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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炎明白过来,方才乌斯曼出声叫他,唤回了他的神智,这才看清眼前是什么情形。
    “这底下还未死去的人受此花影响,会以为自己身在地府冥河,所以做出这游泳似的划拉胳膊状。”乌斯曼看着还在做濒死挣扎的老汉。
    他的胸腹处有巨大的疮洞,看样子是一位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之人。
    “能救活吗?”炎问乌斯曼。
    乌斯曼轻轻摇头:“炎,相信我,若能救活他就不会来这里等死了,鬼面花的迷幻功效还能减轻他身上的病痛折磨。”
    “但那不是真正的解脱。”炎从地上捡起一颗碎石,“我能送他一程吗?”
    乌斯曼温柔地看着炎,点了点头。
    石子无声疾射而出,方才还在苦苦挣扎想要死去的老汉蓦然松了口气,面带安详地走了。
    炎双掌交叠胸前,对着墓葬天坑弯腰行了一个西凉礼,尔后对乌斯曼道:“走吧。”
    “你想要去哪?”乌斯曼跟在炎的身边问道,“回营地,还是……”
    “当然是回营地。”炎打量着乌斯曼那一身乌漆墨黑的鸦灵术士袍,“我这一趟巡查还捡了一个鸦灵术士回去,不算白来。”
    “……我?”乌斯曼驻足,指着自己道,“炎炎,你不会想要我一直当‘赫连乌罗’吧?那我们还怎么……”
    乌斯曼想说“亲热”,而显然炎也知道他又不知羞了,所以那瞬时眯起的黑眸以及微微一挑的眉头,都透着对乌斯曼的严肃警告:“你最好斟酌用词,别欠打。”
    第106章 醋坛子
    “……我们还怎么住一起?”乌斯曼门儿清, 瞬时改口, 还带着讨好的笑容。
    “我们分开住。”炎继续往前走着, “营地里有备用的帐篷。”
    “可我好不容易才……”
    “从这儿回城更不容易。”炎板起脸道,“你二选一吧。”
    “我选择分开帐篷住。”乌斯曼飞快决定,表情愉悦道, “炎炎,你这样安排挺好的。”
    “嗯。”炎点点头, 可心下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原则了, 说好的不让乌斯曼冒险……可是这人一来他就动摇了。
    眼下就算是乌斯曼主动说想要回宫, 他都舍不得放人,更别说赶他回去了。
    “还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炎在心底无情的吐槽自己,“我只能尽力保护好他。”
    这个“尽力”自然包含炎的身家性命,能让他不顾一切去守护的人,乌斯曼不是头一个, 但确实是摆在他心尖尖上的那一个。
    炎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乌斯曼的什么毒,竟然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就这么认栽,不,是认命了。
    要不怎么会有人说, 这一旦动情便万事身不由己呢。
    “嘎!嘎!”
    “嘎嘎嘎!”
    黑压压的鸦群忽然从尸山上飞起, 在他们的头顶盘旋打转。
    “这些乌鸦真吵,一直叫着都不嫌累么?”炎虽然不怕乌鸦, 但它们数量太多,多到已经形成决堤洪流的地步, 便一直握剑戒备着,而且它们极其嚣张,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这些乌鸦和王城里的乌鸦不一样,”乌斯曼盯着其中一只头鸦道,“它们以吃人肉为生,在它们的眼里我们就是两大块新鲜带血的人肉罢了,我们只要露出丁点的怯弱或者虚弱的样子,它们就会袭击过来,当真是可以生生撕碎了人呢。”
    “是么……”炎也看出来这里的乌鸦与别处的不一样,因为它们的眼睛透着天狗食月般的暗红色,看起来特别凶残,但听乌斯曼这么说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走得更快些了。
    “炎,你终于回来啦!我正想你呢!”
    伊利亚隔着老远就朝炎飞奔——不,是猛扑过去,以表达自己热切期盼他归来的心情。
    然而——“赫连乌罗?!”
