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而晏欺还在他的身边。
    薛岚因一颗不轻不重的脑袋瓜儿里,便没由来蹦出许多与未来有关的构想。
    他瞅着晏欺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的样子,想给他换上一身好的,干净又漂亮的,再将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束起来,和自己的并一块儿jiāo绕成结。
    于是薛岚因对晏欺道:“等下了山,我也……八抬大轿把你娶进家门……我会对你好的,师父。”
    晏欺正埋头想着事情呢,冷不丁被他那么一句给骇得够呛。一时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劈手就赏给徒弟一记bào栗:“还没下山呢,这会儿遍地人来人往的,走哪儿都不方便,你倒先想着八抬大轿了?”
    薛岚因挠了挠头,只抿唇微笑道:“提前给你说上一说,难道不好么?”
    晏欺望着他,没多久也一起笑了。半晌过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跑路,离开聆台山再谈别的!”
    薛岚因点了点头,旋即撑着地面极为吃力地站直起身。他伤得不轻,背后几道口子还未能顺利愈合,但这节骨眼上,也没心情管它疼还是不疼,他自己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手托着谷鹤白的人皮,一手伸过去想要扶起晏欺。
    然而到半途的时候,薛岚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对晏欺道:“对了师父!还有劫龙印呢?”
    晏欺闻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惊觉这一场风波之下,自己竟将更重要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是啊……劫龙印!我差点把那玩意儿给漏了。”晏欺挣扎起身,有些焦灼不安地道,“云遮欢……云遮欢上哪儿去了?”
    他扬起脑袋,被迫在来往不断的大片陌生人群当中,寻找云遮欢的身影。
    但奇怪的是,明明彼此之间不曾隔有多大一段距离,在适才闻翩鸿魂魄碎裂消失之后,竟连云遮欢那鬼丫头也一并没了踪影。
    晏欺微微上前,几乎将所有能够看见的地方,都彻头彻尾望了个干净。
    ——她一个全身是伤是血,又行动极其困难的濒死之人,是怎样跨过重重障碍,悄无声息将自己给藏起来的?
    晏欺整个人都懵住了,他一边抓紧时间四下搜寻,一边伸手在半空当中摸索着,一把拽住薛岚因的衣袖:“喂,薛小矛,你快过来帮我找……”
    ——找。
    最后一个字,尚未及时落音。
    只听耳畔一道血肉崩开,脏腑与骨骼齐齐撕裂的尖锐声响。
    晏欺仓促回头,手里还攥着薛岚因小半片破烂的衣角。
    他甚至没能会过意来。倏而有两三滴温热的yè体,打在他颈边,胸前,乃至手臂之间。
    不过匆匆一瞬,便燃起噬咬灼烧般的痛感。
    晏欺目光有片刻的涣散,继又将视线缓缓下移。
    ——在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有的只是一滩血肉模糊的碎骨残肢,彼时在活血高温密实的灼烫之下,无法抑制地相互撕咬,腐蚀,燃烧着。
    而在晏欺身后四尺开外的地方,是一道异常熟悉,熟悉到锥心刺骨的男子身影。
    鹰隼般的眼睛,伴随一张溃烂到臃肿的面庞,以及在他巨大有力的掌心,正沸腾跃动着,如猛兽一般汹涌燥热——
    只专属于活剑族人的鲜血。
    第177章 心灰
    后来的晏欺回忆起如今这一幕的时候, 大部分的画面已有些模糊不清了。
    唯一的印象就是血, 铺天盖地的血,溅在他身上,宛如烈火灼烧一般刺痛。
    偏他脑子没转过来弯, 只望着地上那堆支离破碎的血肉与白骨, 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认出这是他徒弟。
    晏欺还记得,薛岚因那天同他说过一句话——“万一飞来横祸,我怕留不住你。”
    当时晏欺就在想, 最苦的日子都已经快熬穿了,又哪儿来的飞来横祸?
    结果谁也没料到,死亡和失去, 通常也就是匆匆一个转身的事情。
    ——最初的晏欺,的确对从枕超出常人的体能有过一些怀疑。尤其在地底血池对峙的时候,这平日里看起来只会近身搏斗的白乌族人,一掌挥击出去, 便是直接贯穿闻翩鸿所设下的金属锁链。
    只不过事后, 他很快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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