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蓦然警惕起来的都天禄一语中的道:“你知辞国人如何说他?你知安家祖父如何在世人面前说他?你……”他看着慢慢冷下脸的都天禄,加上最后一根稻草道:“你知柳兴安与他可曾抵足相谈?”
    都天禄从前面一连串的问句慢慢浮现的隐忍之色,至最后一句,猛然破功,与牧夺多双目相视,似要一探真假。
    牧夺多满脸笃定之色,让他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都果然无时不在大兄的掌控下。柳兴安入府不过半日,大兄已然知其来龙去脉矣。”
    牧夺多闻言倒是扬起了一个轻笑:“你既已知晓,便不该有妄图瞒过我之念。”
    眼见两人气氛几近敌对,络清方开口道:“便是外人如何看待他们,与他们何关?感情是他二人之事,又无他人插手之余地。”
    牧夺多气势一顿,也不拿目光去看络清,低头喝了几口茶。
    都天禄便似有人撑腰了一般,忙道:“嫂嫂说的对!纵然有千万人指责,但我与嘉瑞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自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他微微一顿,思及大兄所言最后一句,更是画蛇添足道:“且嘉瑞视柳兴安为一友人罢了,哪及得上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回去就把那个家伙赶走!绝对不能留下!贪图权势之辈,也敢与他争夺嘉瑞?
    门都没有!
    络清笑着帮他倒上茶:“便是如此,纵有太后,美艳无比,又伴随着权势……”
    都天禄回想了一番,方纠正络清道:“虽然不齿此人,但我还是要说与嫂嫂,美艳无比,不足以形容她。”他略一思索,道:“若是嫂嫂见到她,定会为她容颜所惑。”
    络清沉默了下去,倒是牧夺多斜眼看他:“若是如此,那……”
    都天禄毫不犹豫的打断他道:“纵她有言语所不能描述之美,那与我何干呢?”他似是疑惑又似不解:“我所爱之人纵然没有那般容颜,但他在我心中,哪怕是一丝发梢都远甚于她。何况嘉瑞之品性言谈,岂能与那般俗人来比较?”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满是爱恋:“他之于我,便是整个世界。”
    小殿内又一次沉默了。
    牧夺多几乎能感到络清身上的冷意透体而出,直逼向他。
    然当他欲看出天禄非真心之言时,却只能从他那个笑容中,感到他确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安嘉瑞,一如他当初那般,天地之大,有何不可为?
    权势与爱情,他都要!遂至今日之地步。
    牧夺多几乎是想脱口而出,告诉他,最终唯有权势永远不会背叛你,而人心易变,几年之后,便已然忘却初心。
    但最终,他一句话都没说,不止是络清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天禄,亦是因为天禄与他不同,或许……
    他喝了口水,掩盖了他的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络清却面露肯定之色道:“既如此,你便当此心不变,更珍之,重之,方不负你所爱之人。”她露出一个感怀的笑容道:“世人皆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若天禄你能让世人知晓帝王家亦有真情……“
    她眨了眨眼,似是极为欢喜:“那亦是极好的事。”
    都天禄看着络清的表情,面上尤有欢喜之意,却让他觉得她在无声的悲伤,那股悲伤如有实体,无比沉重,使人跟着心里微疼。
    都天禄侧头看牧夺多,他似无所觉,指尖轻点桌面,恍如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理应还有一更~
    么么哒小可爱们!
    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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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安静了片刻, 无人开口。便是连外面婉转吟唱的鸟儿都渐渐隐没了声音。
    最终络清先笑着缓和道:“不过朝堂之事, 我亦不懂。你且与你大兄好好谈谈。若有回转之地,能得两全其美, 便是最好不过了。”
    都天禄垂下眼, 便恍如在络清身上看到了未来的嘉瑞, 若是他如大兄那般,嘉瑞也会变成这样吗?委曲求全, 将所受苦楚埋于心中,无处言表。
    络清毫无疑问是一个毫无瑕疵的汗后,处事周全,面面俱到, 亦从不在外人面前给大兄难堪。但她心中冷暖,又有谁人知晓?
    都天禄慢慢握紧了手,手心感觉到一丝痛意, 方让他清醒过来。
    他绝不会让嘉瑞步上嫂嫂的后路。
    他放在心上的人便该快快乐乐的, 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 而不是被爱情折磨成这般模样,可悲又心酸。
    他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 方出声对大兄道:“大兄,此事我已下定决心,和亲之事就此作罢!”