    伊利亚眼珠子一转,看清楚了炎身边站着的黑衣男人,顿时两眼一翻,装作晕厥似的倒向一边,扬起老大的一片尘土。
    库尔旦不明白伊利亚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地上了。
    “快去叫卡什觅来。”库尔旦招呼旁人道。
    “不用管他。”炎看了一眼怕被乌斯曼砍头,而情急之下装晕的伊利亚道,“玩闹罢了。”
    “这营地布置得挺不错呀。”乌斯曼也很会演,装出第一次见到这营地的样子,东张张西望望。
    “这位是……”库尔旦看着乌斯曼,“鸦灵术士?”
    “对,他叫赫连乌罗。”炎微微一笑着介绍,“我在路上碰巧遇上的,我有事请他帮忙,所以就带回来了,你去给他找地方歇息吧。”
    “这事我来!”伊利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堆笑,“炎,我来带他去吧。”
    “也好。”炎点点头,继而问库尔旦,“他们好点了吗?”
    “好多了!卡什觅不愧是御医,他的一碗汤药灌下去,他们就好了大半。”库尔旦说,“眼下都能坐着聊天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炎完全无视乌斯曼的热切目光,忙正事去了。
    伊利亚笑嘻嘻地陪着乌斯曼,找地方落脚。
    这里不算乌斯曼,拢共就二十六人,帐篷是十座,东边主营、西边是生活区,护卫、牲畜、粮草都按区域存放,规整得和行军部队一样。
    “君……赫连乌罗,”伊利亚急忙改口,“你介不介意和别人共住一个帐篷?”
    “不介意。”
    “那就和这个驮夫一起住吧,就他不打呼噜。”伊利亚领着君上去到西北角的一个帐篷里。
    掀开布帘子,里面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的,一只桶状的暖炉上还温着一壶茶水。
    “你和王后一起睡?”
    “这……”伊利亚背后直冒冷气,完全不敢回头看君上,“君、君君上,这是王后的意思,您可不能怪我,而且我们也没有一起睡,是分开两张榻的,中间隔得老远呢。”
    乌斯曼把玩着炉上的茶壶盖,发出轻微的叩击之声,“伊利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伊利亚连忙回身,赔笑着,“我今晚就打超级大的呼噜,直把王后吵得赶我出门为止……”
    “知道就好。”乌斯曼把茶盖放下,“那我就先在这歇歇脚,等炎炎忙完,自会找我的。”
    “是是!”伊利亚点着头,给乌斯曼端茶递水,再往暖炉里加了一把柴,然后才告退,脚不沾地跑向炎。
    炎已经看望完驮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了,然后把他今日在鸦灵坟场的见闻,已经走过的地图都仔细地画下来。
    “炎!你怎么可以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伊利亚对炎抗议道,“我今天的脖子可是从刀口上滚过去。”
    “谁让你总那么没规矩。”炎眼皮都不抬,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下回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呜呜……”
    “他人呢?”
    “歇着呢。”
    “哼,这么老实,让他歇就歇。”
    “君上大概怕您赶他回去吧……等等!”伊利亚突然意识到,“君上在这,那宫里不就没皇帝了吗?”
    “有。”炎审视着自己刚画的细节图,然后道,“菲拉斯在。”
    “菲拉斯又不是……”
    “他可以假扮成是。”炎终于抬头看着伊利亚道,“你还没察觉出那日送行时,‘乌斯曼’特别的客气吗?”
    “咦?——那日的君上是菲拉斯假扮的吗?!”伊利亚终于反应过来了。
    “就是他。”
    “可是炎,你一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也没有一早知道,那天我也挺心烦意乱的。”炎深深叹气道,“直到看到乌斯曼一副赫连乌罗的装扮,我才回想起来,那日的‘乌斯曼’有多反常,他完全不敢和我有眼神接触,我当他是舍不得我走,心里难过呢。原来是不敢看来着,万一我一冲动给他个拥抱什么的,乌斯曼当场不说,事后也会寻他麻烦。所以菲拉斯装得可辛苦了,也真是难为他了。”
    “原来是这样……”伊利亚明白过来,菲拉斯不是没来送他,而是来了却没法显露真身。难怪他那日瞪着“君上”看时,君上还会回看过来。
    他还以为君上这是在“叮嘱”他,要照看好王后呢。
    “伊利亚。”炎忽然搁笔,风仪严峻地问道,“你觉得菲拉斯这个人怎么样?”
