳锤了一下床沿,成功让小宦官又将头磕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华怀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吧,此事不要告诉吴常侍。”
    “是。”小宦官躬身退下,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又只剩下华怀允一个人了,他睡不着,便点着蜡烛,将白日卜凶批改过的奏章都看了一遍,同时还修正了里面错漏或者是不合理的地方,还将卜凶无法处理的奏章也都看了。
    等他再从案桌上起身,蜡烛已经燃去了一半,天边也开始渐渐破晓。
    想到上朝后他又能见到卜凶了,脸上的五官便略微舒展。
    哼,反正江天成那个家伙已经被他调走了,就算卜凶真的有什么想法,他也绝对不让他们有这个机会的。
    他换好朝服,命人将洗漱的水端进来,洗好脸后他坐下让人给他弄发冠,头上的动作比以往轻柔,鼻尖也有一股淡雅的香气飘来,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平日给他戴发冠的小宦官今日却不知为何换成了一个年轻貌美宫女。
    “是吴常侍派你来的?”华怀允立马就想到了发生这样改变的原因。
    “是。”那宫女欠身回答,整个过程有礼又不失风韵,声音清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吵闹,给他弄头发的过程中也没比之前的宦官做的差,可以看出来是吴常侍精心挑选出来伺候的人。
    他心里不太喜欢女人的接近,但是又不好拒绝,毕竟人家什么错也没有犯。
    这时正好吴常侍也来了,他是来迎接陛下去上朝,原本他是要起得比陛下还早来伺候陛下的一切的,不过自从他身体不好之后,华怀允便强烈阻止了他要起来伺候自己的意愿,最后才勉强同意他来陪着自己去上朝。
    华怀允询问,为什么早上伺候自己的人变了。
    吴常侍愧疚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按惯例来说,伺候您的人应该更多更贴心才对,然而奴才无能,现在只找到一个勉强合心意的人来伺候您,其他的人都还在挑选,若陛下不满意,老身保证,半月后,就能换上更多的妙人儿来伺候陛下。”
    华怀允觉得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他解释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觉得往日伺候的小宦官就很好,没有必要换了他。”
    吴常侍手中抱着拂尘,坚定地说道:“那宦官始终是个男儿,伺候人穿衣弄发的本事哪里比得上女儿家,陛下乃是最尊贵的天子,用的自然要是最好的,不然成何体统?”
    华怀允不再坚持,就这么顺从了他的意思,毕竟早上的那个女子只不过是伺候他洗漱而已,又不会影响他什么。
    他哪里知道,吴常侍是想借此慢慢化解他心中对女人的阴影,让他重新尝试去接受女人。这还只是吴常侍心中计划的第一步而已。
    再去早朝前,吴常侍向他请示了一件事,便是提前去见他的老师。
    华怀允有些诧异地问道:“朕之前与阿父商量好,说等卜凶出征后再召老师回来,怎么阿父突然又决定现在就要去?”
    吴常侍道:“我怕事情会多生变故,况且等卜凶离开朝堂之后,那些大臣恐怕就不是那么听话了,那时候汤先生若是想要入朝,恐怕困难重重,不如现在趁着太尉大人的东风,早早让先生坐稳了在朝中的位置,只要陛下您支持,太尉大人肯定不会反对的。”
    华怀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原先他打算的是等卜凶离开之后,一切都靠自己,让和卜凶完全无关的老师进来和他并肩作战,等他的地位慢慢稳固,到时候朝中的大臣也就不敢在心里看轻他了。而现在的他觉得,反正他与卜凶是一体的,两人相互扶持也没什么不好,何必计较这么多?
    上早朝时,两人虽然没有太多互动,不过寥寥几个对视,就已经能够让两人开心上一整天了。
    华怀允在卜凶的支持下,终于还是推行了一系政策:轻徭薄赋,使民修生养息,同时允许百姓开荒,以此来缓解田少人多的矛盾;又命人四处招揽有才之人;承诺归顺朝廷的山贼可以免去一切罪责;彻查监狱的冤案,让犯罪比较轻的人回家种田等。
    因为这些条令都是卜凶亲自出来宣告的,大体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触动多少人的利益,所以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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