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封琪琪抬起疲倦的眼睑,强撑着精神说。
    柳楠应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个卫生间。”
    “嗯。”封琪琪点了点头。
    她鼓起勇气又翻开了手机,信息还停留在早上,不知道这时候陆默在忙些什么。
    她试着把电话拨打了出去。
    ‘y,y,y,yure y’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在铃声停下之前,封琪琪似乎都没有呼吸。屏气凝神,心里更是慌了神一样,忍不住又把电话给挂了。
    柳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封琪琪拿着手机在发呆。
    “你跟陆默说了?”
    “没,在想,怎么跟他说。”封琪琪摇了摇头。
    “嗯,人要学会接受现实。”
    柳楠提起封琪琪的包往身前一挎,拽着她手说:“走吧,吃饭去吧,咱有个好身体在,以后你想生几个都成,活到老,生到老。”
    她这话让封琪琪扑哧一乐。
    “如果真按照你那么说的,养不起啊。”
    “所以啊,你家陆老板要努力赚钱养家啊。而且,他挣钱不给你们家花,他还想干嘛?是吧。”
    封琪琪并未否认,但也没附和柳楠的话,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的。
    的确,人应该学着接受现实,何况,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是这样的结果,等孩子越久,悲伤就越久。或者等孩子出生后一阵折腾,最后孩子还是难逃厄运。
    如果孩子出生了要管,但现在不过是一个不到三个月,才凸显人形模样的一个胎盘,她觉得,趁着感情还不深,尽早下决定吧。
    封琪琪下决定说:“柳楠,我没事的,既然这样,就快点解决,咱们去把号预约了吧,就最近的时间。”
    最近的时间,是在第二天下午。
    而就在订了时间后,陆默打来了电话。
    “媳妇,结果怎么样,你回家了吧?”
    望着外面满天繁星的夏日夜晚,封琪琪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烧烤摊前,柳楠一杯接着一杯痛快地喝着。
    陆默耳闻那边有点吵闹,想问她在哪里,但是眼前的状况又让他分不开神,便是说:“媳妇,我现在在忙,明天再联系你。”
    听着封琪琪那边不说话,陆默又问了一句,“媳妇,有着急事吗?”
    “没有,你忙吧。”
    陆默也没多想,因为眼前的消息令他精神紧绷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果此时不能将孙娜茹一网打尽,他此后都要被这个人左右住。
    陆默的确不是个受制于人的人,但此时他更想要的是真相大白,想要给爷爷找寻一个公道。
    任何事情,似乎都不能大过命,一条人命,以及这条人命死亡的真相。
    挂掉电话,柳楠说:“都不知道这男人具体在忙些什么,不过他也是真的忙。”
    封琪琪体贴一笑:“既然他在忙很重要的事情,就事情结束了再跟他说,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候。
    何况,事出有因,他一定会理解我的擅做主张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连他知道了也没办法。”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自我安慰,的确。
    封琪琪又转移话题,问及陆双那事的时候,柳楠说:“爱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还长,以后的路还长,时间也还长,足够淡忘了。
    若干年后记忆风干哪怕还留下痕迹,也只能说一句我曾经爱过。
    再说年轻懂个屁的爱情,不过是荷尔蒙冲动一把就错当爱情,还不是经历太少没经验?”
    “你是爱过不少,但是我只爱这一个啊。”封琪琪扯了扯嘴角,没扯出什么笑容。
    柳楠晃着筷子说:“所以啊,婚姻就是坟墓,你苦巴巴的守着这一个,真是很憋屈的。”
    说着时候,又一筷子戳了个黄瓜块,咔嚓就一口。
    封琪琪见柳楠那没心没肺的模样,真是自愧不如,倒也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别人看到的都只是这个人想让别人看到的模样。
    封琪琪也没再追问下去。
    就像,扭过头,回自个家的时候,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柳楠还是忍不住会红了眼。
    潇洒那都是给别人看的,悲伤是留给自己的,说真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封琪琪也只是看破不说破,既然柳楠不大想说,咱也就不多问了,她想说的话自然也就说了。
    就像有时候柳楠一眼看透她的情绪,叭叭说开的时候,也无非是封琪琪想跟柳楠说说心事发泄发泄情绪而已。
    要不然,她裂唇一笑,又有谁知道她不开心呢。
    回家好好地泡了个澡,躺下休息。第二天日上三竿,家里静悄悄的除了封琪琪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时候,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下意识去看手机信息,陆默没消息。
    她轻叹了一口气,收拾好,拿着医疗卡跟早就坐在厅里等她的柳楠会合,俩人一起去了医院。
    回来的时候,封琪琪的心情愈发沉重,说是自己身体不适要躺下休息,让柳楠先回去吧。
    柳楠则是说:“那我就在厅里打游戏,你有事叫我,等你爸妈回来了我再回去。”
    “嗯。”
    柳楠是着实有点不放心,虽说人流是无痛的,但到底对身体产生了一定的伤害吧。
    那点心里的痛,柳楠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这会儿也没事,还是看着点封琪琪的好,免得她自己一个人不省人事。
    这一躺,封琪琪就瘫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下午,封琪琪轻松欢快似的跟柳楠说:“我明天去场地了,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啊,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给你做顿饭吃。”
    虽然柳楠很想质疑,你那个饭能吃吗?