    “菲菲菲菲……拉斯!?”伊利亚像咬到舌头一样,整个表情都是狰狞的。
    “嗯,菲拉斯,西凉的国相。”哪怕是习惯了伊利亚那跳脱的性子,炎也不免好奇,“怎么了?你和他之间有过节?”
    “过节?没、没有啊,只是炎,你为何问起他来了?”伊利亚小心翼翼地探问,“你不是要给他说媒吧?”
    “你又想哪儿去了。”炎莞尔一笑,“我是问你,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你们应该认识有段时间了吧。”
    “哦……是有段时间了。”伊利亚吓一跳,他还真怕菲拉斯找炎说媒,那么炎会觉得他很花心的,一边说喜欢他,一边又和菲拉斯牵扯不清。
    “他这个人嘛,”伊利亚轻搔着自己的脸颊道,“做事很认真,说话很啰嗦,像个小老头一样,有时候连君上都怕他,会绕道走。”
    “这些我都知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他喜好干净,他的笔从来不漏墨,雪白的衣衫也不沾灰……”
    “还有呢?”
    “炎,你这是要干什么?”伊利亚忍不住问,“菲拉斯身为国相,对君上是尽忠竭力,对百姓也是宅心仁厚,从不贪图享乐,没得挑啊。”
    “这样。”炎继续拿起笔来写,“在离开丹炀的前一日,菲拉斯突然来找我说……”
    炎似在回忆般的顿了顿,尔后以菲拉斯那慎重其事的口吻道,“王后,最后能陪在君上身边的人只有您了,望您珍重。”
    “炎,”伊利亚努努嘴,“他这话意思不是很明确吗?让你好好陪着君上,菲拉斯知道君上会乔装跟着你。真是的,看你那严肃的样,我还以为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呢。”
    “在看到赫连乌罗后,有那么一瞬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可是,”炎的毛笔尖临空一顿,“我总觉得他指的不是这件事。他是想提醒我什么但又有难言之隐。”
    “真的吗?”和炎相处这么久,伊利亚很清楚炎的直觉有多准,尤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一点上,特别地准。
    “我真不喜欢他说的‘最后’二字,总觉得这里头藏着一个大阴谋似的。”炎的眉心不由得拧起,“希望是我多心罢了。”
    “炎,你可别吓我,我胆小。”伊利亚抖抖索索地道,“这一趟出门,不会真遇上什么麻烦事吧?”
    “你今晚和乌斯曼对调吧,他睡这,你睡他那。”炎为保险起见,不想让乌斯曼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
    “炎!!”伊利亚激动地扒拉着桌沿,“我就等着你说这句!可是救了我这条小命。”
    炎愣了愣,随即想到肯定是乌斯曼对他施压了,不禁无奈一笑:“真拿他没辙,还有伊利亚你也是的,怎么就这么怕他?有我在,他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炎甚至觉得伊利亚太夸张了,乌斯曼又不是那杀人如麻的暴君。
    “炎,你也会说‘有你在’,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君上有多么可怕!才不是有你在时的那种样子呢。”
    “我不在时那种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炎好奇起来,“你给我演示演示。”
    “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模仿君上呀,不如……你跟我去瞧瞧。”伊利亚心生一计。
    “好。”炎点头,兴致勃勃道,“走。”
    第107章 喜欢你
    伊利亚带着炎去到先前的驼夫帐篷, 但是炎没进去, 而是躲在外头, 轻挑开门帘缝隙偷瞧。
    帐篷内烛火通明,二十来岁的驮夫喂完骆驼,已经回帐篷歇息。
    就算事先打过招呼, 驮夫也知道有个鸦灵术士过来与他同住,但在看到那端坐在软榻里一身黑袍的人时, 他还是畏惧到面无人色。因为鸦灵术士法力无边, 他们可以招来好运, 也可以下咒。
    最重要的是没人敢得罪祭司塔的人。
    伊利亚走进帐篷的时候,那可怜的驮夫正瑟瑟发抖的裹着一条厚被子, 蜷缩在帐篷黑暗的小角落里,似乎要彻底抹杀自己在这帐篷内的存在感。
    事实上,他即使不躲起来也没人注意到他,因为“赫连乌罗”的存在感太强了, 不仅是因为那一身乌黑斗篷以及脑门上戴着的刻满狰狞鬼头的眉勒,而是他本身的气场就跟冥界魔神似的,往那一坐,什么牛鬼蛇神都得靠边站。
    伊利亚给赫连乌罗恭敬行礼, 也没换来他一点“好脸色”。
    即便隔着帐幕, 炎都觉得燃着暖炉的帐内是寒冬腊月,反倒是呵气成冰的外边还热乎一点。
    乌斯曼的脸色也太臭了, 不仅是臭,还冰凉冰凉的, 一副冻不死你不要钱的模样。
    “大、大人。”伊利亚恭敬地道,“您晚上要吃些什么吗?”