    牧夺多才似刚被他的话惊醒般, 扬眉看他,却未一口回绝,倒似有所迟疑般。
    如此一做态, 又见他似意动,不开口的模样,牧易轩便有些按捺不住,率先道:“若叔叔执意如此……”他手微扬,显出风流倜傥之意来,轻声道:“儿子愿为父亲分忧。”
    都天禄在一旁看他这作态,又观大兄踌躇之色,便品出了些别样滋味来,不由拿起茶杯,进入了旁观状态。
    牧夺多看了牧易轩一眼,似有些被打动,又有些犹豫,缓缓而道:“可是……”
    牧易轩面色一正,肃然道:“且辞国亦尚未指明欲与叔叔和亲,此事亦有回转之地也。”
    都天禄微微一怔,也不避嫌,好奇道:“那辞国是如何说的?”
    牧夺多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牧易轩则微微拱手道:“其欲与大金最善战之将军和亲……”
    哦?那还不就是说我?都天禄看着牧易轩他们那瘦弱的身体,疑惑他们是怎么将自己跟最善战之将军挂上勾的?莫非是靠脸皮够厚?
    牧夺多在一旁似有些发愁道:“但这便是指明了要与天禄和亲……”他话未说完,流露出遐想空间。
    果然,牧易轩眼睛发亮,似有无穷为国报效之心,朗声道:“儿子亦欲为国征战,只求能一解父亲之困境。”
    好一个孝顺的儿子啊,都天禄在一旁欣然拍手道:“妙极,此举甚好,叔叔支持你。”希望你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我的好侄子。
    半生戎马的都天禄,几乎能想象到牧易轩领兵出战之后的狼狈模样。他们只见都天禄百战百胜,却未见袁三军之骁勇,大金无有能及者。
    以牧易轩之能力,纸上谈兵之辈,率领的又非袁三军这种虎狼之师,恐怕上了战场也非善事。
    但往往世人都对自己过于自信,而不思其中差距。
    都天禄喝了口茶想,袁三军之实力连大兄都要忌惮些许,倒不知牧易轩何来的自信,恍然已是大胜归来一般。
    他在那边不解,牧易轩闻他此言,倒是眉梢一展,喜上心头,忙站起身来一躬到底,露出恳求之态来,直让都天禄顿觉不妙,眉宇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等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牧易轩做出如此低姿态之后,待室内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到他身上了,方才诚恳道:“侄儿亦求叔叔助我一臂之力!”
    都天禄皱眉凝视细听,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但还真未料到有些人真的很敢想,使人望之而惭愧,自觉不如其脸皮厚矣!
    “叔叔可否拨一二精兵与我?方助我征战沙场,扬我大金国威。”他说的甚是光明磊落,似是完全没有在虎口拔牙的自觉。
    都天禄强行忍住了嗤笑声,转脸看向大汗,伸手点了点牧易轩的方向,诚恳问道:“此是大兄之意愿乎?”
    牧夺多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瞥了一眼牧易轩,又浑不当回事道:“我亦非知情。熟料他竟是如此想的呢。”
    都天禄方转头看牧易轩,好奇道:“我的好侄子,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不要脸了?”
    牧易轩纵然被他如此当面羞辱,亦十分沉的住气,也不起身,为自己辩解道:“袁三军本就是牧地烈部落与吉尔黑部落共同组成,若是叔叔不愿将牧地烈部落的人派出,亦可让我的叔叔们……“
    都天禄随着他所说之话,眼睛微眯,却不看他,转头看仿佛置身事外的牧夺多,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大兄如何说?”他拖着长音道:“莫不是也欲让我将袁三军重组?”说道最后两个字,他牙齿微露,森森冷意铺面而来。
    牧夺多身体微倾,露出一个笑容,却不搭话。
    牧易轩则接过话头道:“叔叔这也太霸道了,父亲本就是吉尔黑部落的首领,莫非袁三军中吉尔黑部落的战士便不用听从父亲的号令了吗?”
    他越发激昂,正义凛然道:“这本就是逾矩之举,早早回归本貌,对叔叔也是好事一桩。”他说到这里,见无人打断,已然沉浸在自己所说之景象中,还颇为推心置腹的道:“不然日后若是新王登上汗位,不若父亲那般宠爱你,君何以处之?”
