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忍不住还是不要忍了,反正也是保不住。”
    这话周棉棉听了很难过,却不好说什么。在后来的一次小解时,秦欢就来了例假,掉了好些个血块。见孩子掉下来,秦欢哇地一下就哭了,脸也变成了酱紫色。
    奶奶见了说:“大过年的,哭了不好,快别哭了。”
    秦欢不哭,周棉棉却很难受,因为孩子没有了,秦欢只哭了那么几下就被劝住了,足以表明她的伤心还不够,所以,秦欢再喝水小解什么的他就也不管了,让其下来自己做。秦欢躺了一个多月,腿脚全失去了知觉,哪还下得床来,须秦爹和奶奶搀着。周棉棉见了,哼了一声说:“倒成个废人了。”秦欢虽伤心,但也不好说什么,怕又惹恼他。
    奶奶听了说:“生不了就别生了,要一个来养。没孩子的有的是,也没见谁像你们两这个样的。人活的就是一个开心快乐,有多少孩子有什么用,要不孝顺不听话给你惹事生非,还不如不要。再说,什么亲生不亲生的,那些个结婚前就怀孕的,就能确定是亲生的,找个安慰罢了。”
    “那也要堵那些个嚼舌根的嘴,堵不上我心有不甘。看着他们看别人生不出孩子,高兴得跟啥似的,我就想怎样才能让他们难受付出代价。”
    “亏你还读过那么多书。这人的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不是,你又在乎这些那就别活了。”
    “正因读过书,看得开懂得多想的多才痛苦,才想争口气才想挣扎,因为我已不是原来的一张白纸。”
    “那你还真就是个……”
    奶奶话还没说完,电话响了,是周舒萍打来的。看到“妹妹”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眼泪霎时噙满双眼。现在周棉棉突然觉得奶奶不亲了,秦爹也不亲了,秦欢又如同废物。只有家才是最亲最近最能让他温暖让他流眼泪地方。
    “哥,吃过年夜饭了吗?”电话一通,周舒萍就说。
    “吃——吃了。你和妈嘞,吃了吗?还都好吧?”
    “我们吃的扁食,棉花姐过来包嘞。妈妈很好,就是老念叨你,说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咋着啦?”
    “我想着来的,还没打你就打来了。”说完已哽不成声。
    秦欢见了忙接过电话说:“小妹,我们今年说回去的,可有事绊住了。我和你哥给你挑了身衣服,等过完年我给你邮去,连给妈妈寄点钱。”
    “嫂子不用,我今年得了两千多奖学金,够用了。”
    “你告诉你哥,不用给我寄钱,地里卖卖顾得住我。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光来回路费得多少钱哇,这么远又春运……”棉棉妈在一旁叨叨着。
    周棉棉听了更是接不了电话,与秦欢说:“你说啥说,快挂了吧。”秦欢没法,只好和周舒萍紧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吔,我还没说嘞,这龟孙咋就挂啦,我还想问问他们有孩子了吗。”见女儿按停了电话还给棉花,也没让自己说,便怨怨地。
    “妈,我哥他忙着呢,哪能说起来没完,再说这电话费多贵。”
    “我也只是说说,要我说我也说不上啥来。”
    棉花说:“大娘,等我有钱了给你买个手机,想棉棉哥了就打电话给他。”
    “好妮,可给我买了我够呛会用嘞。”
    “大娘,有喽就会啦。”说着就拽了周舒萍出去说:“我感觉你哥不对劲,咋回事?”
    “我也感觉到了。虽然那面炮很响,但我感觉到哥他有些哽咽,所以我嫂子才接了电话。”
    “能是什么事呢?”棉花嘟囔了说。
    “姐,管他什么事,大过年的咱开心最重要。再说,哥那么聪明,有什么事也应付得。还有,这生活是他选的,吃苦受累也怨不着谁。姐,你也别想着他了,你也该有你的幸福。”说完,周舒萍扽着棉花的胳膊问:“姐,你跟张来哥咋样啦?”
    “我们没有那个可能。打你哥一结婚,我这一辈子就不想结婚了。”说完,棉花又说:“舒萍,你现在是名校的大学生,也许前途无量。你哥说的没错——爱情是有门当户对的。原先我不会说话,和你哥是无法对等的,所以当时我们也是门不当户不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舒萍听了脸一下子就红了,因为她喜欢张来的那种感觉,棉花已经觉察到了。也不知为什么,打那次放假,在回村的路上遇上张来,坐上他的车之后就喜欢这个纯朴害羞的大哥哥了。
    见周舒萍红了脸不说话,棉花又说:“他跑南闯北见识过,说什么你都喜欢都新奇,可当有一天他说完了,你也听够了,想换个新鲜的他没了,你会不会有点后悔。还有你们的文化差距,注定不会有共同语言和爱好。真正的爱情不是童话,而是柴米油盐,平淡无奇的生活。所以,现在你不能有那种感情,包括在学校。等毕业找个好工作,在单位找一个靠谱的,两个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挣钱养家相夫教子,平凡真实。”
    周舒萍听了,一直点头。
    秦欢挂了电话,周棉棉还是一个劲儿地瞅着她,像是有一肚子的火没发出来要冲她来,这让秦欢很怕。秦爹和奶奶见了,叹一声气下楼去了。
    这个除夕是周棉棉这辈子过得最痛苦最惨淡最难忘的年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升腾起来的烟花,在夜空绽开美丽,炮声也越来越响,越响越烈,他的心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又已变成了什么样的颜色。
    秦欢瘸了个腿来拉他说:“老公,咱吃饭吧,我饿。”
    周棉棉听了就是狠狠一把推,把秦欢直接推倒在对面的床上,硌了肚子和腰半天没有起来。现在善良的周棉棉已没有善良的心,不再怜香惜玉,不再菩萨心肠,不再可怜那该可怜的人。他现在就像一头肚子里着了火的野兽,满脑子想的都是——孩子又掉了,明天一起来又该有闲言碎语了,那些嚼舌根子的,拜个年访个客在酒桌上喝着酒就顺便把他的事当下酒菜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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