    “我不饿。”乌斯曼看着伊利亚,“王后呢,可有唤我?”
    “这……”伊利亚大约是有炎在外边撑腰吧,公然行骗,“没有。”
    “知道了,你下去吧。”乌斯曼逐客道,这眉眼间的“寒意”更是料峭,跟刀子似的满帐篷乱飞。
    伊利亚是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顺着龙鳞道,“其、其实吧,是王后差我来问候您的……”
    “当真?”瞬时,乌斯曼全身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尽,且随着伊利亚一句又一句的,“当真!王后可惦记您啦,怕您吃不好、睡不好,想要叫您过去,可又羞于启齿……”
    乌斯曼的冰山不但融化了,还开出一朵又一朵五颜六色的小花儿来,简直开心得像个孩子。
    而且他端的是“赫连乌罗”的假面,可是他长睫微敛、唇角一勾,浅浅轻笑的样,竟然把外头的炎给看呆了眼。
    炎心如鹿撞,终于明白伊利亚说着你在的时候,君上不一样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岂止是不一样,根本是判若两人。
    炎忽然意识到以往惯用来“安慰”自己,是“贪恋”乌斯曼美色,才喜欢上他的这个借口已经行不通了。
    明明就是喜欢上他这个人,不管他是何种面貌都会为他动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伊利亚大功告成的从帐篷里出来时,已经不见炎的人,他困惑地挠着头:“怎么跑了?不会是被君上那副冷若玄霜的样子给吓跑了吧?”
    乌斯曼从帐篷里出来,问伊利亚道:“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呵呵。”伊利亚傻笑着,见四下无人便道,“那君上,您去主帐住吧,小的就不
    过去当那碍事的人了。”
    乌斯曼瞅了伊利亚一眼:“知道你惯会两头讨赏的,但只要炎开心,本王便不与你计较。不过你要耍滑过了头,这脑袋也是要掉的。”
    “小、小的哪哪哪敢……在在在您面前耍滑头……!”君上是在警告他,别在他们之间耍花腔,伊利亚立时领会,吓得脸都绿了。
    乌斯曼去到炎的营帐时,炎正让厨子送晚饭来。
    这晚饭是盛放在两只又大又方、带着漂亮木纹的盘子里的,木盘子划分有四个深陷的格子,从上面看就像一个“田”字,每一“口”字格里盛放着不同的菜式,这就是西凉的食盒。
    第一个格子放着熬得像牛奶一样白的羊肉汤,肥瘦相宜的羊腿肉条剁成小块,先用酥油两面煎过一遍,再用来熬煮,汤里放了骆驼草、千香果等去腥提鲜的西凉佐料,这些都可以入药,原本就是健胃养脾的好东西。
    第二个格子里是烤好的馕饼,已经撕碎了,洒满烤得喷香的芝麻。
    第三个格子里熏马肉,已经切成薄片,以一张薄荷叶垫着,熏马肉也是西凉名贵的肉品,挑选成年的膘肥肉厚的驽马,宰杀后洗净后将其精华部分,如马肋骨、马臀肉等切成条,配以酿了百年卤水腌制,再用马肠子包裹,悬挂在温火灶头上,熏烤上一月便成了。
    这肉味香、有嚼劲,回味鲜美,而且久不变质,易于携带,那些有钱的游商可以不带酒囊也不能不带熏马肉上路。
    第四个格子里放的是厨子沿途走来时切的仙人掌果实,外表火红的颜色就像红萝卜头,厨子把它切开,里头便是紫红色带细籽儿的果肉,撒上土法炮制的蜂蜜,熬到黏稠的驼奶,再撒上薄薄的
    一层碎黄金一样的蜂巢,便是一道酸甜可口的宫廷细点。
    这一顿饭有肉有菜,有主食有点心,色香味俱全,并没有因为跋涉在外就短缺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厨子也是烧了二十多年御膳的行家,没什么事是可以难倒他的。
    由此可见,菲拉斯当真是把王宫里用的最好的厨子、大夫都给炎挪过来了。
    厨子把两盘晚饭放在一张可以灵活支起的方桌上,再送上一壶暖身的奶茶,便退下了。
