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不再有顽强不死的魂魄作为支撑,彼时已然骇得四分五裂,早已不复当年的温润白皙。
    纵然如此,薛岚因还是一言不发地踱步过去,弯下腰身,试图将那张原属于兄长的人皮拾起来,事后小心洁净保存。
    然而山顶的土地到底潮湿,尤其是融了人血进去,人皮一旦粘在泥上,便很难再被完整撕下。
    薛岚因尖着手指拈了半天,没拈起来,晏欺便将涯泠剑递了过去,轻声道:“从底面挑进去刮,小心割到手。”
    薛岚因愣了一愣,望着手里的涯泠剑,讷讷问道:“弄脏你的剑怎么办?”
    晏欺道:“早送给你了,不想要了?”
    薛岚因微微抬眼,面前的晏欺满脸沾着人血,衣服也都半干不湿地染成了红色,适才梳高的马尾眼下已经披散下来,松松垮垮搭在耳边,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当然薛岚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是伤不说,有几处新疤还在不断溃烂延伸,总归是难得入眼的狰狞可怖,直叫人看了心生胆寒。
    好在师徒两人身上带伤,穿着聆台一剑派的青蓝色衣衫,混迹在里里外外慌乱无措的门中弟子之间,一时也没人主动上去招惹。
    何况掌门夫人猝然身死,掌门人也被剧du给折腾得半死不活,满山都是与闻翩鸿一战中身受重伤的弟子——残的残,死的死,他们自个儿都忙不过来,便更不会注意晏欺薛岚因又有着怎样异常的举动。
    于是徒弟蹲在地上刮皮,师父撑在旁边递剑,周围的人影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偶尔带着一两人缺胳膊又断了腿的,便就是哼哼唧唧地惨嚎一路。
    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薛岚因的心情都还没能彻底平复过来。
    他埋头小心翼翼处理着地上谷鹤白的人皮,只觉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以往想象过无数种方式,来狠狠夺走闻翩鸿的xing命,但因晏欺待在身边,他便不得不将大多的仇怨搁置下来,以此换来爱人的一世平安。
    毕竟始终执着于复仇与厮杀,只会将他和晏欺双双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一旦想到这一点,薛岚因心里留有一层底线,总归会将晏欺的安危与否放在首位。
    谁料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他连死在聆台山上的打算都有了——偏偏闻翩鸿在此时先行一步,甚至薛岚因还没全然回过神来,人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薛岚因本以为,像闻翩鸿这样的人,要么祸害遗千年,要么就死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可他走得既简单又轻松,基本没遭受任何形式上的痛苦。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沾得满手荤腥,理应不得善终的恶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就连晏欺也忍不住道:“便宜他了,死这么痛快……”
    薛岚因想了一想,瞅着地上沈妙舟留下那一滩猩红刺目的血痕,还是对晏欺道:“其实也还好,他女人都让他给害死了——闻翩鸿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那算不上是他女人。”晏欺纠正道,“沈妙舟那是姓莫的明媒正娶的老婆,怎就成他的了?”
    “哦,那就是……死也没抢到别人的老婆。”
    这话说得还挺在理,师徒二人顿觉心里一阵舒坦。
    毕竟闻翩鸿这王八羔子一生颠沛流离,打打杀杀整整一辈子。也没落得半点好处,折腾到最后众叛亲离且不说,还一不小心误杀了心中挚爱。
    反正到头来,也就是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薛岚因低下头,将那张人皮一点一点刮下来,最终放置在手心,以外袍轻轻裹住。
    待再回身时,晏欺还蹲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他。薛岚因刚刚拨弄完一整张人皮,手还是脏的,没法将晏欺牵住,便偏头凑过去,吻了吻师父带有微许血渍的唇角。
    那会儿的薛岚因,亲眼目睹了闻翩鸿和沈妙舟的死亡,心头仍旧是空落落的一片,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只有当再次抬头看向晏欺的时候,他才会感到有些空虚的,碎裂的,遥不可及的幻梦,一点点地绕了回来,将他整颗心脏填满。
    闻翩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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