    但看着封琪琪好心情的忙里忙外,人啊,一旦忙起来,就没时间伤心了。
    柳楠就在一边看着,偶尔再指导一下。
    顺便再羡慕一声说:“你家陆老板真的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赚钱可以,下厨也是没毛病,体贴还专一,你啊,就是享福的料。
    看来,以后我想要过的跟你一样舒坦,也得找个类似这样的男人。脾气得好,得过日子的,还得会赚钱,不过这世上又没有一模一样的人。”
    俗话说得好,人是经不住念叨的,柳楠觉得是这样。
    她还没品上两口味呢,陆默推门就进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即使是当着柳楠的面,陆默也一样媳妇媳妇叫的欢实。柳楠还打岔挪揄了几句,可撒狗粮的技能陆默已然炉火纯青,柳楠只有羡慕的份啊。
    不过柳楠这也放心的回家,接下来的事交给陆默就行了,她相信陆默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吃过午饭后,陆默一脸笑意说去看看爷爷,便是带着封琪琪去了墓地。
    站在那有头像的碑前,陆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提到了孙娜茹的事情,他说:“爷爷,让我们陆家不得安宁的人,已经落网了,您也可以瞑目了。
    不要担心,我和陆双会好好的,我们陆家也会繁荣昌盛。
    您看,您孙媳妇都怀孕了,一定会是个健康可爱的宝宝,我们尽量多生啊,少说三个吧?不然五个?怎么样?”
    陆默揽着封琪琪的肩头,说道后面一脸的喜悦溢于言表。
    看着一脸不知情的陆默,封琪琪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好几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就像那不怎么可口的饭菜一样,咀嚼再咀嚼,最终都咽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两天都是在忙孙娜茹的事情?”
    封琪琪只能以其他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这件事情令她心头的好奇剧增。
    陆默拉着她的手说:“孙娜茹一天不除掉,我一天都不会安生。
    因为她已经疯了,她已经不会计较后果去考虑问题,她的报复心并没有随着涛子的死亡而毁灭,反而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封琪琪皱眉道:“那你是怎么做的?”
    看着封琪琪面露担忧之色,陆默轻笑道:“媳妇不用担心,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孙娜茹想到了一个狠毒的办法,让陆双染上毒、品。”
    封琪琪的目光登时一惊。
    陆默不动声色继续说:“不过她这个想法并未得逞,反倒是我和陆双里应外合摆了她一道,把孙娜茹拉入了套里,让她自食其果。”
    “她吸、毒?”封琪琪猜测着。
    “不是,贩、毒,她经手毒品,现行犯当场被抓住的。而我们连夜在蹲守她。
    所以这几天,媳妇,我对你的照顾有些疏忽,不过看着你还有心情下厨,看来还算不错。”陆默勾唇笑说。他当然高兴,因为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封琪琪看了陆默一眼,能够感同身受他的喜悦,然而,她心底苦笑,嘴角极其用力才扯出一个还算是高兴的笑容。
    她打定主意,那件事情直到瞒不住了再告诉陆默吧。
    毕竟陆默此时这么开心,她又何必让他不痛快呢?不如等过几天他情绪稍微平复些,再说。
    但是又看着陆默在她面前嘘寒问暖,她是心虚又煎熬,难受的无以复加。
    幸好这时候师兄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明天的安排。
    陆默听到了电话里的全部内容,只说了一句。
    “我送你回去。”语气不咸不淡,封琪琪听不出他任何情绪。
    本来说好一起吃晚饭的,但是陆默却打着方向盘拐道去了她家,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她想了想,还是先分开再说吧。
    不然,她怕她在陆默面前收敛不住情绪,一个不小心就被察觉出了问题。
    她觉得,这件事情对陆默来说很残忍,真的很残忍!