    乌斯曼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落座,他客气得就像是炎的客人。
    “你别站着了,坐下来吃吧。”炎把一盏烛灯从书桌上移到饭台中间,还帮乌斯曼摆好银筷。
    “稍等一下。”乌斯曼去掉“赫连乌罗”的假面,这才坐下来,“炎炎,我现在就跟做梦似的。”
    “怎么了?”炎明知故问。
    “我能和你在一起吃饭,而不是独自啃着冷饼子。”乌斯曼开始苦肉计,“而且我一个人睡那草垫子也好冷哦。”
    “是么?”炎夹起一块熏马肉放在乌斯曼的食盒里,“快吃吧,你掉了的肉,我会帮你补回去。”
    其实不用乌斯曼说,炎也知道这一个月,乌斯曼跟在队伍后头有多辛苦。他不能被人发现,又不能被队伍甩脱,就得时刻注意着探险队的动向。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吃没好好吃,睡没好好睡,还得顶着“会不会被炎炎揍死”的巨大压力,这人不得瘦一个圈儿。
    炎也注意到乌斯曼是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越发像月下美人了。不过,好在他身体强健,这么风餐露宿的也不见生病,稍稍让炎松口气。
    继而又想到乌斯曼是极有可能会被沙匪劫财、劫色的,这口气就又闷堵在了胸口,想着早知如此就带着乌斯曼一同来探险,便没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炎正在反省自身,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粗心大意,连乌斯曼跟在队伍后面都不知道,这还好没出事儿,要真出了事,他真是……该怎么办才好。
    炎心事重重,都没吃出熏马肉是什么味儿,乌斯曼又往他食盒里夹了一块羊肉,然后可怜兮兮地道:“炎炎,我可是一个人睡了一个月……”
    “乌斯曼,”炎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在给我下套吗?”
    “咦?没有啊?”乌斯曼嘴里嚼着馕饼,眼神更是无辜。
    “我才说要给把肉补回去,你就说你一个人睡了一个月,那是什么意思?”炎眯起眼,这家伙果然没安素心,整一个都是肉食性的,少吃一口肉都不行么?
    “意思就是……炎炎,能不把我赶回那个帐篷睡么?”乌斯曼的筷尖轻轻拨弄着馕饼,“你让伊利亚去那边睡,我睡这里好不好?我们毕竟是夫妻啊。”
    炎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住同一个帐篷,两张床榻,只是单纯的休息睡觉。可刚才看到乌斯曼对自己那与众不同的热情,炎心里开心得很,就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乐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然后,他理所当然的动了欲念,他想要和乌斯曼滚在一起,一解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可是他脑袋里可以干得热火朝天,眼前却是万万不可。
    明日有要紧事,原本昨日就该去古城遗址的,已经是耽搁了,而且营帐又不是屋子,总会有动静传出去,除去伊利亚,没人知道赫连乌罗就是乌斯曼,他要这么干了,那么等于给西凉王戴绿帽了。
    所以,想可以想,做不能做。
    “你可以睡伊利亚的床。”炎的声音像是被胡辣粉呛了一下似的,有些喑哑。
    “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炎几乎不能直视乌斯曼的脸,尤其他的笑容太迷人了,对比自己满脑子不堪入目的画面,炎觉得自己真的太扯。
    而且他已经后悔同意了乌斯曼留下,放在身边太危险了,万一自己一个忍不住,半夜爬去他床里了怎么办?