    都天禄沉默了一会,转头看牧夺多,他正听的津津有味,看见都天禄的目光,方才轻咳了一声,训斥道:“易轩你所说之言过矣。”
    虽是被训斥,但牧易轩却愈发兴奋,脸上浮起一团殷红,目光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抬头直视都天禄道:“叔叔当思后路也!”
    他亢奋道:“袁三军威名赫赫,但唯以叔叔一人为尊,岂不是荒谬?”
    室内一片寂静,只余他掷地有声的话语慢慢回荡,无端显出几分图穷匕见之感。
    都天禄倒是不愤怒,只是觉得蠢货总能蠢出他们的想象,他这是妄图靠几句话来让都天禄交出袁三军?总不可能这么天真吧?
    还是说他另有依仗?这样想着,都天禄就侧头看牧夺多,他正慢悠悠的喝着茶,脸色亦无怒色,甚至还有几分悠闲。
    他又见目光投向牧易轩身后的牧文泽,他坐在椅子上,似是满怀担忧的看着牧易轩,透出一股兄弟情深。
    被恶心到了的都天禄将目光收回,低头喝茶不语。
    眼看着无人应声,牧易轩视线巡视一圈,最终小心翼翼的落到了大汗身上,面露仰慕之色:“父亲以为如何?”
    牧夺多从茶杯中抬起头,沉吟了两秒,道:“此事……”他目光悠悠的落到了都天禄身上,道:“还是看天禄以为如何吧?”
    牧易轩一愣,失声道:“可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迅速收了声,但面上不由浮起一丝不满。
    都天禄看得有些发笑,索性直言道:“若是想动我手里的袁三军,光你一人可不行,便是加上大兄……”他不急不躁道:“也得看大兄有没有这个魄力。”冒着袁三军反戈,牧地烈部落反叛出大金的风险,来削弱他的势力。
    都天禄纵是再不懂那些尔虞我诈,但唯独懂大兄为帝之道,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不到雷霆一击之时,他是不会表露出丝毫欲动手之念的。
    如此,方能使吉尔黑部落在这刀尖起舞的情况下,独占鳌头。
    闻听此言,牧易轩不由孺慕的看向牧夺多,似盼着他一声令下,为大金除去心腹之患。
    牧夺多在他的眼神下,纹丝未动,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道:“这事乃父亲生前所定夺,我岂会违背?再者而言,便是袁三军只认天禄一人又如何?天禄功勋累累,难道还会有不利于大金之念?”
    他喝完手里的茶,方淡淡的看了牧易轩一眼道:“你便先退下吧,在家中好好反思此等污蔑长辈之言是否合适。”
    牧易轩脸色瞬间煞白,但比牧都然强些,至少没试图解释一番,僵硬的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待他走出小殿,牧夺多的目光就落在了唯一坐在殿内的牧文泽身上,和蔼可亲的一笑道:“文泽观之如何?”
    牧文泽眨了眨眼,显出几分天真来:“不若父亲先问与辞国,看辞国如何说?是否能接受父亲的儿子……”他似是意味深长,又似无心之言:“还是在辞国那里,非叔叔不可?”
    牧夺多微微颔首道:“此言有理,此事便暂且放下,且看辞国如何说之。”他将目光移向都天禄,又耐心道:“便是非你不可……”他语调转柔:“你若不愿,难道我还能勉强于你?且安心吧。”
    都天禄看了眼唯一剩下的牧文泽,又看了眼好似突然改变了心意的牧夺多,懒的去想其中的暗潮和交锋,便是有再多的阴谋诡计,在草原上,仍是强者为尊,实力至上。
    他从来没有在敌人面前退缩过,自然也不会胆怯于这似有似无的阴谋味。
    至于大兄,他亦习惯了大兄随时随地都拿他来做筏子之举,正如柱子间他们所说一般,大汗习惯将他置于火堆上,然后引诱出旁人的不轨之心,袁三军可不止这三个小家伙动心,跃跃欲试者不胜其数,而他这特殊地位亦使无数人时时关注。
    被拿来挖坑挖久了,他就习以为常了。
    待续过家常,又被络清叫到殿内,欣赏了一番她的早春迟,总算是离开宫殿的都天禄心有戚戚然,下次要是知道皇子们在,他绝对不会去凑热闹!
    恶心了自己不说,还生生在大汗和嫂嫂中间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他们就这么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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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天禄走出宫殿的时候, 天色尚早, 雨倒是已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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