    但是隐瞒实情,这对她来讲就像是悬着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
    特别是跟陆默分开后,陆默没下车送她上楼,她也没勇气让陆默上楼坐坐,就那样望着陆默的车渐行渐远,心里疼痛难捱。
    她焦躁不安,心里又烦又乱。吃晚饭的时候,他爸一针见血地道出她怎么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封琪琪见瞒不过她爸,此时又心里缺了个主意,衡量再三便是问道:“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有件事情想要跟陆默说,又不想跟他说。”
    闻言,她爸端着白米饭的手停止了往嘴里送饭,沉思说:“那你想一下,你为什么不想跟他说?说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不想跟他说,就是觉得会有一定的后果,而这个后果是陆默会伤心。”
    封华松分析道:“你怕他伤心,所以不想说。但事实上,是不得不说。
    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的,而在他知道的过程中,每一天你都是焦虑不安的。”
    见闺女点头,封华松肯定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早说早完事,不然你总得惦记着。”
    说罢,封华松最后一口米饭囫囵吞下去,抬了筷子说:“两口饭赶紧吃了的,我还得洗碗去,早洗早完事。”
    封琪琪一笑,她爸也跟着笑出声。
    “其实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坦诚,伤心不伤心的,陆默自己会判断,你没必要这么担心,耽误了你自己的事情,那是得不偿失的。”
    虽然她爸总说一个毕业演唱会没什么,不用太着急,他闺女那么优秀云云。
    但是,她爸心里也躲不过望女成凤的想法。可是他更希望闺女能健康快乐,是以,几乎什么事情都尊重了她的意见。
    人啊,就得知足。封华松觉得他的小日子挺好。
    封琪琪把她爸的话翻来覆去咀嚼,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的又睡不着,看看时间才九点,她数次想闭眼睡觉可就是烦闷不已。空调不管事儿,风扇更不管事儿。
    她决定了,就麻利地穿上了鞋,她爸听闻动静让她明天早上再去说。
    封琪琪说:“明天有日程,我怕来不及的。”
    “你等会,我送你去。”
    “不用了。”
    “大半夜的太危险了,我送你!”
    封琪琪拗不过她爸,只能等了会,听她爸絮叨一声说:“再说你这肚里还有我小外孙,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封琪琪的身形顿时一怔,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把封琪琪送到地方后,封华松安慰道:“和陆默好好谈谈,他一定会理解你的。晚上就住这吧,我先回去了。”
    这一刹那,封琪琪突然没忍住,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爸,孩子没了。”
    封琪琪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即使封华松在听闻事实后也是一瞬间的震惊,随后少不得有惋惜与伤心,但他见得多,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杠杠的。
    当下只注意闺女的身体健康如何,她表示没有其他问题。封华松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反过来还安慰封琪琪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这世道,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流产过,咱不是例外也不是特殊的。
    何况技术先进了也好,不然等到孩子出世,大家更痛苦。
    也不知怎的,听了她爸的话,封琪琪这心里也是一松。就好像一直紧张的那根弦缓缓松开了,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爸,谢谢。”
    他爸笑说:“傻闺女,跟爸有什么可谢的。我走了。”
    “一路小心。”隔着车窗封琪琪摆摆手。
    “知道了。”
    封琪琪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这夏天也凉快了挺多。
    来回折腾已经十一点多。
    封琪琪轻车熟路地进了家门,直奔楼上陆默的房间。
    或许,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这样的画面,余馨穿着浴衣正从陆默的房间里出来,就在封琪琪推门而入的瞬间。
    她第一眼目睹的就是披头散发洗漱后的余馨,封琪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诧异过后是深深的疑惑。
    余馨的面容微微泛红,她温柔笑说:“琪琪来啦。”
    今天的她比平日里似乎还要温柔,就好像能柔出蜜来的那种柔。
    “嗯。”封琪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扶着门把的手松开了。
    余馨后退了一步,封琪琪走进了房间,两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封琪琪甚至连心里的疑惑也没说出来。她想问余馨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莫名的,那句话好像被压着说不出口似的。
    进屋后,房间里空无一人。
    封琪琪大步直跨到床边,烟雾灰色绣着花纹的薄毯子是凌乱的,她的视线骤然被一根头发丝吸引住。
    那根头发,封琪琪死死盯住,那不是余馨的头发吗?不知道是不是一定是余馨的,但绝对不会是她封琪琪的头发!
    封琪琪的眼里陡然凝聚起火焰。
    她甚至也来不及思考这根可能属于余馨的头发,为什么会在她的枕头上方静静地躺着。
    发梢因为弯曲的程度翘起,她顿时感觉到了来自这头发丝主人的挑衅。
    此时,门口的余馨没有走,而是回来了一步,询问出声:“你怎么晚上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这轻轻柔柔的语气更像是火上添油。
    封琪琪问:“陆默呢?”
    话落后,封琪琪才觉得自己不应该问这话,她找不到陆默难道需要余馨去找?不过,刚才封琪琪出门前给陆默发了个信息,他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陆默在洗澡。”
    余馨笑着答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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