    欲火焚身的时候,可不会顾前顾后的,炎越吃越快,这走神走得都把自己舌头当菜咬了,“哎!”一声,舌头咬破了一点。
    “怎么了?”乌斯曼倒是正经在吃饭,至少看起来是的。他放下筷子,立刻抬起炎的下巴,“是咬着了?我看看。”
    “……没事。”炎看着乌斯曼的绿眸里映着自己困窘的脸,这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
    他总觉得乌斯曼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此刻正想着的臊人画面。
    “舌尖流血了。”乌斯曼靠得更近,“我舔舔就好。”
    “住、住手!”炎一掌就盖在乌斯曼脸上,“你想都别想!”
    “……呜。”
    “坐下吃饭。”炎推着乌斯曼的脸,让他继续坐下。
    “可是,不都吃完了?”乌斯曼道。
    炎低头,才发现确实都吃的差不多了,难怪他会咬到舌头而不是菜……
    “咳。”炎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让乌斯曼离自己远一点,这是为他好。
    “我拿去给厨子,省得他进来了。”炎拿起吃空的食盒,飞快走了出去。
    炎回来的时候,乌斯曼正在看他新绘制的荒漠地图,看得很认真,连他回来都不知道。
    第108章 绿帽王
    “我画得怎么样?”炎站在乌斯曼身边, 轻声问道。
    乌斯曼猛地抬头, 两人的视线不觉撞在一起, 那一瞬炎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乌斯曼更是伸出手,直接搂上炎的后颈, 想要拉他过来吻。
    炎面红着避开了。
    然后他想板起脸呵斥乌斯曼别乱来,可是脸这么红, 怎么也凶不起来。炎突然想起前些日, 他在搬重物时不慎扭到了左手腕, 不严重,但队医还是给他贴了一张外敷的伤筋膏药。
    他用了膏药, 手腕已经完全好了,方才写字时就把膏药取下,搁在一旁。
    炎拿起膏药在乌斯曼面前晃了晃。
    “炎炎,你扭伤哪儿了?”
    “我没事, 你看着。”炎撸起袖子,把膏药贴在自己手臂上,然后撕下,再把它攥紧在手心, 一个发力, 膏药便碎成了碎布片儿,撒了一地。
    “如果我粘着你, 就和这膏药一个下场。”乌斯曼领悟力极高,非常明白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炎大大松了口气, 对于不用揍乌斯曼就能达到目的感到高兴。
    夜深了,乌斯曼很规矩的去伊利亚的床里睡了,倒是炎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炎并不知道乌斯曼在装睡,他一听到炎不再转来转去,且轻唤两声也没个回应后,忙不迭起身,溜去炎的软榻里。
    他肖想了这么久,才得以与炎炎同床共寝,自然不会放过啊。
    哪怕只是躺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乌斯曼窃笑地看着炎微弓着腰侧睡着,他瘦了些,也黑了些,却还是这么迷人又可爱。
    乌斯曼不敢把炎吵醒,只是侧身轻搂住他的腰,亲吻了一下他的头发,便睡下了。
    羽翼漆黑的尖嘴乌鸦不住地扑腾,它突出的眼睛泣血般殷红。
    “嘎!嘎嘎!”
    十只……二十只……三十只……上百只乌鸦的脚爪被浸过灯油的麻绳绑起来,全都倒吊在半空,任凭它们狂躁至极地大吵大叫,扑腾翅膀,羽折毛飞却仍旧脱不开身。
    乌斯曼就躺在“乌鸦灯”正下方的墨玉石棺内,就像被梦魇镇住,他的手脚彻骨冰冷,动弹不得,就这么与狂躁的乌鸦互相瞪着。
    森冷的风从黑暗的角落里吹来,一道披着雪白长纱的妙曼身影无声的飘曳而出,她□□的双脚刺满繁复的古文字,鲜血将她的脚指甲都染得通红。
    血腥的气味刺激得乌鸦越发狂暴,在嘶吼,在挣扎!
