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丸福出车祸也是一场阴谋,这一点杨思成是心知肚明,姬局长给他透露的点点信息也是这个推断,只是嘉义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孙丸福这样一个植物人杨思成接受不了,可自己又不知道怎样去管。姬局长也暗示他不要管,因为官场上的事官外的人最好是不要管的。再说嘉义民背景很硬,就像那个当年在大街上拔枪杀人的公安局局长一样,要不是有那么多媒体盯着,还真就办不了他。所以,不要总以为自己多能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有多大能耐。在大势力的影射下,让你出点声你就能出点,不让你出声,你绝对鸦雀无声,一点也出不来。
    时间好过,岁月难熬。在平凡的一天一天中,周棉棉逝去的是时间,得到的是工资。李傍晚得到的是青菜和番茄,以及带着东寨村一步步稳走富裕。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周棉棉盘算着回不回家,在他心里妈重要,钱也重要。妹妹写信盼他归,李傍晚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连张来见到他都说要带他回家看看。有这么些人关心他,这让周棉棉很是高兴。可是他不能回家,因为他还没有功成名就,回去也不会让冷眼人看得起,还有他的心病——孩子。没结婚之前,周棉棉就一个愿望,结婚之后又多了一个,而这个愿望比第一个更让他无能为力。有人常说,写文章比生孩子还难,因为孩子是肚里有的,在肚里慢慢长大,该出来时就出来了,而文章从没有到有需要一个很艰苦的过程,并且写出来好不好看还要世人挑拣,不好就是垃圾。孩子则不一样,生出来好坏都有爹妈爱。如今周棉棉不这么想了,他觉得生孩子比写文章要难。因为,文章可以随便写慢慢写,一点一点地来,坚持住就有了。而生孩子就变化无常了,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长着长着就没有了,这种无能为力要比他写小说痛苦万分。面对那些人的旁言冷语,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堵那些人的嘴。
    时间从来都不曾停留和改变,改变的是万物生灵。那个瘸子还是盯着周棉棉厚厚的眼镜片笑,笑的他莫名其妙,笑的他胆战心惊,笑的他不知所措,笑的他恨自己有一双瞎子一般的眼睛。二孩还是流连于廉价的出租屋内。断头路的晚上还是静悄悄地停着一辆车,天亮留下卫生纸,刮散了一地。周棉棉还羡慕那种假夫妻——男人自己出来了,女人恰巧自己也出来了,又恰巧遇上了,看上一眼恰巧又是欢喜,就租间屋子生活了,一起上班一起就寝一起玩乐,在外也不寂寞,回家还有老公老婆。周棉棉多想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它一定比吸毒还要快活。周棉棉也知道,这一辈子他都别想过上这样的生活,因为他还要好好挣钱养家生活,怎会活得如此潇洒轻松自私。
    秦欢又怀孕了,在这要过年的当口。当下班回来秦欢拿着试纸给他看,他心里还是高兴的,因为不试谁又知道这个会不会掉呢。周棉棉现在突然茅塞顿开,觉得以前做的准备是都不够好,甚而觉得自己愚昧无知,这次他要做充分准备。他把一个大木板床搬来,在一侧挖了个洞,准备让秦欢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秦欢也赞同这样的做法。别说是躺过危险期,就是躺到生孩子那天,只要有个结果也是值得的,因为没有孩子,这个家就存在着不确定的因素。还有周棉棉回家来天天喊的那郁闷,也让她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周棉棉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也是时候,过几天他就放假了,可以好好照顾秦欢,于是对这个孩子就很是有信心。
    秦爹和奶奶也都很高兴,还要他去老十八那抓药来给秦欢吃。周棉棉觉得此时吃药怕对胎儿有所影响,便没去找老十八。
    放假后,周棉棉天天守住秦欢,让其纹丝不动。秦欢蜷个腿翻下身,他都不让都很生气,都觉得秦欢不解他的心了。可一个人躺那怎会纹丝不动,除非是死了,于是他说他的,秦欢躺得难受了,该动还是趁周棉棉不注意动动的,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为此,周棉棉伤心地哭过劝过说,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为了堵住外面的那些个嘴,你就听我一回争口气好不好。见他哭了,秦欢伤心了,也就再也不动了。
    周棉棉看的书已不是文学作品,而是关于怎样安胎护胎的书,以及孕妇的膳食营养。这期间周棉棉学会了烙饼炒菜,发面做馍包饺子,忙的也不亦乐乎,可就是这样,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那是二十九的上午,秦欢小解后发现落了红,当时泪就不知不觉流了一脸。奶奶见了,拐棍柱的地咣咣响说:这是怎么了?秦爹说:我找老十八去。周棉棉听了,眼睛呆滞面无表情,嘴唇连动都不动地说:我去。说着站起身来。
    外面炮声时而响起,夹杂在刀切案板的声音里,混合在炖肉香味的空气中。孩子们嘻戏追逐在节日临近里的大街上,有一个小男孩抢了一个小女孩的沙包跑了,那女孩哭的好伤心。老十八也蒸好了一锅白馍,正在那揭锅,身旁站着个瞅着锅又瞅着他热情地摇尾巴的狗。狗先看了他一眼,没有呲牙也没叫,转头又看向了锅,急得“吱”地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前爪在空中挠向锅台,尾巴摇起一阵尘土。
    “我还没急,你急啥子。不凉凉,能把你的狗牙烫掉。”
    “师傅。”周棉棉不知该怎样让老十八发现自己。
    见了周棉棉站于身后,老十八意外地怔了一下问:“吃饭了吗?没有就尝尝我蒸的馍。”
    周棉棉听了没有答,慢慢而又求救似地说:“孩子又要没了。”
    老十八听了停下揭馍,盖上锅盖洗了手,拿毛巾边擦边往诊室走边问:“见红了?”
    周棉棉点点头说:“应该还没有掉。”
    老十八叹一声说:“落红就是要流产的前兆,何况你这又是习惯性流产了,此时吃什么药都无力回天。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抓点药吃你又有心不甘,那我就给你抓些药,补补身子也好,老是这么掉,怎样的身子也受不了。”说着,戴上老花镜给抓了两副药。
    看着这两副中药,周棉棉就像看到了救星,忙掏钱出来问:“师傅,多少钱?”
    老十八说:“别给了。今年的药本都赚回来了,还顾了生活,剩下的全是赚的。”
    周棉棉说:“那不中。”说着放桌子上五十块钱。
    “给我十块吧,用不了这些,你也快回去熬药才好。”说着拿出来一个沙锅说:“拿上这个,熬得好。”
    回到家把药熬了,给秦欢喝下,这一家子才算把心安稳住,过了一夜无事。
    就当周棉棉和秦爹以为药管事之后,到了年三十天要黑时,秦欢肚子微痛,小解次数增多。本就怕孩子掉了,这秦欢却一会一小解,气得周棉棉哆嗦了身体说:“你能不能忍一忍。”这一说,秦欢的泪又漱漱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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