    她伸出了画满鲜红符文的双臂,她的右手握着一把锐利的弯刀,她苍白而赤裸的纤腰在乌斯曼的身边轻轻摇晃,就像跳着什么鬼魅的舞。
    一刀又一刀,乌鸦的脖子被割开到仅剩一层皮相连,乌斯曼瞪着眼,看着暗红色的鸦血倾盆而下,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红布,将他从头到脚裹紧了……四肢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那女人却唱起了曲意不明的歌,并慢慢推上那泛着幽光的墨玉棺盖。
    他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双手能摸到的全是滑腻腥臭的乌鸦血液。他奋力挣扎、尖叫,石棺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开始大口喘气,汗如雨下,忽然,从漆黑的棺材底部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脚踝。
    “——什么?!”乌斯曼浑身一哆嗦地惊醒过来,强烈的窒息感和冰冷的黑暗仿佛仍留存在身体里,让他毛骨悚然,一时竟分辨不了自己在哪。
    “你醒了?”帐篷厚厚的毛毡帘掀起,炎从外面走进来,面带微笑,“乌斯曼,你可真能睡,我早饭都吃完了。”
    乌斯曼坐起身,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炎那儿,不禁有些恍惚,难道他昨晚没溜去炎的床里?
    “你怎么了?”炎见到乌斯曼有些迷迷瞪瞪的样子,不禁担心的在坐在床沿,“哪里不舒服吗?”
    “大约是一个人睡的关系。”乌斯曼抬着微红的眼瞅着炎道,“我做了一个大大的噩梦。好吓人。”
    “少来。”炎只当他撒娇,抬手轻轻一拍他的脑门,“我给你准备热水梳洗,赶紧起身,等你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动身了。”
    “炎炎,”乌斯曼支起膝盖,微笑地看着炎,“你要是现在给我一个吻,我保证以后都按时起。”
    “你要是真累了,多歇一会儿也没事。”炎从暖炉上取下水壶,给乌斯曼打了一盆洗脸水。
    “可是我更想要一个吻。”乌斯曼一边穿上鸦灵术士的黑衣,一边道。
    “不,你不想。你只是欠揍。”炎把汗巾放在热水里泡湿,搓了两把再绞干,递给走过来的乌斯曼,“你既然起来了,就别磨磨蹭蹭的,小心我队法伺候。”
    “队法?”乌斯曼接过热气腾腾的汗巾擦拭着脸面。炎忽然看到乌斯曼的右掌侧面、还有手背上有一串干涸的血污。
    “你受伤了?!”炎心里一惊,即刻拉过乌斯曼的手,放在手心里仔细瞧着。
    “受伤?”乌斯曼愣了愣,“没有啊。”
    炎往上拉高乌斯曼的术士袍袖子,他的手上连点淤伤都没有,这一颗颗大小不一的血点子更像是飞溅在他手上的。
    “你先站好,别动。”炎还是不放心,再拉起乌斯曼的左手仔细查验,一直把袖子撸上肘后,也没见到伤口。
    “炎炎,我真的没事,这血大概是我不小心在在哪儿沾的吧。”乌斯曼不以为意,这一路上追赶得急,哪能没点脏污呢。
    “你路上没有跌下骆驼之类的吧?”炎问道,他担心乌斯曼摔过跤,但是碍于面子没说,这从骆驼上跌下来可大可小,万一是内伤,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是会咳血不止,那乌斯曼手上沾着的血就说的过去。
    这样一想,炎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他直接抽开乌斯曼才扎好的黑布腰带,扒拉开他的衣衫,右手直接抚摸上那裸露的厚实胸膛。
    “唔,肋骨摸着……不像有事。”炎的手指摸过乌斯曼的每一道胸前肋骨,还寻思着,“不过这心肺也得听一听。”
    乌斯曼心跳得挺大声的,炎的耳朵都还没贴上他的左胸,就听到了“砰咚!砰咚!”擂鼓似的声儿。
    而等炎把整个右脸颊贴在乌斯曼的裸胸上时,乌斯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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